我是来替天行道的 作者:风在这里 文案 ——遇到不平之事,你会怎么做? 黎白:揍他丫的! ——这样犯法诶,不太好的。 黎白:……偷摸揍一顿,再扭送官府。 黎·一穷二白·白为了赚取灵石还债,被迫屈从,抱着自己的清风剑开始了异世穿梭。 为那一个个不甘之人消除怨气、平不白冤屈之事。 #看到这个苦主了吗,我是来替她复仇的# #看到这把剑了吗,我武力值超高的# 搞事的同时,顺便搞了搞事业—— #啊啊啊啊啊那灿如流星一般的人啊为什么只留下了一部作品啊!!!# #大将军威武霸气名留青史# 1.揍那个影帝(完) 2.揍窃据山河者(完) 3.揍那一家子(完) 4.揍所谓的神(完) 5.末日绝望微亮(完) ----- 排雷: 1. 涉及现代古代,不是替人重生改命,是一切发生之后黎白前来解决反派的事情 2. 瞎扯淡,无cp,没感情线 3. 冷漠剑修有剑就行 4.一切皆为架空,任何世界都是瞎扯 5.不喜欢可以离去不必告知,没有文是所有人都喜欢的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看我这把剑,飒不飒 第1章 揍那个影帝 一 黎白有点紧张,他懵逼地咽了一口口水。 这是哪里?为什么跟我的世界差别如此之大?师兄你把我扔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我还联系不上你? 他低着头,看了下右手里的三千界——一个灵器。这也是送他穿梭了世界的器物。 抬起头,眼前是来来往往造型各异的人们,但从衣着上来看,就全是文化和风格的撞击。 露胳膊大腿、长及腰、宽袍大袖、齐胸衫裙、光头袈裟……应有尽有。 黎白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他们凌苍派的门派服饰。浅葱色与群青、苍青为主调,不怎么活泼,稍显沉稳,压了压黎白跳脱的气质。 他听见周围的人在不断地说着什么,人流量极大。 “喂?哎对我在云州,嗯,来旅游的。” “啊啊啊啊啊要迟到了师傅你骑快点啊!” “奶茶小笼包奶茶小笼包奶茶五分甜加芋泥珍珠要四季春打底的!” “哦哦哦哦哦哦我刚才看见那个演武则天的明星了!” 声音嘈杂,古香古色中掺着奇奇怪怪的装饰,还有一些特殊的造物,有人耳朵边塞了个东西似乎在千里传音,还有人手里拎着散发香味的食物。 这特么,都是个啥? 黎白略屏着呼吸,一派泰然的表情下,是几近绝望的内心。 我单知道,每个世界都是不一样的,但是我没想到,居然会如此不一样。 师兄!你个王八犊子! 他仰头,没啸出来。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三千界里,有一个修仙界,灵气充足,追求道法者甚多——修仙的那种法。 黎白身为凌苍派第一剑修——别名打手,在此界享有盛名。 前日,他练剑时候又把山上的主殿给砸了,一剑下去,殿分两半,格外厉害。 弟子们:“哇哦哇哦哇哦,师叔祖厉害!” 黎白作高深状:“雕虫小技,雕虫小技。” 下一瞬,掌门师兄扛着自己的剑就过来了:“黎白——你丫给我站住别跑!” 弟子们看着师叔祖被掌门追得到处乱蹿,好好一个道骨仙风的人,就这样成了疯跑的兔子。 弟子们:“日常之一,淡定淡淡定。” 见多了,接受良好,他们各自散开继续练习剑法和道法。 被掌门捉住的黎白惨兮兮赔笑:“我错了我错了。” 掌门冷笑:“劈我大殿?阵法都给我劈没了!很得意是不是?” 黎白:“反正是幻化出来的,师兄你再搞一个不就行了吗?” 掌门骂骂咧咧:“老祖飞升前就多余收了你这么一个!年纪小,闯祸倒是不少!”辈分还踏马的贼高! 黎白:“老祖也是你师父,谁叫你不飞升,留在这里当掌门。” 掌门怒吼:“我还不是因为你!都走了谁教你练剑!都走了谁能管着你!” 在八级大风中巍然不动的黎白:“师兄,消消气,会老的。” 掌门:“赔钱——!” · 赔就赔嘛,习惯了。 凌云峰上就黎白一个人,整座山头都是他的。原本物资丰饶,后来在他修炼的过程中,逐渐变成了一座秃山——打架损坏公物,是要赔钱的。 黎白发现,自己没灵石了。 掌门在一侧冷笑:“哼哼,没钱了吧?快乐吗?作死生涯遇到难关了吧?” 黎·一穷二白·白恳切道:“师兄,你看,我是你最小最可爱的师弟……” 掌门打断他:“老子没你这个师弟!” 黎白:“……”这就过分了,我有你这个师兄不就行了吗? 掌门哼哼:“前天毁我药田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黎白:“师兄,生疏了,我们亲兄弟……” 掌门面无表情:“明算账!” 黎白:“……”都怪那些新入门的弟子!天天叨叨着山下的俗语,看,我那么单纯善良大度的师兄,都学坏了! 掌门突然道:“啊对,你六师兄最近缺人手,他有钱,你去赚了再来赔我。” 黎白:“???” · 被扔去了隔壁山头——渺云峰,独占一山的风归,也是黎白的亲师兄之一。 都算是师叔祖的辈分了,掌门为了门派不乐意飞升,挂了个名当荣誉掌门,但大家都习惯性喊他掌门。现今管理一应事务的,其实是他的大弟子,也是凌苍派现任正式掌门。 六师兄风归则是飞升了又下来了,说是上面不好玩,不知道他怎么搞了搞,安然无恙地下了界。 那一天,整个修仙界的人都震惊了:原来,还能再回来的? 其实已经算是仙人之躯了,风归回了凌苍派,现在就是整个门派的镇派之宝——只要有他在,就没人敢来挑衅。 还吸引了不少人来报名学艺,毕竟也算是唯一一个拥有仙人的门派呢。 黎白摸到了渺云峰,风归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师兄?”他探头探脑的。 风归闭着眼睛,淡淡地嗯了一声。 “听说你最近道法参悟颇深,”黎白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话音一转,道明了来意,“缺人干活?” 风归却不买账,直接问:“又砸什么东西了?” 黎白咧嘴笑:“我这么老实……” 风归:“主殿?” “……”他蔫了下来,“你知道啊?” 风归:“嗯,感受到了。” 黎白看了看他,阳光下几近玉质的肤色,斜斜看去,似乎要透了光。 他略带担忧:“你最近,没事儿吧?” 风归睁开眼睛,从下至上地看着他,语气清淡:“死不了。” 黎白放下心来,脚一踢,坐在了旁边的小板凳上:“没灵石了,给个活儿吧?” 打量了他三瞬,风归:“也行,凑合能用。” 黎白:“???”不是,你讲讲清楚,师弟我也算是剑修第一人,怎么沦落到凑合了呢? 风归是个道修,道法精妙,剑法也不错。他们的师父是个惊艳绝才之人,道法第一,剑法第一,凌苍派当年也是修仙界内堪称三大门派之一的。 可惜,死的死,伤的伤,飞升的飞升,倒是没落了一点。 ——风归回来之后,鉴于他已成为了仙人,虽摸不清底,在大众心里,已然被认作是无人能出其右了,生生把凌苍派又给带了起来。 黎白:我六师兄,天下第一! 风归慢悠悠道:“最近新炼了个小玩意儿,还有点意思。” 他炼器上说自己第二,就没人敢自称第一。黎白的清风剑还是风归给的。 炼器和炼丹的,可真有钱啊! 黎白点头:“哦。” 风归:“我也懒得去,就你吧,勉强能用。” “……”黎白憋了憋,还是屈服在了灵石势力下,“要我来测试吗?” 风归:“唔,这个有点复杂,不是以前那些东西。” 黎白没钱了就会来找六师兄干活,灵器、阵法、符咒……他劈或者是被劈,来给风归检测效果。 黎白:“啊,那还请六师兄,细细道来。”他从兜里摸出来一把瓜子,准备听长篇大论。 · 新器物——三千界。 能被风归取成这么厉害名字的东西,自然有其不凡之处。鉴于黎白脑子不好使,他没逼逼些有的没的,只简单介绍了一下功能。 “可以穿梭到其他世界去,把你送过去,再接回来。”风归说道,“我可以精研道法,看这天道运行。唔,反正你不懂,就不多说了。” 黎白:“……”手里的瓜子突然就不香了。 风归:“到其他界要契机,我这边收了一些能用到的怨气念力,循着这东西,能让你准确过去,避免迷失。” 黎白:“……师兄,我卖艺不卖身的。” 风归微笑:“穷逼没资格挑三拣四。” 黎白:“……”我恨! 风归:“三千界会将条目和意图悉数告知,等你到地方就晓得了。” 黎白怀疑道:“师兄,你不会,也搞不懂这东西吧?” 风归死亡微笑:“一切进步,都是在实践中得到的。” 黎白跳了起来:“你别想骗我!就是说你压根不确保这东西是靠谱的!我不去!” 风归无所谓:“反正砸了主殿的又不是我,听说阵法都破了啊?小师弟剑法精进了不少啊?师父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那肯定高兴。” 黎白:“……我知道你是在讽刺我。” 风归:“下个月就是各门派的仙门大比了,此次在我们这里举办,你要是修不好,掌门可能就把你挂在门匾上,当招牌了。” 黎白:“……” 他屈辱地应了:“我去!” 我想师父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都欺负你最亲爱的小徒弟啊啊啊啊啊! · 于是黎白就出现在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他抵达的地点,是在一个荒地,四周没有人。不太清楚这里是什么情况,黎白就没敢动用道法,而是循着声音和感觉往一个方向走,没多久就到了一个城池里。 其实那片一人高的荒草地,也能算是在这个城池里的,黎白感应了一下,周围是圈了很宽阔很长的一道墙的。 剑收拢在脊背里,他向来是以身养剑的。 黎白穿着宽袖衣裳,长发束于头顶,简单地以一枚玉扣固定,相貌清隽,飘飘然如浊世仙人。 傻愣愣地看着跟自己没什么相似打扮的一众游客,黎白不太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三千界倒是给了他这个世界的讯息,说是要来帮人·复·仇的,可是,这里看着也不像是那什么的目的地啊? 师兄,你这破玩意儿,真的没坏吗? 路过的姑娘窃窃私语,看着他时脸上难掩激动。 “啊啊啊啊啊啊这个小哥哥好俊啊!” “在这里拍戏的明星吗?这脸真好看,还没出道吗?我怎么没印象啊?” “哦哦哦你看他古装,设计得真好看,话说这是哪个剧组的,看这样子就不错啊!” 还有人光明正大地拍照,黎白不太懂她们在做什么,便没有阻止。 一个胆大的女生上前来问他:“小哥哥,你是在这里拍戏的吗?哪个剧组啊?”我以后看你戏啊! 黎白后退一步,跟她拉开距离:“戏?不是,我来找人的。” 女生遗憾,那穿成这样可能是个人爱好吧。她随即又问:“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借你手机打电话。” 黎白看着她举起手里的方形黑色物体,不太懂这是什么。 但并不妨碍他的拒绝:“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 女生:“……好吧。” 看着对方冷漠的脸庞,她选择了放弃。 嘤嘤嘤,可是真的好好看。她一步三回头地到了友人身边,不舍地离开了。 黎白左看看右看看,对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产生了无尽的迷茫。 师兄,我觉得你这个三千界,是个失败品。 第2章 揍那个影帝 二 虽然路上不断有人扭头看他,但这样的情况,黎白曾经下山历练的时候,也是经历过很多次的。 毕竟卓越的人,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天上的太阳。 黎白: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 就是吧,摸不清楚当前是在哪里,这个世界于他而言一片迷茫,这让他很无措。 黎白叹了口气,手腕翻转,一个黑色十八面的多边体出现在了掌心。 其上有暗红色的符咒阵法纹路,不催动的时候,隐匿在黑色之中,毫无特色。 就像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物体一般。 “噌”“噌”——三千界闪了两下。 黎白脚步一错绕到建筑后面,趁着没人,连忙问道:“师兄,是不是你?” “咳——咳——”对面传来两声咳嗽。 听着有点像,黎白:“哦。” 风归的声音清晰了一些:“小白啊——” 黎白忍着青筋:“你这什么破东西?给我送的这是哪儿啊!” 风归:“别急嘛,第一次用,总是有不完整的地方。” 黎白:“……师兄我求你了,心疼我一下吧。” 风归轻笑:“赚钱,哪里有简单的呢?” 杀人诛心,黎白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别这样。” 言归正传,六师兄重拾了自己的良心:“三千界挺好的,没什么问题,延迟了一瞬罢了。以魂灵为祭,一人提了要求,你完成之后才能算的。” 黎白懵逼:“就我刚到时候,钻我脑子里那个吗?”他指的是讯息。 风归:“嗯,应该不难。对了,每个世界的情况不同,你最好别用过分的道法和剑法,被那边的天道发现了,可能会被绞杀。” 黎白:“……” “太危险了,”他诚恳道,“我还不足以跟天道硬怼,求你让我再活五百年修炼一番。” 风归轻飘飘道:“晚了,去吧,完不成是回不来的。” 黎白:“……我最厉害的就是我剑法,你还不让我用,又没钱又不懂这边的规则,说吧,你是不是就想害我来着?” 他抬头看着四周,墙角长了不少的草,这个角落确实很荒凉了。 风归嘲笑他:“想害你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黎白翻了个白眼,但是风归并看不到。 风归:“玩去吧,死不了。大招式不行,小伎俩还是可以的。” 这就是说,小范围的东西,黎白是能用的。 刚那话不过是跟师兄闹着玩罢了,黎白对他门派里的人还是有信心的。 毕竟都是一群护犊子的神经病。 “知道了知道了,会给试的。”他说道。 看一下这边天道容忍的范围有多少,什么样的影响才会被对方注意到,黎白在这里,风归就能凭借三千界来发掘世界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想到这里,黎白问他:“需要我拖时间吗?” 风归:“不用。” 黎白低头看了下三千界,问道:“这东西真的能帮到你吗?” 风归停了一瞬,又轻声笑:“不清楚。” 咬咬牙,黎白:“算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拼的就是那个万一。” 风归的声音传来:“是啊,为的就是这个万一。” · 到这里是因为收到了一个诉求,黎白在跨越两个世界的过程里,就断断续续接收到了相关的信息。 季微澜,本次联通了三千界的此界宿主,已死。她是一个影后,前不久莫名死亡,后来警方查出,季微澜属于自杀。 黎白晃了晃脑袋。 影后是什么?警方是什么? 三千界一闪,空中浮现了几行字:我要善恶有报!我要他后悔难当!我要他身败名裂!我要他罪得其罚! 字字泣血。 黎白:“……收了吧,看着怪吓人的。” “嗖——”消散不见了。 “所以说,她不是自己去死的,而是被人杀害的,或者是因为某些原因,而遭遇死亡的。”黎白分析。 他磕了磕三千界:“给提供线索吗?” 三千界毫无反应。 黎白:“……”跟六师兄一样,都不靠谱。 他随手一揣,把这东西收了回去。 “那我现在,得去找找什么叫影后了。”黎白呢喃。 · 没有一点常识,黎白只能凭借着一路的多听多看来了解这个世界是怎样的。 但他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这里没有灵气。 也就是说,他没办法修炼。 黎白:…… 六师兄你个王八犊子! 三千界送他划破世界屏障的时候,两两之间是乱流,多的是洪荒伊始完善世界时候的源灵气,黎白趁机薅了很多。 但是万万没想到,那居然是最后的饱餐。 黎白:“得赶紧完成任务离开这里,不然我就废了。” 剑要每天练,功法要每天循环,在这种异界他乡,还没个灵气的地方,太耽误他这个剑修的努力成长了。 “手机原来是手里拿的那个啊,唔吃的那个是煎饼果子?好吃吗?明星是什么?剧组是什么?这里是影视城,影视城是什么?某个城池吗?” 黎白三心二意地听着这条街上的人唠嗑,所有的信息被收拢归纳,钻入他的脑子里。 找了个空着的地方,黎白坐在半高的台阶上,闭上眼睛感受周围的环境,神识延伸,一瞬间便覆盖了整个影视城。 “呲——”他蓦地双手抱头。 “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黎白痛苦地睁开眼睛,“这里也太弱了吧?” 一个个脆弱的还不如他们那里的外门弟子,像是一阵风就能把这些人吹跑。 天道还护犊子,再往外看的时候,直接就攻击他了。 好在知晓了大部分的名词,对一些事物有了浅淡的了解。人多的好处,查探消息就是方便。 · 在陌生的世界里,黎白很谨小慎微。 每一个世界的天道都是不一样的,他怕自己没有做完事情,就被对方剥离了出去。 或者就像六师兄跟他说的那样,直接被绞杀了。 黎白伸了伸懒腰:“那现在就要去找一下关于季微澜的事情了。” 神识虽然不能大面积的用,但是小范围内还是可以的。 黎白就在这里尝试着,一点点地扩大搜索,既是在为自己寻找东西,也是试探在这里他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哎你知道吗?影后之前拍的电影就是在这里取景的。” “哪个影后?” “还能是哪个,最热的那个。” “季微澜吗?” “对啊,我觉得她真的好可惜啊,还不到30岁,已经拿了那么多奖项了,如果有更多的时间,说不定可以冲向国际呢!” 黎白听到了季微澜的名字,一缕神识追着对方而去。 扩大了范围之后,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他逐渐分离出了极少数的对于季微澜的讨论内容。 “我太喜欢季微澜了,她演戏真的特别有灵气。” “季微澜为什么会自杀呢?我不相信她是会放弃生命的那种人。” “她男朋友哭得好惨啊!” “宋余青已经停了一切工作,在为季微澜忙后续的事情。” “他真的好专情啊!” 黎白闭着眼睛在想,如果说,季微澜真有这样一个很好的男朋友……诶,等下,男朋友是什么东西? 黎白:我对这个世界的不了解,太多了。 “小白啊,”风归的声音通过三千界直接出现在了黎白的神识里,“忘记跟你说了,你拿着三千界,在宿主停留过的地方绕一圈,能够捕捉到她的一些过往,说不定能增加一些讯息。” 黎白有点无语:“师兄,这种事情能早点告诉我吗?” 风归:“不晚啊。” 黎白:“……”师父,我想你了。 · 在街上一呆就是半天,捕捉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黎白也在观察这些人的行为。 他知道了这里大部分的器物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也知道了大家说的那些话大概的含义是什么。 可能不是很精通,但起码可以短暂地融入到这个社会里了。 之前有人提起过季微澜曾经在某个地方拍过戏,黎白知晓,这个拍戏其实就相当于他们那边排出来的剧目和消遣演出。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听,他摸到了那个路人说过的——季微澜曾经停留过很长时间的地方。 摊开手掌,三千界在他手上安生地呆着,没有丝毫动静。 这里的人很多,里面吵嚷无比,有着许多黑色的机器,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导演在叫着:“武术指导呢,武指老师在吗?还没到吗?还有替身,武替在哪里?” 黎白就站在门口看着,他本来想往里走,但被一个人拦着了。 “游客吗?这里不让进的。”对方的态度还挺好。 黎白愣了一下,他很久没有听人说过,有什么地方是自己不能进的了。 对方看这个人穿着古装,不是正经样式,但相貌清隽,气质卓然,说不定就是哪家剧组的演员。 “我们在拍戏呢,还是你来找朋友的?要不你说一下是谁,我去替你叫出来。” 黎白:“……不是,我就来看看。” 工作人员冲他笑笑:“看一眼就行了,今天导演心情不好,一会儿可能会冲你发脾气,赶紧走吧。” 其实是不让外人参观的,但有很多人会想偷摸着看里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们这个剧组不像电影那般管得严,平常也会有很多主演的粉丝过来,想要看一下路透。 如果是其他时间也就算了,但今天拍戏很不顺利,导演正发脾气呢。 黎白点了点头,对于这种态度温和的人,他向来是很有礼貌的:“好的多谢。” 对方笑了笑,转身离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但在这里,三千界略微动了动,这说明季微澜确实是在这里待过。黎白还是要想办法混进去。 实在不行就只能尝试隐身了。他这样想着。 哎,等我有灵石了,我一定要买一个能把仇人说清楚的宿主! “哎哎,你行不行啊?你这武术动作太差劲了,太丑了!这拍出来一点都不像武打戏!”导演在那边发脾气。 他哒哒哒地跑过去:“我们要拍的是古装武侠,你给我软绵绵的,这像话吗?重新练去!再不行就替身上!别给我整什么敬业的通稿!” 主演:“……”刚出大学的他,还没怎么演过戏,此时很慌。 “别担心别担心,导演就这样,他就是要求高,来来来再来练一练。”有人来安慰他。 主演:“哦哦……” 黎白站在很远的地方,瞟了两眼,正要摸一个符咒出来找找有没有隐身的,就被那辣眼睛的招式给震撼了。 艹,这动作,你放下那把剑! ——每个人在学习新语言的时候,都是先熟练掌握脏话的。 第3章 揍那个影帝 三 主演名叫阮里,他刚毕业没多久就进到了这个剧组里,当时导演汪滔挑人是看上了他身形颀长、手脚伶俐,长得又好看。 但他从来没有武术的经验,在学动作的时候比较笨拙。之前的拍摄是一个动作分几个镜头来做的,倒没有什么难处。 这一次他跟一群人对打,导演想做一个长镜头,需要他一直打下去。 如此这般,就没有办法分开来拍摄了。 导演汪滔心中一直有一个武侠梦,从童年到长大,无数武侠小说和电视剧、电影陪伴着他。 他很想拍一个厉害的、有冲击力的武侠电视剧出来,整个剧组就是他拉起来的,连投资都是他找好朋友弄来的。 汪滔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要求高,拍摄进度慢,可是他就是想拍一个拿得出手的,以后回忆起来会觉得自豪的武侠剧。 而不是一个打斗起来磕磕绊绊、毫无冲击感,就像在软绵绵地谈情说爱似的,那样的一个成果出来。 练武术的人越来越少了,武打明星也少了,能找出来一个肯在剧组熬着、辛苦练习的主角,就已经算是他烧高香了。 “唉,我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有点重呢?”汪滔开始反思,“阮里不会哭鼻子吧?” 越想越有可能,他站了起来,决定还是去安慰一下自己这个又听话又机灵的男主角。 · “你看好,这个动作,如果又要好看又要具备杀伤力,你需要这样做。”黎白手里正拿着阮里那把道具剑。 “剑随身走,以身带剑。” 黎白右脚稍稍向后退,右手持剑,提剑于肩上:“目视剑尖,不要打飘。” 下一刻他右脚向前跨了一大步,身体前倾,力达剑尖,猛然下劈。 手中的剑由上至下,弧形撩出。 黎白扭头看着呆愣的阮里,问他:“这个你看懂了吗?”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一连串展示给他的,却没有想到这人实在太傻了。 就连自己门派里最笨的徒弟,都要比他聪明百倍。 没有办法,只能一点点拆开给他讲了。 阮里愣愣地点头:“嗯嗯嗯!”他也不是很笨,只是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向他涌来,就有些措手不及了。 黎白继续跟他说:“持剑于腰,左剑指前。” 他一个左转身,再提右膝,向右边猛刺。 再左转,右脚落地,剑尖朝上,柔和蕴藉,凌厉藏而不露。 黎白边做边说:“依旧是刚才的动作,以弧形向前劈去,手臂与剑成一直线,要与身体后转协调一致。” 阮里啪啪啪给他鼓掌:“老师,你太厉害了!” 黎白把手里那把破烂的道具剑扔给他,阮里慌忙地接住。 黎白嫌弃地说道:“要不是看你的动作太丑了,我才不乐意管。” 阮里憋红了脸:“……对不起。” 正在这时被黎白收起来的三千界,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黎白微微一挑眉,知道这是关于季微澜的讯息,已经收集完毕。 他现在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看一下这东西到底有什么效果。 “行了,就记着我刚才给你讲的要点就可以了,你自己再练吧,我走了。”黎白转身就要走,却被蹲在一边看的汪滔给伸手拦着了。 黎白:“???”我蠢蠢欲动的大剑差点下意识地砸你头上,你知不知道? 要不是一直提醒自己不得杀害生灵、不得随意出招,就刚才这突然间,黎白能直接让导演离开人世。 他知道有人在旁边看,但是没有想到会蓦地冲出来。 汪滔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他激动地想要抓住黎白,却被黎白躲避了。 小问题,这没有什么,很多人都不喜欢有陌生人的接触。汪滔这么告诉自己,脸上是难掩的欣喜。 “小兄弟,你是哪里的人啊?也是演员吗?这衣服,是在古装剧组吗?”他说的是黎白的装扮。 黎白警惕:“你想干什么?我就是进来走走,没有碰你们东西啊!”所以不要跟我说你们东西坏了,找我碰瓷儿!我没钱! 汪滔不知道黎白对于钱财看得伤感,他搓搓手:“是这样的小兄弟,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来我剧组里边演戏呢?” 黎白:“什么玩意儿?” 汪滔嘿嘿笑道:“我看你身手好,像是练过的样子?”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黎白那可不是练过,那是生命都用在这上面了。 他:“干嘛?” “演戏呀!你看你刚才教阮里这样,我看你教得特别好!”汪滔格外开心,“而且你看你长得又这么帅,特别适合上镜。哎对了,你是演员吗?接下来有空吗?” 黎白:“我不是演员,接下来……说没空也有空,说有空也没空。” 汪滔被他这话绕晕了:“……那到底是有空还是没空呢?” 黎白想了想,回答道:“那得看你说的事情我感不感兴趣了,感兴趣的话我就有空。” 汪滔:“……” · 于是今天来上戏的人就发现,跟着导演一起坐在监视器后面的,多了一个穿着青色古装的少年。 目如朗星,清新俊逸,神采飞扬。 “是新来的演员吗?演哪个角色的?” “导演从哪儿找来的呀太好看了叭!” “我天他看上去真的好特殊啊!这个气质!” 场内的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看,视线都聚焦在黎白身上。 汪滔正在跟黎白介绍自己面前的东西,他原本以为这人是某个不出名的十八线,这会儿才知道黎白是真的路人。 ——他就是路过的,看见阮里练剑的动作太差劲了,忍不住过来说两句。 “黎白啊,你真的不考虑往娱乐圈发展吗?我看你的身手还有你的脸,再加上你这独特的气质,只要出现在镜头里,绝对会被人记住的。”他一直在絮叨这个东西,想让黎白答应他演戏。 新的世界新的东西,黎白还是很感兴趣的。 汪滔继续说着:“我敢保证,你半年就能红起来,你这样的人去哪个娱乐公司,他们都肯要的。我有一个朋友是经纪人,可以介绍给你,他很靠谱,人很好。” 黎白拒绝:“不了,没什么兴趣。”你这个世界连灵气都没有,我连修炼都不行,还能在你这里待很久吗?当然是赶紧解决完事情赶紧离开了! 汪滔:“……”被拒绝了。 道具组一个小姐姐戴着口罩一溜小跑,二话不说就往黎白怀里塞了个东西。 然后唰唰唰跑远了。 黎白没察觉到恶意,就没动手。 汪滔看了眼,那是一盒子新鲜水果,切好了的,西瓜、橘子、橙子、草莓、车厘子……应有尽有。 汪滔:“……”为什么我没有?我不配接收你们的投喂吗? 顶着黎白懵逼的视线,他还要屈辱地解释:“她觉得你好看,送你吃的。” 算是直白地把小姐姐的内心活动给表达出来了。 黎白:“……多谢?”他知道了,就像是师姐和门派里的后辈们,都是会时不时给他塞点儿吃的。 虽然早已辟谷,但是吃这种事情,又无所谓。 想吃就吃嘛! 黎白摸索着抠开这个盒子,捏了一块西瓜来吃:“唔,好吃。” 他睁大了眼睛,觉得这东西不错。 汪滔:“……你还挺好满足的。” 黎白换了新的水果,这里面种类很多,但是各自的数量很少,就一样一两块。 吃的就是个缤纷多彩。 他满足地眯起眼睛,朝那个投喂他的小姐姐看去,对方正激动地拉着小姐妹的手,还时不时朝自己看来。 “啊啊啊啊啊他看向我了!麻鸭他吃东西好可爱啊!” “呜呜呜呜呜我好想问他名字,可是我不敢!” “哇哇哇哇哇你说他怎么这么好看啊?真的不是哪个小演员吗?我想给他打call!” 激动到破音的小声尖叫,黎白在这里听得一清二楚。 没一会儿就吃完了,汪滔从旁边摸出来一片湿巾递给他。 黎白:“???” 汪滔翻了个白眼:“给你,擦手。”他撕开了包装,让黎白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 唔,一股子奇怪的味道。黎白评价道。 但可能是这里的特产吧,擦手就擦手,不凝水了。 接过黎白制造的垃圾,汪滔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变成了身边这少年的助理:“……”卑微如我。 · “你看,这是我们在拍摄,阮里这场戏发挥得挺不错啊!”汪滔看着监视器,“比之前要有力多了!这干脆劲儿!”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黎白:“你真的不演戏吗?如果是你的话,我有一个特别适合你的角色。” 黎白兴致缺缺:“都是假的。”还不如他跟人打一架呢。 汪滔:“……当然是假的啊,不然呢,为了拍戏我还真死几个人吗?” 黎白叹了口气:“没时间啊!” 汪滔想起来刚才他说的话——有兴趣我就有时间。 “……”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要不,你再看看?其实很好玩的!” 有的人,他天资卓越,非常适合这条路,但是他就不愿意来; 有的人,他没什么天分,但就是要赖在娱乐圈里,吹优秀吹人设,靠营销撑起一片天。 唉,导演好难啊! 黎白趁着汪滔在一边感叹人生,手藏在袖子里,于空中画了一道符——给那个投喂的小姐姐的,护佑她一生平安健康顺遂。 画完之后,黎白手指轻点,这道符飘向了那个小姐姐。 对方不知道哪里去了,但黎白能感受到她就在这建筑物内,倒是顺利送到了。 赵桦额头猛地一凉,她以为是哪处漏水了,右手摸上额头,再仰着脖子看天:“没下雨啊……”也不在房檐下面,怎么会觉得有水滴呢? 手指上是干的,赵桦呢喃:“错觉吧……”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她没在意,跟着其他人继续搬道具了。 黎白在那边,送了符出去,自觉还了因果。 汪滔还在碎碎念:“你说啊,这有灵气的人怎么这么难找呢?你一个,季微澜一个,她也可惜,年纪轻轻就没了。要我说,谈什么恋爱,搞事业它不香吗?自从有了那个男朋友,她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语速很快,黎白听到了季微澜名字之后就扭头看着他,汪滔毫无所觉,还在逼逼:“以前那就是个劳模,后来一年没两部戏,多耽误事儿啊!她可是有很大可能性冲击国际奖项的人啊!” 汪滔看着黎白,试图寻求认同:“三五年内,她绝对能成queen!” queen不queen的再说,但是季微澜的事情你得跟我好好讲一讲。 黎白抓住了汪滔的手,诚恳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可以在你剧组打个工。” 还不等汪滔开心起来,黎白就又说道:“但是你得帮我一件事。” 汪滔一口应下:“你说!别说一件事了,只要你来,一百件我都行!” 黎白:“很好,我是季微澜的粉儿,我想知道她的一切、所有,你得给我收集讯息。” 这个“粉儿”的形容,还是他在路上时候听到别人形容那人对季微澜的,原话是“我是她粉儿”,黎白便直接拿来用了。 汪滔愣了,他小心翼翼地问:“……脑残粉?” 黎白翻着白眼想了想,觉得这可能是个形容词,没脱离粉儿这个词汇,那就是一样的。 于是,他肯定地点头:“对!特脑残粉那种!” 汪滔捂着胸口,倒吸一口冷气。 自己对演戏没兴趣,但是为了探听行业内季微澜的隐秘,居然能立马答应,这何止是脑残粉,这分明是私生粉! 诶不对,季微澜不在这里,黎白要真是私生粉的话,那这会儿得蹲宋余青去。 汪滔看着黎白:那这还是脑残粉。 第4章 揍那个影帝 四 黎白也不知道找汪滔来做这件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是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寻求当地人的帮助总归是最方便快捷且靠谱的选择。 毕竟对方在这儿土生土长了二三十年,肯定要比自己这样一个刚到这里还没两个小时的人要强得多。 汪滔看着他那真挚而又诚恳的眼睛,泪水往自己肚子里咽。 看在黎白那漂亮的脸和身手的面子上,他答应了。 “那你跟我先签个合同吧。”他说。 黎白问:“合同是什么?” 汪滔:“???” 他难以置信:“哎不是,你连合同都不知道?” 黎白无辜脸:“我一定要知道这种东西吗?” “……” 这反问倒确实不错,也没有规定所有人都要知道合同到底是什么东西。 汪滔有点无言以对。 “就……”汪滔试图跟他解释。 黎白听完了一串又绕又复杂的话,最后下了个结论:“就是说,约束你我一同完成一件事情,中间放弃的话会有惩罚。” “……”细想想这个理解确实没错,汪滔:“对!” · 这个事情搞完了,导演的助理也要跟着黎白扯完条目了,然后黎白眨巴着大眼睛跟对方说:“身份证是什么?” 助理:“……” 这人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耍我玩呢? 助理小哥哥憋屈地去找导演了。 黎白被他留在了一个房间里,抓紧时间去搜索关于身份证的信息。 于是就听到了不少: “哎我身份证又丢了!” “我刚进来的时候还拿身份证买票的呢,怎么现在又不见了?” “哎,同学你钱包掉了,这个是你的身份证对吧?” “身份证号xxxx,然后姓名xxx” “我刚去补的身份证,画了个淡妆,这一次证件照特别好看!” 这些信息一堆堆涌过来,黎白睁开了眼睛。 说实话,他还是没有搞懂身份证到底是什么东西。唯一知道的就是好像每个人都有,并且会用到。 “所以,我是一个没有身份证的人吗?”黎白懵逼地问自己。 这世界好难啊,为什么要有身份证这种东西呢? 没有身份证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所以天道是按照身份证来认人的吗? 他自己在这里怀疑世界,那边,汪滔因为在拍摄中,没有时间搭理助理,助理只能把选角导演给请过来了。 “怎么回事儿?”老刘问道。 助理老老实实地把黎白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老刘:“……”实不相瞒,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你没身份证啊?”老刘看向黎白,“是没有拿还是丢了?” 助理在一旁碎碎念:“他分明是就没身份证,不对,他分明就是不知道身份证是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黎白,小声嘀咕着:“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身份证呢?” 因为声音太小,老刘没有听清助理说的话,但黎白耳聪目明,听得一清二楚。 他沉默了一瞬,决定撒个谎:“我……丢了。” 老刘:“那也没事儿,补办一下就行了。现在异地可以办啊。” 黎白:“……”万万没想到,你们这里居然如此的严密! 算了,我就知道,劳力是永远没有白给的。黎白站了起来:“我决定不拍了,这个活儿不适合我。” 助理&老刘:“???” 黎白不等他俩说话就拉开门走了出去,汪滔因为还在拍摄中,黎白见他全神贯注的样子也不便打扰,于是就沉默地坐在一边,看着这个场景发呆。 助理和老刘跟了出来,正要跟黎白在说些什么呢,就见对方摆摆手,示意还是算了。 两人沉默,觉得黎白这人实在是难以捉摸。想着反正是导演搞来的,那就交给导演去处理吧。 于是他俩就散了,各忙各的去了。 · 在他人看来,黎白是在发呆。 其实他已经联通了三千界,正在看此处收集到的关于季微澜的一些讯息。 季微澜曾经在这里拍摄过一部电影,因为涉及到了古代背景,这个影视城算是很合乎导演需求的,于是在这里度过了较长的一段时间。 这电影是前两年上映的,那时季微澜已经有了男朋友,也就是宋余青。 黎白看到,季微澜穿着戏服正在台上唱戏,下面是乌泱泱的一群工作人员,就跟汪滔现在这里似的。 噢,原来这样就叫做在拍戏啊。黎白想着。 季微澜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很好,大家都亲切地喊她姐,戏拍摄得也挺顺利。 宋余青来过,两人人前亲密,之后好像背着人在某个地方吵了一架。 那是某个角落,黎白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了那地方。这里的建筑没有怎么改,只不过之前和现在的场景布置不一样。 三千界把季微澜的声音放大,其他的声音缩小,主要是突出她的一切。 “微澜,我求求你,再帮我这一次,我真的没办法了。” “宋余青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对得起我吗?” “微澜你不救我的话,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爱你,但并不代表我能跟其他人分享你!” “我知道,我知道,这一次是我错了,以后真的不会再有了!” 这对话吵吵闹闹的,两个人还压抑着声音,似乎生怕其他人听见的样子。 黎白若有所思,他听出来了,这是两个人感情不和,有了第三个人。 “所以说季微澜的男朋友其实有了另外的女人?” 所以他因为这个女人害死了季微澜吗? 但是结合季微澜的诉求来看,又不太像这么简单。 再说了,这边是这么严密,还是有身份证的世界!他们怎么会查不到季微澜死亡的原因呢? 那可能就是有其他的原因,还是得去其他的地方。 黎白这样想着。 · “怎么了?”汪滔过来问黎白,“我听老刘说你不演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嫌弃片酬低啊?那我们可以再商量嘛!” 他拍完了这场戏,看到黎白在这边坐着,于是就过来跟对方说话。 黎白仰着头看他,汪滔在太阳下满脸是汗。 “我没身份证,跟你拍不了。” 汪滔乐了:“这哪是事儿啊?身份证复印件没吗?那写个身份证号,咱回头再去补办也行啊。” 黎白沉默地看着他。 汪滔被这人看的哪儿都不是味儿:“咋,我还说错了不成?” 看着黎白又不像是未成年的样子,怎么会没有身份证呢? 黎白沉闷地摇摇头,他说:“算了不拍了,我没有身份证。” 汪滔这才觉得他好像不是在说笑话,急了,坐在他旁边说道:“不是,你跟我掰扯掰扯,你怎么会没身份证呢?你是黑户?没落户口?从小到大没上过学?” 黎白:“……”不晓得从何编起,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汪滔抹了把汗,震惊道:“不会吧,真没啊?” 这年头居然还会有人没身份证? 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稀奇了。 “啊……”黎白仰着头,“我觉得我们两个没有缘分,算了,我也不麻烦你了,我走了。” 就此失去了一个能给自己搜集季微澜信息的白工,好心疼。 汪滔:“……”这人不会是个案犯吧?在线逃逸的那种? 黎白站了起来,拍拍手要走。 “不不不不不。”汪滔摇了摇头,试图这个想法从自己脑子里撇出去。 黎白:“???”犯病了? 汪滔还是胡疑地看着黎白,他不相信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没有身份证。 “你是外国人?华裔?混血?黑户?” 黎白老实摇头:我是外世界的人。 汪滔:“……大哥你别玩我了,我是认真的。” 看着对方要哭的样子,黎白也觉得实在是对不住汪滔了。 “我……因为某些原因,没有身份证用。”他斟酌着措辞,“就,我刚来这边,离家很远,也没带行李。” 汪滔开拓思维:“离家出走?” 黎白:“……嗯对!” 汪滔不相信地看着他,但这个说法的话,又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他多问了一句:“今天第一天?” 黎白迅速点头。 汪滔:“那你原本是要打算怎么住的?带钱了吗?怎么吃饭?” 黎白:“钱带了,住宿就随便找一个地方,饭的话无所谓。” 钱不是你们这里的肯定花不了,随便找棵树躺一下就行,吃不吃我都不饿。 总结下来,生存能力超棒的。 汪滔感觉到了他的敷衍,看着这么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就要露宿街头生活惨淡,他于心不忍。 “这样吧,你要是信我的话,合同咱们暂时就不签。你工钱呢我照正常水平给,等你要回家了,肯跟我说你到底是谁了,咱们再补一份合同也行。” 其实签合同是为了规范双方的责任,细节定好了,就不怕有人出幺蛾子了。 ——虽然日常中,幺蛾子总是不断的。 黎白想了想:“我可以不要钱,只要你把季微澜的事情都告诉我。” 汪滔:“……”脑残粉,没救了。 叹了口气,他转过头去,扯着嗓子喊人:“小李啊!李召!李召你人呢!” 汪滔喊了半天,终于有一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叫魂儿呢叫魂儿呢!在在在我在!” 汪滔瞧见了,扭着头跟黎白介绍:“这我制片,他管闲事儿的。”其实是制片主人,管整个制片部门的。 “我没看见汪泉,他是不是这会儿不在啊?”汪滔又看向李召。 汪泉是生活制片,管后勤的。 李召:“干啥?” 汪滔:“找了一个新的演员,你给他安排下,住宿吃饭别给人忘了。” 李召看了眼黎白,对方正一脸单纯地望着自己。 李召:“行吧,我处理。” 汪滔点点头:“其他时间我让杜越跟你说。”杜越是他的助理,就是刚才跟黎白普及身份证知识的那人。 李召:“知道啦!” 总感觉在拐骗小伙子似的,汪滔瞧着黎白,觉得这个人真好。 “行了,你跟着他走吧,衣食住行都他安排的。晚上的时候我跟你讲讲剧本,到时候别忘了。” 黎白:“哦。” 临走的时候,他扭头跟汪滔说道:“别忘了我的事情。”就是季微澜。 汪滔:“知道啦知道啦!拍戏去了别打扰我!” 第5章 揍那个影帝 五 汪滔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 其实他错了。 因为黎白,还没有银行卡。 知道了这一切的汪滔:“……” 他忍不住问:“你这一次离家出走,其实是在自取灭亡吧?”怎么会有人出门不带身份证和银行卡!连手机都没有! 这哪里是离家出走,这最多也就是在家周围一公里内溜达半天。 黎白:“啊……”我要怎么编!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的难! 汪滔手里拿着剧本,本来是要给黎白的,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只想吐槽。 “而且你看你穿的这衣服,我本来以为你是隔壁剧组的人,结果不是。那你是汉服爱好者?cosplay?还是其他的什么?” 在黎白的懵逼眼神下,汪滔并不是为了他的回答才发出的疑问,他只是刹不住自己吐槽的**了。 “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你家就在旁边?你是不是就来找群演机会的?没事儿,我这个角色就要你了,你说实话没关系。” 黎白:虽然不太懂,但是我知道,自己并不能说实话。 “其实我并不想拍戏。”他避重就轻,说了唯一的一个实话。 汪滔才不管,他默认这就是自己剧组的人了。 “你要是跟家里人闹别扭了,也没事儿,你这年岁也就不到二十吧?我看着脸嫩,大学还没读完吧?这是趁着暑假来玩的?” 黎白:大学,什么是大学?暑假,什么是暑假? 说到这里,汪滔就纳闷了:“这么热的天,你穿这么厚几层,没中暑啊?” 啊,中暑我知道!黎白连忙摇头:“我没中暑。” 汪滔狐疑地看着他:“我现在觉得,你小子在骗我。” 黎白无辜脸回望。 片刻后,汪滔败下阵来:“好好好,我不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但是我要跟你明确一点,你是成年了的,对吧?满了十八岁吧?” 他要是不多嘴补那最后一句,黎白还真不晓得这里的成年是多久。 那我肯定比十八岁多了起来,八十岁我都有!黎白立马点头:“我满了早满了!” 汪滔:“你没犯过事儿吧?偷东西啊杀人啊强……算了你这脸看着也不像。” 黎白:“……”实不相瞒这俩我其实都干过。 他目光突然漂移起来。 汪滔没注意,还在跟他确认:“那片酬我怎么给你啊?虽然咱们剧组小,但钱还是不会缺你的。” 黎白:“你告诉我季微澜的事情,我不要钱。就当是给你的辛苦费吧。”反正这里的钱他也花不了。 汪滔:“……那倒是我赚了呢。”季微澜的事儿多好打听啊,就算是找个二道贩子买信息,那也不值黎白的片酬啊! 他这个角色戏份多,算下来也得几十万了。 “啊,通货膨胀之后,钱真的不是钱了。”汪滔不禁感叹。 黎白:“???” 看着大少爷脸上那完全听不懂的懵逼,汪滔觉得,这人肯定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 “话说,你没换洗衣服对吧?”汪滔瞅着他这长袖长裙的古装,就觉得热。 黎白:“我……”有,但是你好像觉得我没有。 所以我可能没有……吧? 汪滔没等他说完,了然道:“晓得了,你没。” 他说完这话,就去找生活制片汪泉。没一会儿就给黎白拿了身短袖短裤来。 “剧组的衣服,定做了一批,质量一般,比不上大少爷你原来的档次,但是勉强够穿。”汪滔补了一句,“出门在外,别嫌弃。” 黎白接了过来,看着这样式,觉得新奇。 这不就是路人们穿的那些吗?款式差不多,颜色图案不一样。 “你吃饭没啊?我下戏了之后,在剧组吃的。”汪滔突然想到这点。 黎白:“吃了,阮里找人给我送了一份。” 李召带着黎白安排了一切,因为不是男主,他住宿条件就是一般,只是一间单人房,狭窄、凑合。 但室内有电视,还有空调,黎白研究了好一会儿。 其实他不嫌热,应该说是不惧严寒、不怕酷热,身上这件衣裳本来就是他六师兄给炼的一件灵器——虽然阶次很低。 但是管用啊!还能变造型! 他本身就没什么冷热的感觉,衣裳更能调整他的体温感觉,基本不出汗。 除非现在把他扔火山里,不然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空调吹冷风的时候,黎白伸手试了试,觉得很神奇。 开了电视机之后,他看着里面的人影,觉得很神奇。 于是他就在屋子里待了几个小时,沉迷换节目看剧情了。 还是阮里等放饭的时候,想到了这个短暂的师父——黎白,给他定了一份外卖。 黎白回想了一下:“还挺好吃的。” 汪滔:“……没事儿,以后在剧组吃盒饭,更好吃。”其实是不好吃。 黎白信了:“哦。” · 给黎白的衣服里,从内到外都有了。 但是没鞋子。 汪滔是去了他的房间跟黎白打招呼的,没想到就又聊了一会儿。之后,他让黎白洗个澡换衣服,说是一天下来出了一身的汗。 汪滔说了自己的房间号,便离开了。 黎白摸了摸这衣服,觉得手感不太好。他虽然没背包袱,但是他有收纳空间啊! 那是手上戴着的一枚玉扳指——六师兄给的。 黎·一穷二白·白:我爱我六师兄!和掌门师兄!他们最好了! 想了想,黎白还是决定直接把自己的衣服幻化成手上这样的款式,反正汪滔也看不出来。 这边洗漱是真的方便,不用再烧水或者跑瀑布下面了,黎白研究了好半天,觉得甚是好玩。 就是搞不清楚原理。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照样可以用。 头发还是湿的,他用灵力吹了一下,瞬间变干。 他散着头发穿着短袖短裤和酒店拖鞋,手里拿着剧本,跑去敲汪滔的门,这一过程中,路上遇到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连走过了还得扭着头过来继续瞅。 黎白淡定无比,轻飘飘一路向前。 汪滔开门的时候愣了:“你这头发咋回事儿?” 黎白:“没扎啊,怎么,你们这里规定出门要扎头发吗?我见很多人散着啊!” 汪滔结巴了:“不、不是,没、没这个、规、规定。” 乖乖,穿着古装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古人,散着头发穿着现代装像是天上飞下来的仙子。 黎白这脸和气质,过于夺目了吧? 这小子绝对要红啊! 汪滔傻傻的:“没这样规定,可以散。” 说完,他又连忙让开:“进来先。” 汪滔的房间是带着一个客厅的,他们有时候会在这里开会和探讨,今天也是不少人在。 抬头见到黎白走进来,一群人傻眼了。 “咳咳,”汪滔咳嗽两声,试图召回来大家的神思,“那个,这个是黎白啊,以后就是奚雪风的扮演者。来来来,大家先认识一下。” 黎白站在那里,落落大方。 汪滔瞅了瞅,给他点了个位置:“就那边吧,有个小秋千,你去坐那儿吧。” 是一个藤椅,不是很大,有绳索吊着。 黎白也不介意:“哦。” 他走过去坐下,其他人这才回过魂来,互相对视,试图分享刚才的感觉。 于是就见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艳情绪。 汪滔坐在自己独属的单人沙发上,他本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但太过好奇,没忍住。 “黎白啊,你这个头发,不是假发啊?” 黎白抬眼:“我自己的啊!” 汪滔:“真发?这么长?” 他按捺不住,把拿起来的剧本又扔下,三两步走了过去。 黎白的头发黑如缎,因为是坐在那里,长度垂落在椅子上,在他肩后乖乖地拢着,有两缕相对偏短,垂在他脸颊边。 一看就是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的头发! 汪滔很想上手摸,可是他忍住了。 “你留了多久啊?”他说道,“你发量真多啊!” 黎白:“……”说实话,还不曾有过人这般夸奖我的头发。 大家一般说的都是:啊师叔你剑法真厉害!啊师叔祖,掌门师叔祖来找你了! 黎白顿了下:“……谢谢?” 汪滔:“……”感觉有被噎到。 他站在那里,还是止不住想感叹:“下午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这是戴的假发呢。当时寻思着,你真有钱,做的头套真好,比我们剧组的都好。” 黎白:“……” 其他人听见了这对话,也忍不住朝他头发看去。 一时间,自己脑袋上的头发,倒是喧宾夺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汪滔点头:“可以可以,这样做造型就更好了!到时候说不定连假发片都不用。” 并不知道假发片是什么的黎白,只能露出不尴尬也不失礼的微笑。 汪滔说着说着,就瞧见了他手上那枚扳指。 手指细长,凝白如玉;扳指清透,似水如碧。 “你这扳指……”汪滔有些入神了,伸手去指。 这东西好像对这边的人有一定吸引力,黎白察觉到了汪滔眼里那不太正常的神色。 哦对,师兄当时用的材料有凝魂的作用。 黎白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手遮上,浅浅道:“小玩意儿罢了,没什么。” 与此同时,他手指微动,覆了一层障眼法上去,遮挡这东西。 汪滔眼里没那扳指了,眨了眨眼:“哦我就说呢,看着特别好看,特别衬你。” 黎白笑笑:“我也特别喜欢。” 汪滔回过神来,不再纠结这些,转身去坐了回去。 “啊今天我们来看看这个剧本啊,就是主要说一下奚雪风……” 一切开始迈入正轨,黎白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第6章 揍那个影帝 六 黎白开始研究怎么演戏,他没干过这个。 汪滔很守信用,他随即就找了人去搜集季微澜的信息。 “我给你搞一个册子出来,但是说实话,私密信息我是给不了的哦!这是犯法的!”汪滔先给黎白打防御针,“但你要是想听八卦,我还是可以的。” 黎白就是想了解一下季微澜的仇家有谁,哪个人是最有可能害她的。 现在凭直觉来说,他觉得是那个宋余青。 汪滔还在说话,他就这个爱好,逮着个话题就能说到天荒地老的。 “那些谣言和瞎逼逼的,我就不给你说了。人都不在了,再说那些就太不尊重逝者了。” 娱乐圈的人,黑料都是论吨装的。 汪滔:“黎白啊,你来这儿不会是因为季微澜曾经在这里拍过戏,所以来看看吧?”他突然想到这一点。 黎白:“你还挺机灵。” 这个夸奖可一点诚意都没有。 汪滔哼哼:“算了,反正便宜的是我。” · 黎白在片场待着,他戏份基本上在后面,前头都没。 “这个时候,我就好想有一个让人说真话的符咒啊!”他眯着眼,看着不远处汪滔发脾气。 直接去找宋余青一问,是真是假一下子就出来了。 “我能拿着剑威胁他吗?”黎白开始拓展思维,“濒临死亡之际,是个人都会说真话的吧?” 想到这里,他又否认:“不对,我就不会。” 而且不知道这人在哪里,自己能不能接近,这里的天道让不让自己掏剑。 黎白反手向后,摸了摸自己的脊椎,那里养着自己的清风剑。 此剑一出,黎白的行踪就藏不住了,这世界的天道绝对会发现他的。 “不行不行不行,这是下下之策。”他连忙排除这个方法,不打算作死。 这样看来,灵石果然不是好赚的。 社畜好惨啊!新学会这词儿的黎白蔫巴巴地趴在桌子上。 · “季微澜的葬礼定下日期了,我让人带你去。” 一日,汪滔把黎白拽过去。 黎白不懂:“什么?” 汪滔自顾自道:“我这边走不开,让杜越带你去。对了,你没身份证,车票也买不了。” 他很细心,连这方面都考虑到了。 “离得不远,杜越开车带你去算了,来回也就八个小时,凑合。”他说完这话,也不等黎白回答,直接就找助理杜越去了。 黎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哎我可以……”自己飞着去。 哦不对,我现在不能飞了。 黎白突然意识到这点,顿觉无趣。 · 杜越收到这任务,也很懵逼。 看着扎了高马尾穿着正式衣服的黎白笑眯眯看着自己,他就更懵逼了。 杜越:“导演,为什么……” 汪滔:“你开车带黎白去,路上记得买花,地址我发给你。” 是面向粉丝的葬礼,但是为了安全和避免聚众,其实是挑选了一部分人去。 其他的粉丝如果想去悼念季微澜的话,在后续的日子里可以分散着过去。 汪滔不喜欢宋余青做的这个决定:“人都不在了,让她有安静的日子不好吗?想悼念的人,哪怕是在自己家里,都能表达真心。” 但是没办法,季微澜父母不在,亲戚更是疏远,只有这个宋余青,算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公开承认的那种。 其实这些时间来,季微澜的粉丝没少去骂宋余青,怪他没照顾好自己女神,骂他就知道吸血不知道感恩……以往似真似假的黑料再一次被翻了出来。 季微澜的去世太过突兀,尽管警方说了,这是自杀。但有一部分粉丝不愿意相信,总在强调是他杀。 可是证据分明是警方掌握的那样,一切都显示,这人就是自杀。 宋余青在外面对媒体的时候,容颜憔悴,有气无力,眼睛哭得跟核桃似的,看上去极度悲惨。 绝大多数人感叹他的深情,宋余青粉丝更是心痛不已。 汪滔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关于季微澜的葬礼。 “我想着你那么喜欢她,是想起看一看的。”汪滔很善解人意,“去吧,算是见她最后一面了。” 并不知道汪滔脑补了自己对季微澜那比海还深的情感,黎白在他的安排下,到了现场。 其实他是想来的。 魂灵栖息之地,身躯长眠之处,三千界一定会找到些什么。 · 然而他没想到,季微澜是被火化的。 黎白远远地瞧着那最前面,黑色的骨灰盒昭示了一切:你想多了。 黎白:…… 万万没想到,各地风俗差异居然如此之大,甚至到了影响我查案的地步! 别慌,问题不大。 黎白劝自己。 季微澜这边不行,宋余青还是可以的。这人跟季微澜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三千界可以找到点两人相关的讯息的。 要是碰巧能发现季微澜那日死亡的原因,那就好了。 杜越跟在黎白后面,他不追星,但是都到这里了,也就想着送季微澜一程。 于是,他就看见黎白盯着最前面的宋余青等人,那专注的神情,像是想去打对方一顿似的。 杜越:“……” 他突然想起来,导演在临行前交代他,若是黎白有什么过分举动,他一定要拦着,不能出事儿。 杜越惊恐:卧槽,黎白不会这么野吧? 汪滔那叹气无奈脸出现在他脑海,还伴随着一句话:“唉,脑残粉啊!” 想到这里,杜越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慌忙拽着黎白,压低了声音凑近说道:“黎白,你可不能揍人啊!打人犯法的!你再气宋余青,觉得他没照顾好你女神,也不能今天动手啊!” 黎白被他这话说得一头雾水。 什么什么什么啊?你说的话我怎么都不懂的? 杜越见他一脸嫌弃,全然不赞同自己的样子,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卧槽,完蛋了,今天我不会跟着黎白一起出现在警察局和社会新闻版面吧? 两男子大闹影后季微澜葬礼,这是道德的泯灭还是人性的堕落 杜越:“噫呜呜噫。”想哭。 黎白:“???”这人怎么了? · 带着跃跃欲试的三千界离开了这里,黎白和杜越踏上了回影视城的归途。 杜越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解除危险了。 这一动作,瞬间引来了黎白的视线。 “啊,我……”杜越卡壳,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好在黎白并不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反而给他找了理由:“累了是吧?那要不休息会儿再走?” 黎白自己御剑飞行久了也累——又无聊又烦,他将杜越开车自动代入了御剑飞行。 虽然这时间不长,但这里的人都很弱,相比而言,杜越很有可能是累了。 杜越:“……没事,我们可以先回去,我就能早点休息了。” 这样也行,毕竟长痛不如短痛。黎白点点头,表示支持。 杜越:啊,黎白居然意外地好骗呢……有点单纯的样子。 · 趁着杜越全神贯注开车,黎白闭上眼睛假寐,实则在看三千界新捕捉到的讯息。 季微澜以魂灵献祭,三千界能捕捉到的,唯有与她相关的内容。比如她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 但宋余青并不是。他跟三千界没有关联,就算这人与季微澜关系匪浅,却也不一定能得到些什么。 ——其实靠的,还是季微澜留在他身上的气息。 捕捉到的东西很破碎,没有连成片,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那是又一次的争吵。 交谈的声音零碎残缺,听不太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宋余青伸手推了季微澜一把,她摔了一个趔趄,腰部撞在了后面的沙发背上。 似乎力道挺大,季微澜直接疼得弯了腰。 宋余青一点都不像现在这样,他眼睛里没有爱意,反而是嘲笑,说着:“就你……是,我比不上你……你装什么装……就该让你粉丝看看你现在的做作模样……看不起我……” 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是猜都能猜到,这人是在骂季微澜。 刚才还跟宋余青闹得起劲的季微澜,自从那一撞,就一直没起来。 宋余青骂了好一阵,季微澜都没反应。 他似乎是察觉到不对了,警惕中掺杂些心虚:“你……装……啊!” 黎白猜测,原话应该是“你别装啊”。 季微澜半捂着肚子,一点点栽到了地板上。 宋余青瞧见了她脸上的痛苦神色,一时间慌乱了起来,连忙蹲下去看:“你……样啊!季微澜!” 他拿出手机开始给人打电话。 不是救护车,不是医生,是某个人。 宋余青在询问要怎么办。 黎白看得无语。这世界的人如此脆弱,你这般对待一个女人,第一时间难道不是找医俢吗? 万一耽误了时间救不了呢? 哦不对,这里没有医俢。他在脑海里自我否定,反正肯定有大夫,这总是没错的。 这一个片段过去了,下一个内容大差不差,都是在争吵,不然就是打架。 瞧着很过不去的样子。 黎白回忆了一下刚才宋余青那深情痛苦的模样,和全程宛如即将去陪季微澜长眠地下的发言与表现。 “这不行啊,”黎白呢喃,“这人说的跟做的完全不一样啊!” 杜越冷不丁听见了身边人说话,开车的百忙之中扭过头来:“咦,哥你说什么?”他没听清楚。 黎白否认:“我没说话。” 杜越:“……” 可是我分明听见你说了。 委屈。 第7章 揍那个影帝 七 黎白本来就觉得宋余青的嫌疑最大,这下子便愈发肯定了。 回到了汪滔的剧组里,黎白想了想,他去问了一些在剧组里工作的的人,主要是询问在他们看来,季微澜和宋余青是什么样的关系,以及宋余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样本大概有10来个,其中有两个是季微澜的粉丝。 一个是真爱粉,一个是路人粉,她俩们都比较喜欢季微澜,知道的事情也多一点。 真爱粉说,季微澜跟宋余青感情挺好的,季微澜甚至为了宋余青放弃了很多演戏的机会。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很难过,因为曾经是所有海浪们(季微澜粉丝名)的痛——这是大家公认的最想争取的机会,却因为宋余青,明明已经拥有的季微澜选择了放弃。 “如果澜澜当时选择去的话,她现在的成就绝对不只是这么一些而已,她会享誉国际的。”一说到这些,真爱粉就很难过。 但她比较理智,也不喜欢去看一些洗脑包和黑料,所以对宋余青了解不多,就那么些大家普遍认为的看法。 觉得没他的话女神会更好,但既然女神选择了这个人,那她也没办法,只能默默支持了。 “可是我真的很不喜欢他,他太耽误季微澜了。”这是真爱粉最后的总结发言。 那一个路人粉,了解到的季微澜的事情也不是很多,只是遇到有她的电视剧、电影或综艺,下意识会觉得很好看。 也算是一种对季微澜能力和性格的信任吧。 “宋余青啊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他跟季微澜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一个小透明,查无此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就爆出来,接着就宣布在一起了。再然后,就一直是男女朋友关系。我听人家说这两人感情还挺好的。” 说到这里,她给了黎白一个猜测:“我跟你说啊,我觉得其实当时被狗仔爆出来这段恋情,肯定是宋余青找人做的,他就是想逼着季微澜承认他。” 黎白不太懂这个前后原因有什么逻辑,但路人粉很兴高采烈,她止不住这个话题:“一个是当红的明星,一个是在演艺圈默默无闻多年、一直没有水花的小透明,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出圈,绝对的,我跟你说影后就是被这个人给坑了!” 不过说到这里,她就又有点遗憾:“唉,算了,人都不在了,我这么说人家也挺不好的。只能希望影后投个好胎,以后继续漂漂亮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黎白在心里念叨:那这个怕是不行了,季微澜也就这一次了,她为了报仇已经放弃了以后。 询问了其他人,他们就基本上都是这两种观点。 就算对此不了解的,也都是会觉得宋余青配不上季微澜。 但让黎白觉得有些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是,宋余青跟季微澜的感情是公认的好。 也就是说,对外的时候两人都没有红过脸。 这就明显跟事实对不上了,三千界是不可能会出错的……不对啊,想到这里,黎白愣了,我觉得三千界还是有可能会出错的呀…… 三千界:??? 但不管怎么说,反正现在宋余青是最大嫌疑的那个人,他极有可能就是季微澜诉求里让他身败名裂、罪有其罚的人。 “还是得找到这个宋余青,当面看一看,问一问,说不定就能让对方说真话了呢?”黎白乐观地想着。 · 台词是扫一眼就全记住了的,剧组是一待待一天发呆、顺便看别人是怎样演戏的,同时还能一心二用感受一下这里天道运行的情况。 黎白还记得每天都把衣服换一个样式,来告诉大家自己又换了新衣服呢! 汪滔自从知道黎白兜里一点钱都没有,就直接给了他两千块钱,让他拿着现金去花。 汪滔曾经问过黎白:“你怎么连手机都没带?” 他就纳了闷了,现代人出门什么都可以不拿,但是手机不能不在。 怎么会有人连手机都不带呢? 这个理由很好找,黎白当即就眨巴着大眼睛说道:“被人偷了。” “哦。”汪滔当即就接受了这个原因。 是啊,这样的情形还是很多的,尤其是在影视城里,人多鬼杂的,正常。 汪滔本来想给黎白买一个手机,结果对方不要,说没什么用。 “一看就是个好学生啊!”汪滔这样感叹。 黎白换了衣服,大家都以为是他带来的,汪滔则是以为他用钱买的,还寻思着这人挺节俭,两千块钱能买这么多件。 ——实际上是黎白在影视城里的路人里随便挑两件看得顺眼的衣服,第二天直接就换了样式。 “哎,我说你这盘头发的技术还挺厉害啊!”阮里因为这阵子一直跟着黎白练剑,跟他的关系倒是近了一些。 因为黎白是长发,他又不觉得热,所以就没有剪。 开始那两天他是散着长发,穿着短袖短裤和拖鞋到片场的,结果被无数个人惊讶地盯着看,都觉得他会热到爆炸。 然而黎白毫无所觉,甚至在他方圆一米之内坐着的人,还会觉得很凉快。 ——这件事情自从被大家发现以后,很多人过来尝试,但是又没有什么解释,就只能当成一个不解之谜了。 后来阮里撩着衣摆拿着小风扇吹自己,过来问黎白你都不热的吗? 黎白这才明白过来,大家其实是很热很难受的。 于是针对这两日频繁被问起的“你散着头发不热吗?”这个内容,他掏出来了一枚玉簪,三两下就把自己的头发全都给固定了。 盘得还挺好看,瞧着一点都不突兀。 黎白本来是想直接把头发给剪了的,反正他想再长的话也能长得出来。 但是汪滔知道了他这个心思,马上阻拦了他。 他是真的很想等到有黎白戏份的时候,让他真发上场。 这样的话说不定效果会比假发套要好看一些,尤其是他用摄影机拍了一回,特别好看。 黎白其实想说:虽然我现在剪了,但是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让它变长。 只是看到汪滔那极其心疼的样子,他就明白过来了,这里的人头发是不能随意变长的,他们需要时间。 黎白默默的把这话缩了回去。 幸好没有嘴快,以后不能瞎说。他这样告诉自己。 阮里刚拍完了一个戏,要等下一个,所以就过来吹吹暖暖的小风。 “我发现在你身边,就感觉凉快了一点似的。”阮里惊奇地说道,但他随即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哎也是,这是阴凉处,就算都是高温,好歹比太阳底下要凉快许多。” 他跟黎白瞎扯聊天,在知道黎白没有演过戏,也不是科班出身以后,阮里自动担负起了叫黎白演戏的职责。 阮里虽然拳脚功夫没有,但是他正儿八经地上了戏剧学院,功底很扎实,缺少的只是机会而已。 黎白对于能教自己东西的人是很尊敬的。尽管阮里身手弱,但他有着自己不知道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 他对待阮里态度也很认真,在听到对方讲述什么学派理论,还给他演示该怎么表达情感,以及在镜头前要怎么做的时候,黎白听得很用心。 反而是阮里,总是说着说着就嗨了,于是就扯上他自己的想法,会长篇大论起来,有些掉书袋。 黎白没有不耐烦,就在那里坐着听他讲。 等到阮里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自己就觉得,哎呀我怎么又扯远了,反而会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的,一天天地熟悉了起来。 阮里发现黎白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喜欢吃,对待事情很认真,尤其是在练剑上。 这个人每天都要出去锻炼,还要练习不同的剑法。 阮里发现黎白会的剑法是真的多,每天都没有重样的,而且比武术指导老师都要厉害。 自从他来了以后,汪滔就再也没有为武术动作发愁过。 不论是剑法、拳法还是其他的,黎白都多多少少懂一点,而他的一点对比起其他专业的人来说,那真是不逞多让。 于是在汪滔那里,要给黎白的工资就又多了一些。 · 在这里待了有五六天,汪滔终于拿到了关于季微澜的信息,编纂成册,有图有文字,拿给了黎白。 “算是比较真实的一些东西,有很多行业里的。可能跟你之前对于季微澜的认知不太一样。”递给黎白的时候,汪滔斟酌着说了这样的话。 他一直以为黎白是季微澜的脑残粉,但就算季微澜不是偶像,表现出来的一切不是制定的虚假人设。 但终归镜头前的人不是真实的人,多多少少是掺了些假的。 “看完之后,你可别觉得季微澜在你心里的形象破灭了啊!” 黎白:“???” 季微澜在我心里有什么形象吗? 她的形象难道不就是一个很悲惨的、被害了的、要拜托我帮助她的,人吗? 汪滔溜达着走了,去忙自己的事情。 黎白翻开这一个看着还不错的厚册子,里面的纸张手感也很好。 首页是一张季微澜的照片,她的第一个角色,一个很有灵气的回眸照。 这是被无数粉丝放在心上的,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汪滔很用心,包括找人做这样的一个想留给黎白做纪念的册子,他都寻了专门搞这个的,花了不少钱。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黎白并没有get到他这样的良苦用心。 黎白冷漠地翻过了这一页:哦,我早就知道季微澜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第8章 揍那个影帝 八 关于季微澜的资料很多,从出生、读书、工作经历到进入演艺圈之后,详细无比。 黎白对别人的人生不感兴趣,他着重看的是季微澜和宋余青的事情。 汪滔找了私家侦探,那些对手和营销放出来的假料是被忽略的,他觉着黎白单纯,给的就是靠谱一些的信息。 其实汪滔隐隐有觉得,黎白不只是季微澜的脑残粉,他还是不相信季微澜会自杀的那种粉丝。 ——也就是说,黎白怀疑宋余青杀害了季微澜。 也是因此,汪滔才没把这件事情当成个琐事,而是慎重地拜托了自己关系最好的人来去办相关的事情。 汪滔把黎白的行为看作是少年人的执拗,他喜欢这种执拗,这说明黎白是一个具备行动力和热情的人。 就连他的“离家出走”,汪滔都自动给他补了理由:家里人不喜欢他为了季微澜这般疯狂,反驳、压制他,黎白愤怒不平,一气之下跑了出来。 看,多么符合这一切啊! ——虽然出发点不太对,但是不得不说,歪打正着了。 · 资料太多了,时间线很长。 黎白略略浏览了一遍,再挑了自己需要的地方又细致看了看。 于是得出以下结论: 1、季微澜唯一承认的男朋友,是宋余青,俩人谈了五六年了; 2、宋余青出轨被抓,数次,季微澜原谅了; 3、宋余青火了之后,对季微澜的态度就不是那么卑微了,两人的关系也急转直下; 4、季微澜打过一次胎,流产过一次,就是黎白之前看到了两人争吵那里; 5、季微澜死因是精神类疾病,吞服了大量安眠药,还留有遗书。 “宋余青出轨,被季微澜看到,她气急要打宋余青,却被狗仔拍到,说是影后对小透明男友大打出手,宋余青只能哀求躲避。”这是上面的一段话。 黎白:“狗仔是什么?” 也没人给解释。 算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知道宋余青对季微澜不满就行了。 这一次之后,还有几次跟其他女性在一起的照片,宋余青解释说没有关系,但是季微澜很愤怒。 多次之后,她要求分手。 宋余青威胁跳楼跳海割腕,再加上季微澜确实喜欢这人,就数次又和好了。 包括之前黎白见到的,宋余青把季微澜推到了地上,那一次其实是她怀孕了。 那会儿季微澜刚拍完戏,深秋下了水,回来之后还没喘口气儿,就爆发了争吵。 这孩子没留住。 跟宋余青在一起的时候,季微澜便已经获得了梧桐奖的影后桂冠,这奖项的分量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 其后更是在国际电影节上,凭借同一部影片,再度获得了最佳女演员。 炙手可热的时节,季微澜和宋余青约会被拍,然后爆出来了,两人承认在一起。 宋余青一个接不到戏的小透明,摇身一变成为了影后的男人,其后邀约不断。 季微澜也很大方,给他资源,带他进组,教他演戏。 他比季微澜小两岁,样貌很好,机会来了,宋余青紧紧抓住,没两年就火了起来。 不过此时也就是个二三线飘逸不定的。 让他成为一线和影帝的,是两年前的那部正能量电影,火到影院申请了两次密钥,延迟了一个月才下映。 那是电影票房的年度最高。 宋余青终于证明了自己,他开始单独扛票房了。 但黎白发现,也是自从那时候,季微澜和宋余青的关系急转直下。如果说之前的打闹只是感情升温的工具,那么后来的吵骂,可能就是真的了。 黎白:“这一段,这男人占尽了便宜啊!” 就连照片上,宋余青都变得张扬自信了起来。 本就不被看好的一对儿,原以为是要分手的,却没想到,是一方去世了。 黎白翻到了后面,是宋余青为季微澜操办后事。 季微澜名下的财产很多,因为父母不在,没什么关系近的亲人,加上有遗嘱,便都归了宋余青。 虽然宋余青表现得很惨痛,但黎白总觉得这人是在暗喜。 前面还重点标注了几人,是跟季微澜有过节的,黎白发现这人的对头还挺多。 但这些人都不像是宋余青那般,也不太符合季微澜魂灵提出的条件。 黎白:“善恶有报、后悔难当、身败名裂、罪得其罚,犯了错,做了坏事,逃脱了惩罚,害得他人受苦,自己反倒占尽了便宜。” 他回忆着三千界给出的内容。 “这不就是宋余青吗?” · 几乎算是百分百确定了,黎白的心情很轻松。 汪滔见到他的时候,这人端了三个托盘,在餐厅这边吃自助餐。 汪滔:“……黎白啊,身材还是要保持的。上镜时候会把你整个人拉宽的。” 黎白正吃着今日新品,没工夫跟他说话,只简单地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了。 汪滔默默地看了桌子上摆放的那么多盘子,觉得这人是真的能吃。 但这脸,好像是真的没变化。 汪滔再三地观察了一番,发现确实如此,也就放下心来。 黎白心大,任由他打量。其实也可以不吃饭的,但这里的东西这么好吃,有的吃还不要钱,为什么不吃?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来自掌门师兄的教导 · 黎白发现这里的人都有手机,他看到很多人在玩,之前就已经得知了这手机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但是他没买。 黎白用三千界拟形了一个手机出来,现在他手上的不再是多面体,而是一个全屏幕黑边的手机了。 阮里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卧槽!哥!你有全屏幕?新品?未发售的吧?我不记得当前有真正做到全屏幕的手机啊!” 黎白疑惑的小眼神:“???” 阮里正盯着他手里的三千界瞧:“天啊这么薄?怎么充电的?无线吗?概念机?我就说你是有背景的人家,看着就是谁家的大少爷。” 他很羡慕:“真好啊!” 被这一连串话语攻击,黎白并不太清楚阮里羡慕的原因在哪里。 好在对方也就是说说,叨叨完以后,又拉着黎白去展示他新学的动作求指导了。 等黎白有时间掏出三千界的时候,之前交待对方搜索宋余青位置的命令已经被执行了。 ——去葬礼的时候,黎白偷摸拔了根宋余青的头发,多的做不到,定个位置找找人还是凑合的。 黎白看着三千界上的小红点,那是宋余青所在的地方。 “当年为什么要选剑修呢?学医多好,诅咒下毒,今天这任务不就是手到擒来吗?” 哪里还用得着自己奔波。 黎白仰头看天,天空格外晴朗,有点刺眼。 想拥有一个能够隐藏自己、不会被天道发现的灵器,嘤。 · 深夜,黎白习惯性地想换上夜行衣再出门。 但是在拿起衣服的一刹那,他意识到了,这个动作并不需要,且格外多余。 窗外霓虹灯闪烁,亮如白昼,在告诉黎白,这里的一切都和你那里是不一样的。 默默地换成正常的衣服,黎白掏出来一张可以短暂改变人容颜的符,还有能让人暂时忽略自己的符。 “还是想要能说真话的符咒。”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存货,嘟嘟囔囔的。 太落后了!修仙界怎么能这么落后呢? 回去了就让师兄研究一下,把这东西搞出来。 他拿了个皮筋,把头发绑好,在屋子里跳了跳。 今天晚上,黎白打算趁着有时间,去宋余青那里转一转。 御剑飞行是不行了,黎白看了看高铁动车,苦于没有身份证,只能作罢。 再看汽车,太慢了,还不如他跑得快呢。 算了算来回的距离,按照他的速度来说,在不惊动天道的前提下,半小时够一趟。 就是担心有路人看见他,把无辜者给吓出病来,所以黎白掏出来了两张符。 至于监视器的话,他倒是晓得现在路上哪哪儿都有监控,但速度都比风还快了,这东西压根拍不出来。 黎白:我懂得特别多! 他在汪滔的剧组待得也挺开心的,但是不能忘记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季微澜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然后在这儿把戏演完了,就可以撤了。” 黎白是这样打算的。 · 宋余青今日有采访,内容还是季微澜。 他觉得很疲惫,但是没办法,近期居高不下的热度就是季微澜。 离开季微澜,他什么都不是。 狠狠地扯下了领带,宋余青愤怒地把桌子上的东西往下推。 空荡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人。 “为什么你死了还不放过我!”宋余青怒吼。 他像是在对空气发泄,又像是在对着早已经不存在的季微澜释放怒气。 “季微澜季微澜季微澜!所有人都在我耳边说你的名字!你死了!你已经死了!凭什么还活在我的生活里!” 宋余青疯了一般,视线所及的地方,能摔的、能砸的东西,他通通扔到了地上。 “啪——” “全是你!你在的时候,他们说我是靠着你才上位的,才有戏拍,才有人看!那我的七年呢?我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七年又算什么?” “噼里啪啦——” “我是影帝!我扛了票房!40个亿!凭什么说我靠的是你!凭什么!” “哐——” “你死了,他们还在说!说我没了你,什么都不是!” “我在外面必须表现得痛苦不堪,必须是憔悴不安!我连饭都不能吃,就因为他们说,他们说真正喜欢的人,是不可能在对方去世了以后,自己还能吃得下饭的!” “哗——” “我以为我解放了,自由了,结果呢?现在还是你,只要一出门就还是你!我还不能搬走,我要看着你的家,我要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来,呵!讽刺!” 宋余青恶狠狠道:“我每天提起你,我还要装模作样地哭,我真的是够了!” 他毫不停歇地骂着、砸着,噼里啪啦的,东西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和他的话语重叠,两相掺和之下,动静更大了。 别墅是独栋的,楼与楼之间相隔甚远,若非如此,宋余青深夜扰民的行为早就被人报给物业了。 他摔了最后的一个花瓶。 宋余青站在那里,好好的一件西装,已经皱巴脏乱到不成样子了。 “就算如此,”他轻声说道,脸上的表情诡异鄙陋,“我也要利用你这最后的价值。” 我要榨干你的价值,为我自己的未来拼出一条康庄大道。 我要趁着这样的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谁。 宋余青仰着头:“季微澜,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宋余青才是实力派!我靠的是自己!不是你!” 在二楼蹲着的黎白:“……” 确定了,就是这个王八蛋! 第9章 揍那个影帝 九 万万没想到,还没严刑逼问,嫌疑人就阐述了自己的作案动机。 黎白:惊喜来得就是这么突然! 黎白一路疾跑,到了宋余青的家里,这是一个很大的别墅区,一看就特别的豪华和贵。 黎白现今也是对这个世界有一些了解的剑修了,他知道,能住在这里的人都特别的有钱。 这就跟一穷二白的自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虽然两个世界的货币并不能通用,但是这不妨碍黎白隐隐起来的那点仇富小心思。 “每个人都很有钱,除了我。” 黎白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正直善良,所以只能做一个一穷二白的穷人? 比如六师兄风归,因为格外的黑心,灵石能用到他寂灭了; 比如掌门师兄,因为总是罚他的钱,所以自己还是很有钱的。 再比如底下这个,占了别人的便宜,还嫌人家给的饭碗太沉,累着自己了。 “脸皮厚就是这么不要脸啊!” · 宋余青不知道自家的二楼阳台上多了一个人,他发泄了一通之后,没有管地上的垃圾,踢拉着鞋子往里边走了。 这里是他和季微澜经常在住的地方,并非是季微澜去世的那个房子。 宋余青住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为了向外面宣告自己和季微澜的情感有多深厚。 “我忘不了她,我想念她,我想让她进入我的梦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梦到她。” 这是某个节目上宋余青曾经痛哭流涕地对观众所说的话。 “我希望能够在我们经常待着的地方感受她的气息,也希望借此让我在梦中再一次见到她。” 话都说出去了,尽管心里是极其不愿意住过来的,但是没办法,宋余青还是要一直住在这里。 每一次过来他都会这样的发一次脾气,第二天自然会有人来处理。 黎白瘫在阳台的躺椅上,仰着头,看天上没有几颗星星的夜空。 宋余青去洗漱了,出来以后他先去酒柜拿了一瓶酒,又去找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出来,打算自斟自酌。 他喝着昂贵的红酒,部分还是季微澜的珍藏。 宋余青:“我没想害你。” 黎白躺在二楼,听着下面宋余青的真情流露。 宋余青:“可你不死的话,就该我死了。” 黎白:哦,取舍啊。 宋余青:“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执拗呢?在这圈子里十几年了,还没我会做人!” 他一杯又一杯地灌着自己,没有人会劝阻他,也没人会生气地看着他,然后骂骂咧咧地去给他找醒酒药和蜂蜜水。 宋余青就像是一摊烂泥,坐在高脚凳上,趴在吧台上。 台面是冰冷的大理石,泛着天然的纹路,如冬日寒天、冷漠霜雪。 “可是我想你了……”他眼前发晕,低语,“季微澜,你是不是在怨我,你是不是已经投胎去了……” 黎白在露台上扒拉自己的戒指,他突然想起来,虽然自己没有让人说真话的符咒,但是他有幻境的阵法啊! 搞几张迷幻符搭一个小阵法出来,用不了他多少灵力,这细微的波动肯定不会被天道发现。 迷幻符是门派里几个小孩儿发明的,本来是闹着玩的,后来发现在招生时候可以用来给报名的人随意设置陷阱,就被他们玩出花样来了。 这东西一点灵力就可以激发,一张纸贴别人身后,定力不好的人会迷瞪一阵子。三四张摆成阵法,就能成为一个小小的幻境。 虽然比不上正经的幻境阵法,但安全性可以保障,又能测试中招者的定力和灵性,是一个很好的道具。 黎白之前凑热闹,也拿了几张来玩。 “既然对我那里的普通人管用,这边的人肯定也行。”黎白翻出来了几张,细细查看。 门派招新的时候,来报名的大多数是普通人,或者是刚知道些修仙皮毛的世族公子,没灵力,所以给他们设置的关卡,都很注重人员的安全。 黎白抽了三张出来,美滋滋道:“这样就好了,不怕自己下手太重搞出事来。” 他很久没接触这么弱的人了,一不小心害了人命就不好了。 往小了说会被天道发现,往大了说就又添了些因果。 异世界的因果,那可真的是难受死了。 黎白在上面一心二用,找东西的同时还不忘关心楼下的人在说些什么。 · 此时距离季微澜去世不过小半个月,热度一直没有降下来。不仅因为她是一个一线明星,更因为她的死因让人猜疑不定。 一个看上去很好的人,从未听说有过任何精神类疾病,却因为压力大而自杀。 一个粉丝说:“我在她第一部 影片的时候就喜欢上季微澜了,我随着她一路走来,被全网骂的时候她没放弃,被人抢资源的时候她没放弃,被导演为难一条冬天下水戏拍了十七次的时候她没放弃。” “现在,她逐渐淡出圈子,一年只拍一两部作品的时候,你跟我说她放弃了。” “狗仔全天候守着她,两次流产偷摸去医院你们都能爆出来照片,怎么反复去看精神科的医生,你们就一张照片一条信息都流不出来呢?” “我不相信她是一个会放弃的人。她告诉无数人,生命里有坎坷,但是生命可贵,再难也要往下走。” “包括那封遗书,你们都觉得是季微澜写的,我却不信。太过虚假,满篇谎言,她绝不是一个只会诉苦和哭泣的女人。” “就算要放弃生命,季微澜也是会说出:老娘要换一个地方当明星了!而不是凄凄惨惨泪流满面到纸张上全是泪痕。” “虚假!荒唐!毫无说服力!” 这位粉丝是一个氪金大粉,不混粉圈,只买买买和晒单。 她不跟其他大粉联动,在粉丝里的话语权没其他大粉高,但此番话语,却让无数人转发。 他们质疑季微澜死亡的动机。 不否认警察给出的自杀而非他杀的结果,但是他们质疑,季微澜为何会选择死亡。 因为越闹越大,甚至被官媒关注了这一事件,所以汪滔之前才有所了解。 在面对黎白的时候,汪滔会把他当成想要替季微澜的死亡寻找真相的那种真爱粉。 像是胡闹,但又不是。 也许最后会发现季微澜的死亡没什么隐藏,就是她累了。但这一路的努力,也是黎白心理上的解脱。——汪滔 黎白压根不晓得网上的腥风血雨和汪滔的真情脑补,他就是知道,季微澜的死亡是另有隐情,他要来找这个隐情。 · “可以可以可以。”黎白试着催动了一丢丢灵力,符纸上的纹路亮了一瞬。 紧张的仰头看了一下天空,发现没什么动静。 黎白大喜过望:“好的好的好的!” 这说明可以! · 宋余青因为劳累,已经睡了过去。 没人在这里,他只能就着这个扭曲的姿势,直到某个时刻自己醒来。 黎白从二楼的露台往下,翻到了院子里。 落地窗是锁上的,黎白上了台阶,轻轻一挥,将里面的锁打开了。 他从外面推开门,就像是进自己家一样,淡定随意。 门后是客厅的位置,跟进门处离得有些远,没有遭到宋余青的迫害,这里还依旧干净整洁。 黎白怡然自得地往里走,穿过客厅,越过栏杆,走到了宋余青所在的屋子里。 这人如今已经睡过去了,对黎白的到来并没有任何的察觉。 黎白站在离他约一米远的地方,将手里的符纸凌空送了过去,落在黎白周围三个方位上。 结了手诀,黎白用细微的灵力推动了这些符纸。 符纸上的纹路亮了起来,继而连成了一条线,与另外两个相交,围绕着宋余青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黎白左右看看,找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地方坐了下来。 “沙发不错。”他颠了颠,感受了一下柔软。 然后头一歪,闭上眼睛,灵识进入了宋余青的梦中。 这个小阵法,进入的人如果是在清醒的情况下,会像是到了一个自己记忆中的场景里;如果是在睡着的情况下,会直接构建出一个梦境来。 不论是哪种情况,幻境的场景和内容都是由黎白来控制的,因为是他的灵力催动的这个阵法。 ——除非陷入这个里面的人凌厉要比黎白的强很多,否则的话是没有可能逃出来的。 · 宋余青从来没有梦见过季微澜。 他在外面说“渴望再次见到季微澜的容颜,哪怕是在梦中”,这一副痴情人设让不少人都很感动。 人后,宋余青嗤笑鄙夷。 “做梦这种东西就是虚假的,谁会梦到自己不想见的人呢?就算梦到了,那又怎样呢?” 就算是恶鬼,也是怕恶人的。 季微澜那样一个懦弱心软的人,就算这世界上真的有灵魂之说,她就算变成了恶鬼,也无法对宋余青有所奈何。 迷幻符迷的是人心,阵法加强了这个效果,于是就成了一个不堪一击却又牢不可摧的幻境。 定力强的人无所谓,对于宋余青这样心虚又外强中干的人来讲,简直就是利器。 黎白在这里,看到了季微澜死前的情形。 以宋余青的角度—— 她是被人绑着,灌下了某种药片,然后,逐渐死亡。 第10章 揍那个影帝 十 季微澜的死亡,其实不在宋余青的计划内。 再一次深夜回家的时候,宋余青打开房门,客厅沙发上斜躺着季微澜,她正在等他回来。 自从决定要把更多的时间给宋余青之后,季微澜就不怎么在外面走动了。 以前她被人称作是劳模,现在她被人叫做在家抠脚。 宋余青想到这里,嗤笑一声。 季微澜的睡眠一向很浅,尤其是专门在这等待宋余青回来,并没有熟睡。 她听到了开门的动静时,就醒得差不多了。 宋余青毫不顾忌地里面走,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了“啪嗒”声,季微澜半扶着沙发支起身看他。 “怎么回来这么晚?”她问,声音有点喑哑。 宋余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应酬,怎么,你没遇到过?” 季微澜见他脾气不好,以为宋余青在外受了什么气。本来要反驳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被自己咽下去了。 缓了缓神,季微澜坐起来。 踩着拖鞋走到了宋余青面前,跟他说道:“以后能推就推吧,老这样对身体不好。” 宋余青听着这话很不耐烦:“我的事情,你啰嗦什么?!” 季微澜愣住了。 她成名许久,但脾气是出名的好,没养出来什么坏毛病。最近,季微澜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不能忍耐了。 不是对他人,是对宋余青。 季微澜压抑着自己,她低声跟宋余青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宋余青用力挥手:“嫌我态度不好了?还是怀念我曾经小透明的时候,就差对你跪舔的样子?” 季微澜:“你不可理喻!” 宋余青却是冷笑:“不过现在我比你站得高罢了,你还停留在过去我卑微的阶段。” 季微澜气得发抖:“宋余青,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话?我何时让你跪舔了?你何时又卑微了?做人是要讲良心的。” 宋余青:“我就是因为那莫须有的良心,所以才一直默默无闻。现在的状态,我觉得我很好。” 他甩开季微澜往前走。 “可是你做的事情是犯法的!”季微澜快走两步跟着他,“你听我一句劝,收手吧!哪怕是凭借你现在的地位,你也依旧有资源有代言有未来,何必……” “但我会继续被人嘲笑,接过我手里权利的人,将会踩在我的头上,就像我踩在别人头上一样!”宋余青面孔扭曲,转身的瞬间大声地冲着季微澜喊道。 季微澜被他暴起的声音吓到了,捂着胸口猛吸一口气。 宋余青说完之后,缓和了下来:“你别再说这些,我不可能会听你的。” 他往前大步走着,用力地甩上了门,留给季微澜的是极大的一声“嘭”。 季微澜愣愣地站在那里,双眼无神地盯着那紧闭的房门。 半晌后,她无力地蹲下,双手抱紧了自己。 “我该怎么做……”她呜咽着。 · 宋余青出轨的时候,第一次,季微澜生气愤怒;第二次,季微澜生气愤怒;第三次,季微澜心累了。 她说分手吧,别再继续了,就当是放过你我。 但那时候宋余青不过是一个没地位的人,他恳求季微澜,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再犯。 季微澜是真的喜欢他,不然也不会在明知这人找了狗仔曝光自己和他恋情的时候,顺势宣布两人谈恋爱了。 她看着自己跟宋余青的合照,里面的两个人笑得格外灿烂。 “怎么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呢?”她低语。 是什么改变了你? 是我不该把你拉到这个圈子里吗? 宋余青做的事情,季微澜有一点了解,不知道具体的。她去查,只是冰山一角,就已经让她心惊了。 她不断地劝阻宋余青,收到的却是对方的谩骂、嫌弃。 “别再做了,求你了。” 季微澜觉得,自己是要负一定责任的。因为是她将宋余青从外面扯了进来,让他有机会接触那些人。 为此,两人爆发了无数次争吵。 宋余青:“我很满足现在的情形,我很喜欢。季微澜,我是爱你的,但你不能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做我的绊脚石。” 他这样郑重其事地对季微澜说道。 季微澜:“你在向地狱走去。” 宋余青很有自信:“不,我在向成功走去。我穷怕了,我苦怕了,我想做人上人,我想踩在别人的头顶上。” 他的野心已经盖不住了。 在外面,宋余青是一个诚恳谦虚的新晋影帝、票房保证——自从那40亿票房之后,他的下一部电影也卖出了19亿票房的好成绩。 在季微澜面前,他狂妄、傲慢,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被人欺负、拒绝还永不放弃的宋余青了。 就像是爱情盛开了,然后又死去。 季微澜看着宋余青如同两面人一般,心里只剩下苦涩。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歌星濮厦吸毒过量致死的新闻。 季微澜看到的时候,手机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 “是你们做的,对吗?”季微澜站在门口,等着宋余青回来。 她在这里站了很久,倚靠着柜子,抽了半天的烟。 宋余青正要低头换鞋,入目是一地的烟头。 他诧异抬头:“什么?” 季微澜看向他,吐出了一个烟圈:“濮厦。” 宋余青没在意,自顾自换了鞋子:“他今天出事了,我知道,大家都在说。” 季微澜跟着他:“他是跟你一起的。” 宋余青扯开了领带,他今天有好几个采访,忙碌一天了很累。 “那又怎么样?” 季微澜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气到了:“那又怎么样?”她重复着。 “那是一条人命!” 宋余青皱眉看她:“别这么大声,我听得见。” 手里的烟在走过来的时候,早就丢在了地上,此刻,未熄的火苗在烟卷处渗着点点红光。 季微澜:“宋余青,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没有了底线?” 宋余青:“他自己吸毒过量,关我什么事?季微澜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季微澜:“我以为你只是参与进了洗钱和拉皮条,没想到你连聚众吸毒都掺和进去了。” 宋余青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出来,季微澜站在他面前,不依不饶的样子让他厌烦。 “我说过了,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宋余青的声音里隐含着威胁,“季微澜你不要没事找事,他濮厦自己拿了东西回去,吸嗨了过量了,这还要算在我头上吗?” 他满脸的不可思议,觉得季微澜把这件事情跟他扯上,是很难理解的。 季微澜问:“你什么时候搭上这条线的?” 宋余青:“怎么,你要参与?那可得让我好好想想。” 季微澜的生气,他好像一直看不到似的。宋余青越过季微澜,要往后面走。 季微澜拽了他的胳膊:“宋余青,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宋余青拒绝:“我不需要。” 他甩开了季微澜,径自往前走着。 “你跟唐敏思的约会被拍到了,我拿到了狗仔的照片。”季微澜面无表情地说道。 宋余青顿了一下:“哦。” 季微澜:“她是你找来给金主的,还是跟你有一腿的?” 宋余青轻笑:“如果我说,都有呢?” 两人背对背站着,成了一个斜角。 宋余青没有去看季微澜的脸色,季微澜则是完全不想转身去追宋余青了。 “算了……”季微澜闭上了眼睛,攥紧的拳头放松了下来。 宋余青:“没事了?那我上去了。” 他抬步上了楼梯,去到二楼。 季微澜挫败地蹲了下去,逐渐滑倒,坐在了地上。 “真踏马烂!”她带着哭腔说道。 · 收到季微澜助理说她似乎要去警局报案的时候,宋余青震惊了。 那恍如是晴天霹雳一般。 宋余青:“你说什么?!” 电话对面的助理被他这声音吓到了,磕磕巴巴道:“听、听微澜姐跟人打电话,说、说下午不录采访了,有事。她独自在楼道里待了一会儿,我后来趁着她去卫生间,翻了一下她的手机,最近应用里,她查了去警局的路线……” 对面的人有点慌乱,声音发飘,但把事情说得很清楚。 宋余青想到季微澜之前查自己的时候,留下了不少证据,虽然不是全部的东西,但她要是敢给警察,那自己可真是完蛋了。 他猛地挂了手机,直接往地上砸去。 “啪——”四分五裂,屏幕尽碎。 这电话是背着人来接的,经纪人还在外面跟工作人员商量事情,等他来找宋余青的时候,就见到化妆间的地上瘫着一个手机。 经纪人:“哟,这是怎么了?” 他关上了门,拉过了凳子坐着。 宋余青看着对方,情绪不是很好。经纪人刚谈完事情,一切顺利,这会儿心情不错。 他还跟宋余青开玩笑:“这是谁又惹着你了?女的?” 宋余青冷冷道:“季微澜。” 经纪人一愣:“大影后又怎么了?吃醋了?我就说你跟别的女人……” 宋余青打断他:“她要去警察局掀我老底了!女人女人女人你就知道女人!” 经纪人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什么鬼?卧槽她疯了?” 经纪人跟宋余青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是宋余青进了圈子以后,被其他人安排过来的。 一方面是看着宋余青,一方面也算是捧着他,俩人一起赚钱。 宋余青:“助理是我的人,之前换了一批。刚跟我说,他翻了季微澜手机,这女人下午推了采访,查了去警察局的路线,八成是要去告发我。” 说到这里,宋余青狠狠地捶墙:“我特么就知道!濮厦死了之后她逮着我说了两回,这事儿在她那就没过去!” 经纪人慌张地站起来,走到宋余青面前,问道:“她知道多少?有证据吗?” 宋余青皱眉:“知道表面的,证据只有我之前出轨的时候她查的那些。这不算什么,一旦警察把方向对准了我……” 恐惧藏在未尽的话语中,经纪人打了个哆嗦。 “这不行啊!”他叫嚷着,“得拦着她!” 宋余青:“拦了一次还有第二次,你能看着她吗?季微澜还没退圈呢!身上背着代言,不可能被关着!” 经纪人:“找人,我去跟他们说,让人想办法。” 宋余青听到这话,思考了一瞬,觉得可行:“吓唬她一下,然后把季微澜拉进来。” 拉进来是不靠谱的,季微澜不干这种事。 最开始以为宋余青是出轨,两三次后,季微澜觉得不对劲。这才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了一个人,被带进了某个圈子。 他本来对于季微澜给自己的资源很满意,甚至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 季微澜教他,你要自信,你有这个能力,你可以的。 搭上了这个圈子的人脉,宋余青果真飞速自信。 自信到连季微澜都不放在眼里了,还觉得是季微澜在阻碍他的飞黄腾达。 被捧出来的40亿票房,从导演制片到影院,全是他们的人。虚报的制作经费、偷票房、幽灵场次…… 宋余青成了年度票房的男主角。 季微澜看着入门处的那个水晶奖杯,阳光照过来,折射之后,于半空中画出了半道彩虹。 她顿了一下。 “真讽刺。”她说。 她是独自开车回来的,其实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警察局告发宋余青。 不清楚背后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宋余青到底牵涉进去了多少。 季微澜在犹豫。 · 楼下大门被人打开,一伙人鱼贯而入。宋余青和经纪人跟在一个人的身后,在最后走了进来。 尚珲打量了室内的装潢,点点头:“装修不错。” 宋余青在他身后站着,并不敢吭声。 尚珲歪了下脑袋:“人呢?” 宋余青知道,他指的是季微澜。 宋余青迟疑了一瞬,尚珲从嗓子里发出来一声:“嗯?” 带着些许的威胁。 宋余青立马道:“应该是在楼上。” 季微澜没把书房的门关严,听见了楼下有一点动静,还以为是宋余青回来了。 她把手里的相框放下,打算出门去看。 还没够到门把手,就有人大力地踹开了半掩着的房门。 季微澜皱眉看着这不认识的人:“你是谁?怎么进的我家?” 她正要扬言叫物业,就看到走道上出现了更多的人。 在季微澜疑惑的视线下,宋余青出现了。 · 宋余青以为,这是一件危及他前途的事情。如果被人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么,他这辈子就毁了。 但他没想到,这不止关乎他一个人,还挑战了圈子的权威。 没有人能允许,有一个女人,手里握着想要威胁所有人的证据。 宋余青在见到尚珲出现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开始害怕,害怕季微澜今日的命运。 ——直到看见季微澜被人绑在椅子上,其他人在自己家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宋余青知道了,今天过不去了。 季微澜,过不去了。 尚珲坐在沙发上,对面是季微澜。 “我知道你,大影后,”他说道,“很干脆一人,我侄女特别喜欢你。” 季微澜慌乱起来:“你到底是谁?你们要做什么?入室抢劫?还是威胁?宋余青你引狼入室!” 尚珲轻摇手指:“不不不,只是来解决点麻烦,不抢劫,也不威胁。” 季微澜还是惊惶不定,她下意识地看向宋余青,此时此刻,他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余青……” 宋余青抖了三抖。 尚珲换了个姿势:“你不必叫他,如果不是你这个好男朋友,我又怎么会出现在你面前呢?季小姐。” 季微澜快要崩溃了:“你们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嘘——”尚珲说道,“别吵吵。” “三少。”有人拿了一个东西给尚珲看,那是季微澜曾经买下的狗仔照片,里面的内容是宋余青和不同的女人。 单这些照片,都已经花了季微澜千万了。 “季小姐对宋余青看得还挺紧。”尚珲随意地翻着,速度极快。在某一张的时候,停了下来。 其他人也搜到了东西,拿给了尚珲。 季微澜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 尚珲走的时候,跟宋余青说:“后续都安排好了,你记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宋余青提着心,看了眼后面倒在地上的季微澜。 这个时候,他似乎感觉到了被喂下安眠药的季微澜,正在逐渐地被药物抑制神经系统,呼吸缓慢艰难,引发一系列后果。 她在走向死亡。 宋余青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而他,现在送季微澜去医院,还有救。 “跟你说话呢。”尚珲轻飘飘道。 宋余青猛地回神:“啊?哦,哦哦,对,我知道,我知道……” 尚珲见他这样子,便晓得这人心里在想什么。 他轻笑:“她死,还是你俩一起死,宋余青,我劝你好好掂量着。” 说完,没等宋余青有什么反应,尚珲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宋余青和经纪人在原地站着,经纪人哆嗦:“余青,怎、怎么办……” 宋余青攥紧了手,咬牙切齿道:“等!” 等着季微澜死去,等着警察上门,等着一切按照安排好的样子发展下去。 也许很久以后,会有人铲除了这个势力,那时候,季微澜的死亡真相被公之于众。 也许很久以后,这个势力越发庞大,季微澜永远“被自杀”着。 · 计划不怎么细致,后续安排的证据到位,说到底,凭借的还是那不知道深埋到哪里的雄厚势力。 黎白没想到,会看到这么多。 他以为,能把宋余青心底的话给诱导出来,就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为恶者,助纣为虐者,苟且偷安,侥幸贪生,不如死去。” 黎白手心升腾起一缕火苗,在要飞向宋余青的时候,他突然改了主意。 “杀了你,太便宜了。” 虽然后续自己能找了方法把这些公之于众,还季微澜一个清白。 但让宋余青这样死去,还是太轻松了。 黎白醒了过来,睁开眼睛。 不远处的宋余青还在睡着。 他因为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情,出了一脑门的汗,正在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黎白懒得听。 他掏出三千界,又折了一个符纸,正话反写,末了,添了一丝灵力进去。 从三千界上扯了一点季微澜的气息,揉进了符纸里。 黎白远远地一扔,符纸晃晃悠悠地到了宋余青上方,一眨眼,落在了他的身上,转而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宋余青遇到了有人在对自己拳打脚踢,旁边还有季微澜在呐喊助威。 片刻后,这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疼痛。 他以为是做了噩梦,哎哎地叫着睁开了眼睛。 刚开始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状况,迷迷糊糊的,但下一瞬,那疼痛蔓延至全身上下,直叫他跌在了地上。 “怎么、怎么回事……”宋余青有气无力道。 像是骨头裂开了,又被人狠狠地踩着碾着。骨头碎了,血混进去了,有车轮压在腿上了…… “啊——”他忍不住了,大声叫喊着。 “120120120……”宋余青扶着地面,试图站起来,五六次后才能半直起身子。 太疼了……他咬着手,想要分散些疼痛。就着这个姿势,宋余青跌跌撞撞地去找手机。 黎白跃至二楼,站在露台上,仰着头望漆黑的夜空。 不必看,他都能知道,宋余青此时有多狼狈。 “你总该记得,这世道,有不公,但也有天理昭昭。” 黎白手中的三千界动了一瞬,他感受到了季微澜的怨气弱了许多。 “可能会晚,但总是会来。” 既然现在没来,那么我来。 第11章 揍那个影帝 十一 事情搞清楚了,黎白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夜深人静,还能再睡几个小时。 第二日一早,黎白准时出现在了酒店自助早餐的地方,今天多了新菜品,添菜的小哥专门跟他打了招呼,指明哪些最好吃。 黎白笑着道谢。 正吃着的时候,汪滔打着哈欠拖拉着脚步走了过来。 阮里精神奕奕,穿着运动服,看上去状态不错。 · 趁着吃饭的时候,阮里刷了会儿手机。 “哎哎哎,头条诶!影帝深夜叫了救护车。”他咋咋呼呼的。 汪滔没有睡醒,嘟囔道:“哪个影帝啊?叫救护车就叫救护车呗,这有什么呢。” 说完他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哈——啊——” 阮里抬头看了一眼,刚好瞧见这个动作,于是不由自主地跟着汪滔打了个哈欠:“哈——啊——” 黎白看了他一眼。 汪滔瞧见了阮里在打哈欠,于是没忍住,自己又打了一个。 阮里因为就在汪滔的对面,见他这样,感觉自己本来很清醒的状态,即将要被哈欠给毁灭掉。 于是他赶忙侧了侧视线,还不忘吐槽汪滔:“导演,你这个哈欠打的,太具备传染性了!” 汪滔挤了挤眼睛,抽了张纸把眼角的泪花儿擦去。 他说道:“没办法,昨天睡太晚了。哎,你说什么影帝啊?” “哦哦,”阮里忙看向手机,“是宋余青,新闻上说昨天夜里救护车直接开到了别墅区,据说是宋余青亲自打的这个电话。” 汪滔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然后呢?” 替天行道的黎白也挺好奇的,于是看向了阮里。 阮里快速浏览完了这一条新闻,跟两人转述:“说是身上疼,骨头像是被车碾过似的,怀疑生病了。但是到医院检查了之后没有任何的发现。噢,我看有人传出来的照片,影帝特别的憔悴。” 说到这里,他偏了个话题:“这算是泄露病人**吧?” 汪滔闭着眼睛晃晃脑袋,说道:“那要看是谁传出来的,医护人员应该不至于。可能是病人或者是狗仔。” 也对,现在因为季微澜的事情,宋余青正是话题中心,狗仔恨不得围着他一生一世呢。 阮里点点头,认可了这个答案。 “但就是很稀奇哎,这上面说,影帝后半夜的时候说是没什么感觉了,刚一睡下,却没过半个小时就惊醒了。” 阮里喝了口汤,润润嗓子,继续说道:“醒了之后又抱着脑袋说是梦见有人在打自己。” 汪滔嗤笑一声:“多稀奇啊,梦就梦了呗!” “不是,”阮里摇摇头,往下划拉着手机页面,“醒了之后他就又感觉浑身疼了,而且就像是梦里那人打他的部位。” 汪滔来了兴趣:“真的假的啊?不会是他装的吧?宋余青接下来要出什么戏吗?总不会是联合起来搞的营销吧?” 阮里:“有戏,但是也跟医院没什么关系啊!” 汪滔:“话题嘛,他宋余青多了热点流量,那大家关注的不就更多了嘛!” 阮里:“哦……” 黎白听到了这件事情的后续,发现没有人往他这方面想,于是继续淡定地吃饭了。 阮里还在跟汪滔说宋余青这件事情:“导演,你觉不觉得他像是癔症了啊?就我们村以前,小孩睡觉醒了就说梦见了什么,后来发现就是粘了不好的东西。” 汪滔想了想,回道:“也有可能。” 阮里还在关注着这个事情,果然有人已经猜到了这方面。 “你看啊,这个人说,宋余青一直住在季微澜的那个房子里,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他念完了自己又生气:“这不就差明着说是季微澜的鬼魂在作祟吗?咱先不说唯物主义,如果真是季微澜,她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男朋友这样做呢?除非宋余青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阮里说着说着,突然抬头看向汪滔:“导演,我不会说对了吧?难道季微澜的死真的另有隐情?是宋余青干的?她现在回来复仇了?” 其实也有很多人提出了这样的猜测,主要是宋余青这一操作太迷了,表现得神神叨叨的。 哪儿会有人梦见了别人打自己,醒来就真的觉得疼呢? 如果是真的,那岂不就是说这个人做了什么坏事? 再联系到最近季微澜的事情,要是敢说季微澜鬼魂缠着宋余青的话,那她的死绝对有问题! 肯定就是宋余青干的! 两个人关系近,而且那还是在季微澜的房子里,一切都很符合。 阮里看到有人跟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他:“哦哦哦,你看有的人也是这样想的!” 汪滔从桌子上随手拿了一个造型小馒头,塞到了阮里的嘴里:“行了,别叨叨了,赶紧吃吧!” “……”阮里,“哦。” · 白天在剧组拍戏,黎白的戏份已经到了。 他要演的是一个剑客,孑然一身,武艺高超,在江湖上算是无人能敌。 汪滔跟他讲戏,说道:“黎白啊,你就是一个清冷剑客,天上地下老子第一,要有这种自信和骄傲。” 黎白特别淡定地看着他:“哦。”老子本来就是。 汪滔很满意:“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台词并不多,主要内容就是跟阮里有几处交集,他算是阮里的老师之一。 阮里要去复仇,黎白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他,后来秉持“闲着也是闲着,看这孩子的根骨还不错,于是就顺便教他两手”的想法,将自己的绝学传授给了阮里。 其实之前在看剧本的时候已经知道剧情的安排了,但从汪滔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黎白还是忍不住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阮里。 直把阮里看得不自在极了。 “黎、黎哥,你这是什么眼神?”阮里说,“我知道你很嫌弃我,但是剧情里我的角色就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麻烦你克制一下。” 黎白:“哦。” 阮里:“???” 为什么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股嘲讽的意味?是我的错觉吗? 戏拍得很顺利,连汪滔都没有想到,黎白的表现居然能如此的出色。 汪滔:“噫呜呜噫,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少年侠客啊!我的天呐,怎么能这么帅气呢!” 黎白虽然看着像是一个刚成年的人,但是端起架子之后,看上去就很让人信服。 阮里虽然大学毕业了,他长相却偏娃娃脸,看着面嫩,跟黎白不相上下。 两个人进入角色之后,看过去倒确实挺像师父跟徒弟的——只不过这个师父过于年轻了。 汪滔:“没什么问题,还不兴师父不老吗?人家五十岁长得跟十八岁似的,我们这才三十多,长得跟十八差不多很正常,说得通,存在逻辑性。” 剧组其他人:“……” 不过说实话,确实挺养眼的,总比一个白胡子老头看上去要潇洒得多。 汪滔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但是剧组工作的一些小姐姐就比较激动了。 尤其是当时看上了黎白的美色,直接给了他水果吃的道具组成员——赵桦。 “这画面播出去真的要疯,我没有想过一个小剧组,居然能找到这么绝色的人。” 她跟自己的小姐妹嘀嘀咕咕:“我们男主角也挺帅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小白身边就总觉得差了很多哎!” 小姐妹:“是吧,你也这样觉得对吧?我的天啊,平常穿着短裤短袖还没觉得,但没有想到,换好了衣服上了妆,黎白居然能这么的惊艳!” 赵桦:“嗯嗯嗯!可以嗑cp了!” 小姐妹:“然而导演还没有发现这样的角度。” ——事实证明,等电视剧播出了以后,确实出现了这样的cp。但也有很多人表示,黎白的角色无人能及,无人能配。 · 黎白趁着时间找了一下六号是什么样的人,主要是他在哪里住。 如果说宋余青是致季微澜死亡的导·火·索,那么尚珲就是主犯。 黎白想办法了解了一下这边法律法规的程序,与他们那里不同的是,这里的所有事情基本上都有一系列的手续要办。 “好麻烦啊!”黎白嘟囔着。 还不如快意恩仇呢,就像是这个剧组拍摄的东西一样。 但在这里这些天,他也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安定和宁静。 黎白想了想:“算了,就当入乡随俗了。” 他想去找一下相关的证据,看能不能帮这里的人做点事儿,也可以提前让季微澜的死亡真相大白。 估摸了一下,这要费上好几天,他觉得不能浪费这个时间,就去找了宋余青的经纪人。 于是,经纪人在某一天晚上,被黎白也按照同样的方法解决了——一张符纸,一缕怨气,还有无尽的幻境。 考虑到同样的病症接连出现,会被怀疑有人动了手脚,黎白机智地换了另外一种效果——这个经纪人会时常觉得周围有人跟着自己,浑身发冷,气运将会逐渐消散。 同样,他将会做噩梦。但却不是有人打他,而是各种惊恐的场景。 经纪人尝试入睡,却没有想到梦里尽是折磨。 哪怕是用安眠药都没有任何的效果,甚至因为无法及时醒来,他的心理更加的难受。 黎白能够感受到,季微澜的怨气在一点一点地减弱。 尽管还有不少。 真相自然是要揭露的,痛苦也是必不可免的。 黎白查了一下这边的刑罚,讲究的是人权。 在每个地方都要遵循当地的情况,但也不妨碍他做些小动作,比如帮助这些坏人尽早地自首。 疼痛和睡眠不足固然会让人痛苦,但总比丢了性命要好上太多。 黎白:“你们害的人也太多了。” 比我杀的那些都多。 无知无畏,倒真是胆子很大。 经纪人很好找,他因为宋余青住院的事情忙上忙下已经很是苦恼了。 宋余青失去了工作能力,如今无法下床也无法睡觉,整个人状态很不好,两三天就憔悴了不少。 但他现如今的通告还有很多,于是只能让经纪人去处理。 黎白是随便抽了一天晚上去找他的,在这一天之后,经纪人身上就也出现了类似但不太一样的毛病。 可是尚珲这个人就很不好找了。 他跟宋余青没有什么过多的联系,而且黎白手里没有这个人相关的东西,无法追踪。 黎白:“有点难办啊。” 但好在有阮里这个人。 黎白让阮里帮他查了关于尚珲的事情,在这里,尽管黎白的三千界已经拟成了手机的模样,但也就是一个外壳罢了,内里跟大家的手机是完全不一样的。 除非他六师兄过来,否则是不可能真搞出来的。 阮里:“哥,你查他做什么?我就算找也只能在千度上找啊!” 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不妨碍黎白催促他:“随便找找,能找到就行。” 阮里:“……哥你这句话的前后没有什么逻辑的。” 不过好在尚珲确实是一个很喜欢显摆的人,作为一个富了不知道几代的有钱人,在明面上他也是有正儿八经职位的。 “aa集团的总经理,是这个人吗?哥。”阮里查到了关于这人的简介,然后给黎白看。 黎白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 于是就知道了尚珲的公司所在。 黎白趁着某天晚上跑去那座大厦,在尚珲的办公室里收拢了一些他的气息,然后三千界就给出了尚珲的行踪。 他看着那红点闪烁着,感叹道:“六师兄这个人还是挺靠得住的。” 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对师兄的吐槽。 第12章 揍那个影帝 十二 但黎白找到尚珲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 宋余青就住在一个普通的别墅区,虽然位置比较优越,价钱比较贵,保安物业也还好——但总归只是普通人的水准。 尚珲则不然。 他住的这个地方有两三重的保镖守着。 而且看着就比宋余青住的地方要贵太多了——来自黎白。 黎白还不是很懂这里的科技到底有怎样的用处,连院子外的红外线都没过去。 惊动了夜晚值守的保镖时,他有点懵逼。 这特么怎么会发现呢? 我脚都没迈进去! 好在他身姿矫健,迅速转移到了两百米开外的一棵树上。 遥遥望去,有两队人在四处探看,会合了之后互相询问是否发现可疑人员。 得到否定答案之后,每个人脸上都是疑惑。 黎白也很疑惑,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在第一关就被发现了呢? 甚至没有人看到他! 在这边蹲了半天,他才发现,那墙边好像一直没有人会过去。 “又是这边的技术吗?”黎白好奇。 但又搞不懂,于是他就先回去了。 · 白天的时候找阮里唠唠嗑,旁敲侧击了相关的东西,对方给黎白推荐了一些侦探、盗贼、超人等等系列的影片。 黎白拿着阮里的手机,一有空就看,逐渐入了迷。 “哇哦~” 阮里:“……哥,你以前都没有看过吗?” 黎白摇摇头,老实地说道:“没有。” 阮里好奇问他:“那你以往都做什么呀?空闲的时候。”末了,他还补充了一个时间限定。 黎白挑了一些能回答的,跟他说道:“一般是练剑,然后会学一点东西,写字啊什么的。大部分时间也会去外边锻炼一下。” ——学习道法符咒,还会带着小崽子们下山去历练。 阮里干巴巴:“哦,还挺健康的。” 虽然影片的剧情内容比较扯,但是也稍微给黎白普及了一些关于这边防盗防贼的知识。 他现在猜测,昨晚上拦着他的,就是那些看不见、一定要戴眼镜的红外线还是什么东西了。 但是很明显,就算他进了这个院子,里边肯定还有其他的设施在阻拦着他。 “安全保护意识还挺强烈的,”黎白说,“一看就是坏事做多了,怕死。” 遵纪守法的人们就从来没有这样的顾虑,比如剧组的所有人。 · 尚珲知道宋余青现在状况的时候,很是鄙夷。 他以为是季微澜的死亡给宋余青带来了刺激,导致这个人精神不正常。 “还说他是个得用的,谁知道也是个弱不禁风的。”尚珲这样吐槽。 下属在一边恭敬地站着。 尚珲:“派人去看着点儿,其他的不用管,如果有什么异动的话及时来报,可以授权你们先处置。” 如果宋余青精神不正常说了什么疯话,那自然就要把这人处理掉了。 但在接到宋余青经纪人也犯病了的消息以后,尚珲开始怀疑了。 虽然两个人的病症并不一样,宋余青是觉得有人打他,然后第二醒来就会感受到疼痛;经纪人则是总做噩梦,导致睡眠不畅,疑神疑鬼的。 尚珲敲着桌子思考,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的病症其实差不多。 “是有人动了手脚 ?还是说真的被吓傻了?”他呢喃,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又似乎是在询问下属。 黎白本来是想趁着尚珲睡觉的时候进来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个人精神太旺盛了,大半夜三点都没有睡。 黎白:“……” 虽然他自己可以不睡觉,但是在外边守着实在是很无聊。 “唉——” 生活不易,白白叹气。 · 等黎白终于跟尚珲同处在一个空间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解决掉今天的事情了。 本来前几天就要做好的,硬生生地又被自己拖了四五天。 这样不好。 黎白摸了一张符纸出来,正要动作,却发现这里有什么东西在跟自己的符纸抗衡着。 黎白皱眉。 他先试探性地掏了一张放到尚珲的身上,没有想到,在半空中就没有办法往下继续了。 与此同时,尚珲的身上泛了一层金光。 黎白眯了眼睛细看,发现是他手腕上的一串念珠。 “居然还有人在这种地方修行。”黎白诧异了。 但两者相比,一个没有灵气的地方和一个灵气格外充裕的地方,黎白完全可以碾压这人。 乱涂乱画的小符纸被黎白收了回来,这是他随手拿的一个徒孙的练手作。 轻轻地挥手,将那念珠上的力量消除掉,黎白再去给尚珲下套的时候就顺利多了。 搞完一切之后,他本来想离开,但是转念一想,做事情还是要留一手的。 黎白抬起手,虚指半空,灵力运转间,一个符咒陡然出现。 这与他用符纸所画的东西并不一样,那不过是灵力随意一点,效用其实并不强。 若不是这边没有修炼者,他也不会如此托大。 这一个则是用灵力凝结的符咒,没有依托符纸,但却比那些的效用要强很多。 手指收了回来,黎白看了看自己的成果,点了点头:“嗯,还不错。” 是形成了纹路的小符咒,对付这边的人反正是绰绰有余的。 晃晃悠悠地到了尚珲的半空之上,转瞬间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个循环,”黎白说道,“你有多少恶,便会有多少反噬给你。” 你若有善,那自然也会有好处。 黎白:“只是我想着,你可能只有恶了。” 尚珲身上想必背了很多的人命或是其他的东西,但黎白并不想去查看,他的任务只有季微澜。 其余与他并不相干。 只是这些原本就连在一起,没有人能撇开。 万变不离其宗,虽然两个世界有很多的差异,但却也有很多东西是相通的。 黎白感受到自己的小手段在尚珲身上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 原来真的可以用。 · 再回到剧组的时候,基本可以考虑吃早饭了。 黎白准时地到了餐厅,开始吃饭。 汪滔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过来,有些人困得要死,有些人精神熠熠。 黎白作为一个连黑眼圈和皮肤瑕疵都没有的人,所有人都默认他早睡早起,基因特别好,护肤习惯也很好。 汪滔感叹:“你要是上大夜戏的时候,会不会也犯困啊?这么健康的作息。” 黎白摇着头:“不会。” 汪滔看了旁边的阮里一眼:“我发现有真头发就是好,你看看他,发际线都后退了。” 阮里:“……”人生惨淡,手里的饭突然就不香了。 带头套要用胶水固定,而且很紧绷,还要搞造型,又要熬夜……一连串下来,但凡接连拍过几个古装剧的人,不论男女,发际线都是要往后退的。 导演当时说要黎白直接用自己的真头发上镜,不过是一个想法罢了。 结果定造型的时候发现确实可以。 发量多长度够,而且头发还很黑,剑客的发型也不需要太过繁琐,走的还是简洁潇洒风。 于是也就略微地用了几个假发片,其他就靠黎白自己的头发了。 而且负责黎白装造的跟妆师表示:特别省事儿,这个人拍完一条,头发丝儿跟妆都不乱的。每一次他都是随便看一看,尽量在鸡蛋里面挑骨头。 · 在睡不好的时候,大部分的人心情是会烦躁起来的,时间一长,就会极度烦躁。 宋余青因为长时间无法入眠和查不出原因的身体疼痛,一方面整个人变得形销骨立,另一方面他的本性终于暴露了出来。 他转到了私人医院,住了一个单人病房。 最开始的两天,他的经纪人还能照应他,为他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后来经纪人也病倒了,住在了他的隔壁。 于是就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手,能够帮助宋余青了。 除了在娱乐圈内的一些工作以外,宋余青在其他地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然而,他的团队里面除了经纪人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宋余青私底下做了什么勾当。 太多人是宋余青得罪不起的,他只能忍着痛,趁着难得没有病症的时候处理一些东西。 但三五天下来,他真的受不住了。 于是就开始对医护人员打骂、扔东西,骂他们是废物,这么久了连一个病都查不出来。 医生也很无奈。医学上多的是查不出原因的病症,人体如此复杂,又有谁能够说完全了解呢? 可宋余青等不及,他太难受了,他受不住了。 止疼药用过了,完全没有用。每天要做无数个检查,但通通没有结果。 他本是无神论者,但这样下来,他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是季微澜搞的鬼。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吗? 真的是季微澜来复仇的吗? 这样的怀疑在经纪人也犯病了的时候,恐惧达到了顶峰。 经纪人胆子本来就小,他发现自己接触了宋余青以后也开始犯病,虽然内容并不一样,但是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季微澜。 “哥,会不会真的是……”他颤抖着问道。 宋余青目眦欲裂:“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她如果真的要下手,为什么之前半个月不动手,非得现在才开始?” 经纪人:“可是……” 宋余青:“找一些大师来。”但也不能不信这方面的东西。 他压抑着疼痛,青筋暴起。 经纪人比他要好一些,只要不睡觉自己就没有什么感觉。 他现在特别喜欢阳光和灯光,完全不能在黑暗阴凉的地方待着。 那样会让他觉得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好好好我现在就让人去找!”经纪人慌里慌张地拿出手机。 与此同时,宋余青生了怪病的消息被人传了出去,而且他的脾性大变,经常对人恶语相向、摔东西,这些都被跟着他的狗仔给拍了下来。 看着那个在镜头里边沧桑到无法认出他是宋余青的人,所有的关注者都被震惊了。 【我的妈呀,这是宋余青?我的天啊,他吸毒了吗?】 【从他住院也就三五天吧,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让人无法不怀疑,宋余青吸毒】 【不是温文尔雅的公子吗?怎么在视频里面撒泼打滚,还骂医护人员,看地上摔的东西,我的天啊,也太狠了吧】 【宋余青这人设可真是崩地稀碎啊】 【演员要什么人设,你们这些人脑补得也太过头了吧】 宋余青疑似吸毒的话题,迅速攀升到了热搜顶位。 团队里的人给宋余青和经纪人打电话联系要怎么处理,他们迅速发了声明澄清,并扬言要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 可惜前一阵子轰轰烈烈,宋余青从来没有下过新闻头条,现在他又贡献了一波热度,哪怕是撤热搜,也还是传出去了不少。 而且很多人并不相信。 毕竟三五天就能达到这样的外貌转变,除了吸毒一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可以解释了。 但他的团队晒出了医学诊断,说宋余青确实患有怪病,绝对没有吸毒,并且即将会去做检测。请那些造谣的人等着,他们将会派送律师函。 宋余青合作的公关团队也在为他澄清,顺便又打出了一个“深情人设”。 他们让某个营销号发猜测,说也许宋余青是因为对季微澜爱得深沉,这些时间其实一直都憔悴很多,不过是这两天猛然间跟以前对比,才发现差别格外的大。 宋余青之前的表现确实如此,他的粉丝本来就不相信宋余青会有吸毒的可能,在心疼他生病。 看到有人这样说,于是迅速相信。 还协助水军们开始控评、净化广场。 就连那些宋余青暴跳如雷的视频,也被他们理解成“你生病还查不出原因,又那么难受,你难道不会发脾气吗?这是正常人都有的,他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用爱来看待他人,就只会发现别人的好。 如果有一天这个滤镜没有了,你会发现,这人也许完全不一样。 · “宋余青那边又出事儿了。”阮里在等戏的时候跟黎白聊天。 黎白正在吃水果,他觉得这里的水果种类真的很多,而且都特别好吃。 汪滔知道了以后,自掏腰包给他买了不少。 毕竟是一个自己特别喜欢的演员,而且年纪还那么小,多照顾一些也是应该的。 至于以前说好的要给黎白的片酬,他并没有打算赖下。而是等着对方跟家里和解之后,他在打给黎白。 ——因为黎白没有银行卡,汪滔打不了。 汪滔觉得是黎白不愿意告诉他银行卡号,说不定是离家出走之前跟家里大吵了一架,于是就把自己的卡扔回去了,并且扬言说什么“那我以后不花你们的钱”这类比较偏激的话。 他看黎白很喜欢吃喝,于是就给他买了不少的东西。 黎白对于阮里的话没有什么兴趣,但阮里是一个很能自得其乐的人。 他接着说道:“我看了一下这个视频,我的天啊,以前宋余青在镜头面前表现得脾气那么好,就跟这辈子都不会生气一样。结果现在看上去,那病房都差点让他给拆了。” 黎白敷衍回应:“哦。” 这就足够让阮里维持跟他交流八卦的热情了。 “而且这个人变化是真的大,没有想到这才几天,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太可怕了,那脸都凹进去了。” 阮里抬头看着黎白:“哥,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撞鬼了呀?” 黎白看了眼阮里,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并不慌张,因为自己不是鬼。 阮里:“你看,查不出来的怪病,看他描述的还那么的惨,我觉得这必须得是玄学力量。” 黎白:“哦。” 你错了,这是剑修的力量。 阮里:“哎哎哎,你看这个小道消息,说宋余青的经纪人也发病了。不会吧,他们难道真的撞鬼了?” 阮里发散思维:“不会真的跟季微澜的死有关吧?就算有鬼要找他们复仇,那最可能的也就是季微澜了呀!” 汪滔走了过来,一剧本拍到了阮里的脑袋上:“行了行了,你别在这儿吓小白了,人家孩子不迷信。” 阮里揉着脑袋:“导演,你把我发型搞坏了,一会还要继续拍呢!” 汪滔淡定地说道:“没事儿,你一会儿要下水,发型早晚会坏。” 阮里:“……” 他们两个在一旁插诨打科,黎白吃着东西。 他顿了一下。 三千界里,季微澜的怨气又少了一些。 这说明黎白的任务进度又往前推进了不少。 黎白斜斜地瞥了阮里一眼,这人分享的八卦从侧面上说明了,宋余青的名声正在被损坏。 “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阮里冷不丁听见黎白说话,扭头:“嗯?哥你说什么了哥?” 他年纪比黎白要大,但叫惯了哥以后,倒越发顺溜了。 汪滔又拍了他一下:“人家比你小那么多,你还有脸叫人家哥!” 阮里跟导演混熟了,早就不怕他了:“嘿嘿,我这是尊师重道。” 汪滔:“……那你应该叫人家师父。” 黎白拒绝:“我收徒弟条件很高的。” 阮里:“看到了吧,所以我只能叫哥。” 汪滔肆无忌惮嘲笑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3章 揍那个影帝 十三 黎白不太清楚这边明星和粉丝的关系,但他代换了一下:凌苍派某叛徒和门内徒孙。 唔,敢像宋余青这样对普通人或者修仙者下手,不用长老们出手,徒孙们自己就把这人给拆了扔地牢去。 护短是不许自己的人遭外人欺侮,却不是说,这人十恶不赦,你还是要护着。 若真的照后者这样去做,那不叫护短。 那叫没脑子,不辨是非。 黎白把手机扔给了阮里,不再看宋余青相关的信息。 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 · 宋余青和经纪人那边。 他俩找了不少的大师过来,法师、道门、偏门……有些名气和能耐的,都找了。 但是没用。 宋余青依旧时不时被揍,睡觉时候必定做梦,梦里一定会挨打,醒来浑身都疼。 经纪人周身越来越冷,一周过后,他唇色都变白了。大夏天的,别人穿着短袖,他得穿毛衣,这还觉得冷。 睡眠也不好,总做噩梦,胆子小,醒来就更难受。 因为在医院查不出来毛病,找人来做法事说出去又不好听,再加上私人医院到底是公众场所,人多嘴杂,所以他俩回去了。 将一位号称供奉了家仙的大师送走,助理开着车带他离开。 经纪人关上了大门,身后不远处,宋余青黑着脸摔了东西。 心下一叹,又来了。 果然,宋余青骂骂咧咧:“大师大师大师!几万块的出场费,连个屁都没!就这还特么说是大师!鸡鸣狗盗欺世盗名!” 他的状态很不好。 长久缺眠,痛觉一直在叫嚣,病症还查不出来原因,导致宋余青精神紧绷濒临崩溃。 经纪人看了他一眼,也是一脸的愁苦。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宋余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仅脾气更差了,连外貌都掉了好几个档次。季微澜当年能看上他,就说明宋余青这人的脸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现在呢,如果有人把宋余青的照片放出去,恐怕所有的粉丝都会瞬间脱粉回踩——凹陷的脸颊,青黑的脸色,眼睛凸起布满血色,急速消瘦。 分明就是瘾君子后期的模样! 如果不是跟宋余青牵连甚广,知晓他是真的没碰那些东西,经纪人自己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吸毒了。 “你、你别,别急。”经纪人走近了想劝他,但一瞬间就觉得又冷了下来,冻得他有点哆嗦。 于是赶紧从一旁的沙发上拽了一个毯子裹在自己身上。 其实也不是体感温度变冷,而是一种综合了心理上的感受。 经纪人就觉得毛毛的,周围老有冷风在吹,特别像是传说的鬼故事里那样的场景。 “这个不行,下一个说不定就行了。”他打了个哆嗦,汗毛都竖了起来。 宋余青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他这里又开始疼了。 “我等不了。”他哑着嗓子说道。 经纪人苦笑:“我也等不了,可是没办法。” 宋余青的一切活动都推了,本来谈好的代言也没戏了,之前刚签了合同,说是要去拍宣传物料,这一推就没个踪影。 剧组也进不了,什么都干不了。 经纪人:“我们在违约,如果不能赶紧出去,你这大半身家都得赔进去。” 季微澜因为意外死亡,代言也被中止。她身价不菲,这么多年留下来的存款和投资也甚为可观。 经纪人其实想让宋余青接过季微澜之前的代言,但品牌方不乐意。 他们选择季微澜,是因为看重这人。 他们看不起宋余青。 宋余青:“赔就赔,早晚能赚回来。” 经纪人很是心疼,他觉得这都是无妄之灾。 “我听说魏大师要来绘城了,找找关系,看能不能请动他。”经纪人说道。 宋余青嘴角扯起一抹冷笑:“这都多少个传说中的大师了,还以为真是有些本事,没想到都是沽名钓誉。” 请来了几十位,有些单纯是骗子来凑数的,有些确实学艺不精没办法,还有的看不出来毛病却直觉有问题的。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找不出来原因。 但他们断定,宋余青和经纪人这样,绝对是撞鬼了。 经纪人缩在沙发上,尽量把自己裹严实了:“其实还有几个大师,那都是出了名的厉害,但对方不接。” 他也纳闷,为什么大师不来。 宋余青不信这个,只当这些大师也是名声大本事小的,嗤笑道:“没本事,也就不敢揽瓷器活儿。” 经纪人听到他这话,沉默了。 半晌后,他颤巍巍道:“我现在在想,是不是真的有季微澜的鬼魂……” 宋余青:“不可能!她死了!死得干干净净!” 坏事做多了,眼睁睁看着季微澜死去,宋余青格外听不得季微澜的名字。 尽管心里隐隐约约猜测,自己变成这样,说不定真的是季微澜来报仇了。 他眼眶通红,是多日来休息不好导致的:“就算是回魂,那也是头七才行。日子都过了,回什么魂?她不过是一个……” 不过是一个那样胆小的人,还那么的心软…… 经纪人看着宋余青情绪越来越不对劲:“别别别,你别激动。我就是随口一说。” 浑身又开始疼了,宋余青一个痛呼出声,直接摔在了地上。 经纪人吓了一跳,都顾不得窝在沙发上了,赶忙从毯子里出来,过去宋余青身边。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余青!” · 宋余青的痛苦程度加深了。 黎白正在挽剑花的动作顿了一瞬。 这人还没有悔改,甚至更偏激了。 阮里正在跟黎白学动作,见他没继续,好奇道:“黎哥?” 黎白:“唔,没事。” · 尚珲这边,出了问题。 他身体倒是没事儿,但最近运气很差劲。 “货又被劫了?”尚珲不可置信地问,“这个月多少次了?啊?” 他从一旁随手拿了根棍子敲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嘭嘭”的声音。 “不是被条子查到交易现场,就是货在半道给人劫走了,怎么,我这里还有内鬼了不成?” 下属连气都不敢喘,低着头站在尚珲的桌子前面。 尚珲:“呵,这些时日来,一笔生意都没做成。没人给我捣乱,我还真不信。” “查!给我查!把这个内鬼揪出来!” “揪不出来的话,你们就都别出现了!” 正发着脾气呢,突然一阵心绞痛,尚珲就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倒下了。 “老板!” “三少!” · 作孽的在为自己的过往负责,黎白在辛勤演戏。 “这一幕哦,是在日常练剑,段清在这里飒飒飒,要飘逸,涉及到的场景要好看,每一个剑招出去,那都是带风的!” 汪滔在黎白身侧给他说戏:“然后你还得一剑过去,竹叶被整齐地切成了两半。” 这人拿着道具剑给黎白比划,让他注意角度和摄像机。 一连串说完以后,阮里就位,这一幕他在一边看黎白练剑。 男主跟师父的短暂相处时间,换了场地之后,这一幕其实是在他拜师之前的。 没按照顺序拍,在影视城里教阮里练剑的部分场景拍过了,这一块算是段清顺手救了男主,然后带人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汪滔让黎白练剑,本来武术指导那边找好了剑招,想教黎白来着。 黎白看了之后,也没说话。 汪滔寻思着这小孩儿说不定是从小练到大的,就让黎白先发挥一下,看他有没有合适的剑招。 想了想,黎白拿着道具剑,展示了他的成名绝技——清风剑法。 这是他自创的剑法,跟本命剑同名。 不过用的是第一式,很基础,凌苍派里不少人都学会了。 汪滔:“……艹!就这个就这个就这个!” 这下子,连教都不用教了。 那会儿是在一片空地上,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黎白也晓得不能动用灵力,于是随便挥了挥,偏懒散些。 这会儿正式拍摄,他看了一眼摄像机。 黑黝黝的镜头,大家伙侧边和后面都是人,下面还架设了轨道。 自己的影像会被记录下来,会有很多人看。 黎白想了想,决定拿出点真章来。好歹留下点什么。 他知道一场戏要反复拍好多次,不同角度都要来一遍,后期要剪辑和做特效。 哪怕是一条过,其实后续都是要补拍不少镜头的。 但特效是什么,黎白还是不清楚。 阮里指着手机里的视频跟他说,这些打斗都是一节节连起来的,这里的风、剑气、不同的光都是特效。 还找了些玄幻修真剧给黎白看,说这样的阵法啊纹路啊,还有大家练功时候的那些光,都是特效。 汪滔没跟他说这一幕戏后续要用到特效,但实际上是需要的。 先拍在地上的戏,接下来要有凌空的动作和在竹子上面练剑的场景,这要用到威亚。 黎白知道威亚,也用过。 他身姿轻盈,威亚不过是个障眼法的道具,用到的时候其实他直接就能做出来相应的动作。 第一次的时候,汪滔还担心黎白用不惯,在空中会出现僵硬的状态。结果没想到,这人动作格外漂亮,一点儿都没影响。 除了不熟悉走位和镜头,黎白没什么可指摘的。 打量了一下这个场地,结合汪滔刚才说的路线设计,黎白心里有了谱。 唔,让你们稍稍见识一下,剑修的力量吧。 黎白持剑而立,听到那边打板声音响起,眼神蓦地一变,周身气势冷冽起来,脚尖一转,手臂一扬,开始了清风剑第一式的演示。 汪滔在后面看着,他对黎白寄予了厚望。 不知道为什么,黎白给他的感觉就是很好。 这一个剑客的角色,就像是,为黎白而生的。 竹林里练剑,是很多人都拍烂的一个场景。大多数是不对付的两人对打,或者是男女感情升温的地方,单人戏的话,其实没有两人来得好。 但黎白表现得很好。 汪滔看着他在这里闪转挪移,没有威亚,黎白轻点地面,凌空跃起,在一侧的竹子上连踩数下,直接飞到空中。 衣袂翩翩,如飒沓流星,剑招流畅,隐隐带着压迫之势。 一切按照汪滔所说的路线继续着,镜头直追黎白而去。他很注意,没有跑出画外。 最后收势,黎白恰好在摄像机前不远,剑指镜头,眉目冷然。 直面他的摄像师心里一个哆嗦,差点踩空摔在地上。 黎白收了剑,往阮里的方向走去。 汪滔抹了把脸。 这个人,真的是找对了! 后续拍其他镜头和特写的时候,黎白无意识散发的气息和压制了很多的剑气,直接带动了飒飒竹叶,包括汪滔所说的一剑挥去竹叶劈成两半。 黎白都不用汪滔特意拍摄,顺手就做到了。 汪滔甚至觉得,在拍特写的时候,镜头里的剑尖释放出了剑气。 “这得会走路时候就练剑了吧……”他呢喃,“谁家有钱人让孩子这么累啊……” 练体育的都辛苦,练武术的更好不到哪儿去,都是拼天赋和努力的地方。 长得好,态度好,身手又好。 汪滔吐出了一口气。 他会火的,很快。 汪滔:“真是白捡了便宜啊!” 第14章 揍那个影帝 十四 黎白受到了导演的热情款待,并且给他加了戏。 看着新送来的热乎剧本,黎白:“???” 他饰演的段清本就是一个冷漠剑客,不爱说话,台词很少,戏也不多。 结果汪滔觉得,黎白表现得这么好,戏太少了,不合适。 实际上他心里想的是:呜呜呜谁知道下一次逮到他是什么时候,难得这会儿他在,一次性拍个够! 自己拉的剧组,自己找的投资,制片还是自己人,这里就是他汪滔说了算。 黎白看着汪滔:“……” 行叭,改就改,反正记台词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 魏大师回到了绘城,有很多的拜帖。 宋余青在这里是不够看的,他并不知晓这人,就连他的徒弟都瞧不上宋余青。 但他早就听人说起了这件事。 “这个人,是死是活,都不要管。”魏大师这样叮嘱他的徒弟。 “是。” 道行不够的人,为了钱财大多数会去试试。但是如魏大师这类有真才实学的,都知道宋余青这件事是管不了的。 魏大师:“哎,不知道是哪位出的手。” 算不出来,看不明白,好奇心是有,但却知道,插手的后果便是自己也得倒霉。 “算喽算喽,好死不如赖活着,没那九条命,就别有这个好奇心。” · 【哥哥好久没露面了,想他】 【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据说已经出院了,回家休养去了。那为什么一直不出来啊?什么动静都没】 【啊啊啊啊啊啊好担心啊!】 【呵,吸毒咖宋余青,该不会季微澜的死真跟他有关吧,我瞧着像是孽力回馈被鬼缠上了】 【楼上傻逼出门二百迈】 粉丝和黑子还有路人,在宋余青的微博下吵了起来。 经纪人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见鬼了。 宋余青的状态更不好,他许久没感受到安逸了。 “季微澜!”他在疯狂地砸东西,身体里是无尽的疼痛,心理上是望不见的黑暗。 经纪人在一个角落缩着,他看着宋余青现今的模样,知道这个人已经废了。 哪怕治好了,这人也废了。 去医院很多次,花了大价钱找专家会诊,宋余青甚至想去国外,但他的身体不允许,航空那边不批。 大师也没用,什么都试过了。 奇奇怪怪的人来了又走,泰国那边的人都没略过。 可是没有丝毫的效果,谁都说不出来原因。 据说觉明寺有个大师,经纪人去了一趟,本想上个香求求人,结果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小沙弥给微笑劝走了。 宋余青出不了门,他也不信这大师是真大师。 经纪人其实是抱着最后一丝过去的,但被拒绝了之后,他也没多停留,直接就离开了。 ——因为在那有名的灵验的寺庙里,经纪人还是感到了如影随形的彻骨寒冷。 这说明,寺庙没用,这传说中的大师肯定也没用。 然而,在他走了以后,小沙弥到了住持的房间。 “师父。” 住持:“嗯。” 简单的应答里,小沙弥是在告诉住持那人已经走了,住持回答我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停下了手中敲木鱼的动作。 “唉——” · 黎白倒是知道,宋余青和经纪人在找什么大师来看风水,怀疑是季微澜的鬼魂作祟。 但找来的都是些半吊子,他用的也不是这里的手段,对方看不懂。 尚珲那边,因为那一次突发的心绞痛倒下,直接被送去了医院。 他身体很好,猛地一病,就比较吓人。 但做了检查之后,发现也就是一般的怒火攻心,休养一天就没事儿了。 回想这些日子的不顺,尚珲摸了摸心口,确实没啥感觉了。 发的脾气实在太多,没想到自己还会因为这生病。家里人知晓了以后,很是担心,三天两头地带着补品来看他。 尚珲对外狠辣,对家人朋友却很好,双标至极。 然而,这日以后,尚珲周围的人,随着关系的亲疏远近,以及跟他利益往来的深浅,纷纷出现了倒霉的迹象。 有些只是小小的运道受阻,有些是突发疾病,有些是大事不成……各有不同。 而且,尚珲他们这个圈子里,以前做下的那些事情,开始暴露了。 渔民打渔,网上来了一具缀着石头的尸体; 房屋倾塌,露出来了砌在水泥里的尸骸; 山体滑坡,冲出来了被埋藏的尸骨; 一人手误,把跟人吹嘘的聊天记录发到了网上,那是他向某人行贿求办事的内容; 某个聚众吸毒的场所被便衣逮了个正着; 洗钱进行到一半,被经侦的人及时发现抓捕; 偷税漏税的账目泄露,税务部门请喝茶查处; ……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有一只无名大手一般,在背后操控着,将这些黑暗倾倒出去。 一桩桩一件件,细小、繁琐,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吃瓜群众们突然发现,娱乐圈开始震荡了。 热搜频繁增加,一分钟后某一条被扯下,替换了另一个上来,然后越来越高。 今天是一个小花出了黑料,明天是俩人宣布在一起了。 看着频出的劲爆消息,再看看社会新闻,敏感的大家嗅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腥味儿。 【刘钊和秦安今日被举报在夕阳区聚众吸毒,夕阳区大妈再次出动】 【陈然和刘薇结婚证爆出之前,有一条热搜是郊区山上发现无名女尸,热度转瞬下降然后滑下热搜】 【天王lby被警察带走了,手铐的那种,这内容没上热搜】 【我怀疑有大·阴谋即将出现……】 【家门口的警笛响过六次了,我见了不同队伍从我窗户外面掠过,紧张期待不晓得出什么事情了】 【消防队出动了,绘城c区一个大厦起火了,d区纺织厂起火了,e区的化工厂炸了】 阮·吃瓜群众·里紧盯着手机,刷到了一个词条就给黎白念出来,时刻紧追热点。 黎白啃着鸭脖:“哦。” 阮里:“卧槽卧槽卧槽!宋余青被警察带走了!天啊这照片,他这个月都做什么了,脸都毁了!” 他惊讶起来,还不忘跟黎白分享,将照片放大,竖在黎白面前。 黎白瞟了一眼。唔,是挺变样子的。 三千界轻轻地动了一下,季微澜的怨气又少了些许。 阮里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我现在觉得,季微澜的死亡肯定是跟宋余青有关系,他这样子说不定就是季微澜泉下有冤,被阎王爷送回来报仇的。” 说到这里,阮里来了精神:“你听说过吗?有冤的人拿了阴司许可,是能够回到阳间报仇的,但这人接下来会在十八层地狱里服刑,算是用自己几次转世的机会换取这一世的清白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阮里叹了口气,“宋余青之前的变化,不会真的是季微澜来报仇吧?我不迷信,但是怎么想怎么不对啊!” 他发散思维:“查不出来的病症,老是做梦,还浑身疼,这不就是玄学的力量吗?” 黎白:“……” 不,这是剑修的力量啊! 阮里继续看手机:“我觉得真相昭然若揭,警察叔叔既然带走了宋余青,肯定是找到了什么证据。天啊,季微澜要是被宋余青害死的,那这人可真的是禽兽不如了!” 他知道黎白是季微澜的脑残粉,这点在第一天见到对方的时候,汪滔就告诉大家了。 心疼地看着黎白,阮里试图安慰他:“没事儿,你看,宋余青要真做了什么对不住季微澜的时候,他会遭到报应的……你别伤心啊!哎我知道你难受……” 其实现在结果没出来,但阮里就是觉得,宋余青近期的变化肯定跟季微澜有关。而且这一次警察带走他,也是因为季微澜。 如果是自己的偶像被人害死了……阮里想到这里,打了个哆嗦。 艹,之前还说是自杀! 他开始脑补,能伪装得这么好,一系列证据都准备妥当,宋余青的能量可不只是一个娱乐圈影帝这么简单! 阮里惊恐:“天啊,这是牵扯出来一个大案子吗?” · 确实是大案子。 陈年旧事、各个领域、从上到下……所有的事情,都能连成串形成网。 公安那边要忙疯了,破不了的案子、寻不到的尸体、消失不见的人,这下子全都找到了。 牵扯实在太大,面上太广,有之前已经在跟的线索,有忽略掉的东西,还有从未想过的方面……当这些串联成网,揪起一根线头,就能窥见这大网的全部面貌。 越深入越可怕,越探查越心惊。 “忙疯了,我半个月都没休假了。” “得了吧,我可真是007的上班时间,这位置就是我家,我连牙刷剃须刀都带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干完这件事就能发奖金了!” “疯球了,这特么怎么扯出来这么多事情” “天啊,二十年前的事儿……还差一个月就过追诉期了!幸好幸好幸好!” “哎我发现最近运气很不错啊,缉毒那边线人安全次次凯旋,经侦这边也没出过岔子,这陈年旧案现今也能翻出来了……” “你没发现这是一个网吗?收网的时候到了,天不收,我们来收。” “对!我们来收!” 第15章 揍那个影帝 十五 尚珲的运道破了,没有护持,还往外泄个不停影响他人。 他中间有发觉,也找了不少人来看,但是没人能改。 以前给他念珠的人,早就不在了。 哪怕是找了邪门的人来,对方拼尽全力,血都吐了一地,还是无可奈何。 黎白那一瞬间有所感应,他没有出手。 是天道在护持他之前设下的符咒。 邪门之人的反噬,也是他早前作孽太多,此次参与进来没有破了黎白的东西,反被尚珲影响的缘故。 一饮一啄,皆有定律。 尚珲气得摔了那从不离身的念珠:“谁!是谁搞的鬼!” 到了这个时候,他再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的话,那就太蠢了。 “宋余青!”尚珲突然想起来这个人,“他不是犯病!他被人坑了!” 甚至他自己都被人给坑了! 但尚珲完全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对方到底是怎么下的手? 如果是隔空做的,谁能有这个能力? 诅咒?蛊虫?还是其他的什么? 对方是为了谁?目的是什么? 尚珲在室内踱步,越走越快:“对,他先是冲宋余青下手,再是他身边的人,然后才是我。对方是替人·报仇的,还是替人做事的?” 他飞速思考:“宋余青手上没什么直接的人命,他牵扯到的东西不多,难道是为了季微澜?可季微澜不过是个小角色,谁能为了这人,下如此大的手笔?” 对尚珲出手,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除非对方艺高人胆大,或者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这人是谁?跟季微澜有什么关系?这样的能人,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动静!” 尚珲停下脚步:“在足够的利益面前,没人不会动摇。” 就算现在损失了不少,那又怎样? 只要能将这人收到麾下,以后多得是赚钱的机会。 他喊来下属:“去给我查,把季微澜的八辈祖宗都查了!” 是他大意了,看了一点下属给的资料,就仓促决定杀了季微澜。 尚珲的脸涨得通红:“查是谁为了她出头,在背后整我!查到了不要动手,我亲自去请!” 也许是什么人想出山,用这样的手段逼迫自己接受。没关系,只要是能人,他可以暂时原谅。 如果对方是要报仇,那就用钱把这人砸过来。 不能为己所用,那就杀了。 尚珲:“只要杀了,所有的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 不论诅咒蛊虫还是其他,主人死了,一切都会消失。 那时候,尚珲自然就不再有问题。 尚珲:“我给你了两个选择,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他阴沉着脸。 完全没想过,找不到人怎么办。 · 警方在尚珲让人去找宋余青之前,从他家里带走了这人,连带着经纪人一起。 那会儿,宋余青已经下不了地了。 一个月的时间,宋余青熬得不成人形。他没精力做事,也没胃口吃饭,早先还随便吃点儿补充能量,后来实在吃不下去,只能靠营养针吊着。 经纪人疑神疑鬼,他所经之处,必须灯火通明。 警察把他也带走的时候,这人就差感激涕零了。 “呜呜呜呜在你们身边我好有安全感啊!”他哭个不停。 警察:“……” · 黎白知道这些,也观看着事态的发展。 偶尔会在尚珲那边的人有侥幸逃离的机会时,远远地给堵上。 他晓得有人在找自己,不仅是尚珲的人,还有那些能感应天道的修者。 安然地在汪滔剧组里拍戏和吃零食,黎白一点都不担心。 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方能力再强,也找不到他。 更何况,这里没什么厉害的人。 · 黎白戏份杀青的那天,汪滔给他办了个小小的杀青宴。 因为不是男主,还是个娱乐圈新人,往常按照他这样的咖位,是不会有导演专门替他张罗的。 但是黎白不一样。 汪滔特别喜欢他。 “你是不是要走了?”喝醉了酒,汪滔在一旁抱着柱子哭。 他倒是想抱黎白,但对方闪躲极快,汪滔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抱上了柱子。 算了,柱子就柱子吧,手感冰凉粗细还刚好。 汪滔歪着脑袋:“小白啊!你真的特别厉害!演技也好!我还想拍戏,你到时候来嘛!我给你高片酬!我给你男主!” 本剧男主阮里在一边傻乐:“对!给黎哥男主!” 汪滔也叫着:“对!男主!” 黎白:“……” 其他人也在吃饭喝酒,难得有机会热闹,关系又好没那么多破事儿,都嗨得随意。 汪滔想起来什么,拽着黎白的衣袖:“小白啊!你得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你那手机我都看见了,但就是不给我号码和微信,那我咋找你?” 他说完,又提到:“还有你这个片酬,我是一定要给你的!我知道,你大少爷,家境好,有钱,连那手上的扳指都是玻璃种,不在乎这些。” “但是我得给,我堂堂一个大导演,不能占你小孩儿便宜!” 汪滔说的手机,指的是三千界。 最开始有人想问黎白要手机号,对方眨巴着眼睛说我没。听说黎白连身份证都被人偷了,那可能确实没得办卡,于是也就罢了。 没卡但是剧组有网,还有人开热点,蹭网就行。 而且大家发现,如果想找黎白,随便走两步,下一秒就能看见对方在哪里。 时间长了,发现找人也很方便,也就没人在意黎白手机的问题了。 ——其实是黎白听到有人念叨自己的名字,他影响了这人,对方在扫视周围的时候,就会朝着黎白所在的位置移动,视线也会格外注意他那边。 这一切就造成了“哎黎白在哪儿来着”“哦哦哦这里啊”——这种念叨对方的下一秒就瞧见人在何处的景象。 汪滔要给黎白转账,抓着他衣服不松手。 制片见这人开始撒酒疯了,骂骂咧咧地拧了汪滔的手,在对方松开黎白的时候,他趁机把汪滔架在肩膀上。 “行了,这人喝多了,我先带他回去睡。你继续跟他们玩,我一会儿就下来。”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制片带着汪滔就走了。 · 尚珲是最后被抓的,整个尚家牵涉进去的人都被抓了。 这是一条大新闻,足以在头条飘半个月的那种。 没人能找到黎白,尚珲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这不是运道倾颓,这是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是恶的反噬,是黎白本就设定消耗他精力的小阵法在运转,两相叠加,速度很快。 又是查不出来的病症,但尚珲没觉得身体不适,他只是很容易累。 以前一天睡四个小时就精神奕奕,现在睡十四个小时都觉得不够。 被人带走的时候,他正在睡觉。 · 本打算负隅顽抗的人,在审问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张口说出了自己所做的违法事情,一点都没隐瞒。 双方都觉得很诧异,连警察都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 能给尚家和圈子里其他家族充当靠山的人,先一步被相关部门带走了,尚珲的反噬,早已经顺着他们的联系,渗透到了所有人身上。 黎白杀青的第三天,新闻相继播报。 从二十年前的案件开始,到近期季微澜的死亡。 “季微澜因为想揭露宋余青及其团伙的犯罪事实,惨遭杀害,事后伪装成了自杀,意图瞒天过海。幸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真相水落石出。” 这是大家从那冗长的案件描述中提取到的有效信息。 【呜呜呜呜呜我就知道我女神不是自杀的】 【是被灌下安眠药的吗……艹,我一想起来我就心痛,这得多难受啊】 【宋余青你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艹,这不要脸的之前还给季微澜办葬礼还侵吞她财产还在外面吹嘘他有多难过!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恶毒的人啊!】 【我特么还信你了的表演!自戳双目!】 本来在给宋余青洗白空瓶的水军和粉丝,因为官方的盖棺定论,这一时刻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水军还好说,钱也拿了,直接撤就行。 粉丝就难过了。她们真心实意地相信着宋余青,为了他在网络上跟人对骂、撕逼,她们以为这是在战斗,是在为自己心里的人努力。 可这人,用人设掩藏着阴暗,用公关手段巩固着人设,他在背后搅弄风云,他在台前欺骗观众。 宋余青不值得被原谅。 他是恶人。 早已脱粉的人庆幸着,还在粉的人无颜面对他人,尤其是季微澜的粉丝。 对方认为宋余青对季微澜不好,两拨人骂了很久,宋余青的粉丝本以为他真心实意地爱着季微澜,那模样卑微可怜。 然而没想到,这人不过是贪图季微澜的资源和地位。 【我瞎了狗眼,我再也不追星了】 【对不起微澜姐姐是我的错,我不该骂人,对不起】 【我没想到宋狗居然是这样的人,此生转黑,一辈子诅咒他】 【我想去季微澜墓前向她道歉……】 一时间,有不少的人去季微澜墓碑前,献花,诚恳道歉。 季微澜的粉丝分批去看她,告诉她真相被揭露了,姐姐你委屈了,希望你以后可以过得好。 声势急转直下,宋余青痴情人设变杀妻犯人,他所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被披露,无数人讨伐他、辱骂他。 · 一个月后,陆续开庭。 黎白剪短了头发,穿着衬衫长裤,以幻术遮挡,进了法庭当听众。 庭审时间很长,黎白手里是十八面的三千界本体,其上有隐约的红色痕迹闪过。 “死刑。” “死刑。” “死刑。” “十年零四个月。” “无期徒刑。” “十二年零八个月。” “……” 洗钱、贩毒、杀人、帮凶、聚众吸毒、诱骗他人吸毒…… 宋余青——死刑。 “我要善恶有报!我要他后悔难当!我要他身败名裂!我要他罪得其罚!” 两个多月之前,季微澜的怨气是这样的浓厚。 现在,听到了宣判,一切尽散。 黎白看着恢复到原本样子的三千界,轻轻地握紧了它。 遭受痛苦的宋余青,在这一刻,突然感觉到了解脱。 一直以来的疼痛,阻碍了他的思考,他怨恨、咒骂,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潜意识告诉他就是因为季微澜自己才落得这般境地。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 宋余青心里突然清净了。 他似乎连长久以来相伴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他想起来,季微澜曾经笑着跟他说“你好,我叫季微澜”。 那笑容明媚,如暖阳,如春风,如希望。 宋余青的眼角沁出了泪水。 他捂着脸哭了出来。 · 黎白没有管后续的事情,一切都在继续着,直到罪人死亡、刑罚执行完毕。 · 黎白离去之后。 汪滔的电视剧顺利拿到审批,上星播出。 他没想过招商那么好,原本觉得能在一个大平台播出就可以了,没想到直接是电视台招商,还被列成了重点项目。 “黄金档!”汪滔大笑,“哈哈哈哈哈!” 《白刃素雪》每日两集,于晚八点播出。 网剧平台凌晨十二点更新当日新剧集,晚电视台四个小时。 收视率很高,汪滔不瞎改剧本,没恶搞,有黎白在,纠正并重新设计了很多的动作,武打部分质量很高。 而且每个人都很精神。 也是在后期制作的时候,汪滔才发现,拍出来的效果特别好。 黎白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收视率往上蹿了一个点。到他竹林练剑的那一时刻,收视率阶段第一。 当晚便上了热搜。 汪滔一直想跟黎白分享这份快乐,但突然发现,没有此人的联系方式。 问了阮里和剧组其他的人,结果大家都没有。 汪滔愣了。 片刻后——那就是很后悔!怎么就没留联系方式呢?为什么大家都没呢? 与此同时,许多拍摄期间的小花絮随着剧集的播出而逐渐放了出去,也受到了大家的欢迎。 正如赵桦所说,黎白饰演的师父,果然被人各种剪辑cp视频,很是火了一阵。 【天啊我居然真的能见到侠客!】 【呜呜呜段清太帅了!他打戏怎么能这么好看!】 【演员是谁啊啊啊啊为什么我没找到他微博账号啊啊啊啊】 【后面写了,是叫黎白。但是这人没其他作品啊,搜了很多】 【导演说了,是他临时拽过来的人,对方从小练武的,动作特别扎实。竹林的那场戏,你看到剑气了吗?那是他直接甩出来的,没用特效】 【我看花絮了!黎白一剑出,不远处的竹子同时沙沙作响,还飘了几片砍成两半的叶子下来】 【我粉了一个弟弟你告诉我找不到他人在哪儿???】 汪滔也郁闷呢。他拜托了很多人找黎白,但这人就像是突然消失一般,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哪家的孩子,他到底去了哪里。 汪滔:“……”呜,委屈。 因黎白这不多的戏份而入坑的粉丝更惨,她们发现,自己找不到正主在哪里了。 黎白是谁 黎白你在哪里 黎白我们嗷嗷待哺 热搜上了个遍,无人认领。 还以为是要炒作,结果剧都播完了,别说公司了,连个人影都没。 一群人跑汪滔和阮里的账号下面嗷嗷,让他们把黎白交出来。 这两人也是有口难言。说我们都没黎白的联系方式,你们会信么? 粉丝:当然不信!骗小孩儿呢! 汪滔&阮里:qaq就很委屈。 哪怕是后来剧组去领奖,主持人都忍不住问,黎白到底去哪里了?他真的不演戏吗? 看到《白刃素雪》的成功,古装武侠剧如雨后春笋般拍摄播出,但少数几个稍微能看。 冲着黎白的样貌和气质选拔的演员和爱豆,没一个能出来黎白的效果。 看厌了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人设角色,观众也不满了。 他们刷起了话题,热度一点点又翻了起来。 黎白才是唯一的顾清 剑客黎白无人超越 啊啊啊啊那灿如流星的人为什么只留下了一部作品啊摔! 第16章 揍窃据山河者 一 上一次,黎白说,等他有钱了,一定要买一个会说冤情的宿主。 这一次,在回去跟六师兄抱腿痛哭之后,他终于! ——半块灵石没花,实现了这个愿望。 季微澜的事情解决之后,黎白利用三千界回到修仙界,路过源灵气的时候,秉持着“不要白不要”的占便宜想法,他薅了很多。 顺便还给风归带了点儿回去。 消化了对天道的感悟,吸收了源灵气,黎白蹦跶了一下,觉得自己有进步了。 唔,虽然在其他地方不一定能修炼,但在心境方面还是很有好处的。 想明白了以后,他就忙不迭地赶到了下一个宿主那里。 · 这是一个落后的地方。 黎白照旧穿着凌苍派的服饰,落于山野之中。此处荒凉,渺无人烟。 三千界腾空而起,向他讲述了此次的任务。 是一对年纪并不老但却很沧桑的夫妻。 “我名纪覆程,这是拙荆宁娴雅。”那男人向黎白介绍。 他们其实先跟风归联系了,稍后,对方才答应此事,并告知两人要详细地把实情跟黎白诉说。 “拜见仙长,愧疚难当,无法招待。”纪覆程脸上羞惭之色渐起,“多谢拨冗前来。” 他行了一礼,黎白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但让他向旁人回礼,确实难为了。 黎白轻轻颔首:“我是黎白。” 纪覆程:“黎仙长。” 黎白:“……”这称呼听着怪怪的。 好在对方继续说了下去,纪覆程:“事情是这样的……” · 纪覆程和宁娴雅自小相识、门当户对,娶妻之后,家庭和睦,没过多久,大儿子出生了。他们很是开心。 第三年,二儿子出生了,但是一岁时候夭折了,没养起来。 一年半后,小女儿出生了。因是冬季诞生,他们取名纪茹雪。如珠如宝地养了十五年,却被告知,这人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当年纪覆程府邸隔壁,太傅徐宁海家,因案件牵连被下狱,一家人都出了事。后来被夺了功名,贬到了南方不毛之地。 那日两家夫人前后生产,宁娴雅生下了一个健康的闺女,徐宁海的夫人却因受惊,一尸两命。 那会儿,纪覆程和宁娴雅听到了,还觉得揪心。 谁知道,徐家的忠仆趁着两家混乱的时候,利用往日里来往的情分,让人将徐家那被报上去说是死去的孩子,换给了纪家。 而他们亲生女儿,被人带走,不知道丢去哪里了。 纪覆程叹气:“养了十余年,却原来是个仇人之子……” 知晓这事情,还是因为当年的稳婆家里出了事儿,儿子赌博欠债,高利贷逼上了她家,扬言要杀人。 走投无路之下,这看到了全程的稳婆才把事实告诉纪覆程夫妻二人,试图换个银钱。 不是这稳婆换的,但当年她去茅厕,回来时候瞧见了徐家的忠仆跟纪家的人私下商量和换婴儿的动作。 她知道这事情严重,本来想告诉纪覆程,好拿个赏钱的。 只那经手之人是随她一起来的姐妹,两人关系甚好。稳婆犹豫间,就看到了纪家的姑娘被人带走了。 她寻思着,不如以此事威胁老姐妹,好占个便宜。 却没想到,那姐妹回去不久,就得了急病过世了。 这下子哪儿还想不到,绝对是有人动了手脚。稳婆被吓出了病,也再没有把这消息透露出去的心思了。 纪覆程想到小女儿,就想哭:“我们寻了好久,当年太乱,隔壁在抄家,我们府邸在生孩子,来来往往不少人。对方既然是随手丢了孩子,谁知道是否还活着呢……” 但上天垂怜,不负宁娴雅多月来的吃斋拜佛和诚心,他们终于打听到,当年确实有一户人家带走了纪覆程的小女。 寻了过去,原是一农户,回乡路上见到路边野草地的孩子,当是一个被抛弃的可怜人,于是抱回去养了。 女儿被养得很好,虽然辛苦,却没少她吃喝。只是免不了要干农活。 好在这农户心善,当年既然能捡走一个女婴,也不是图什么的。 纪覆程千恩万谢地拜别了他们,送了地、粮食、银钱,还嘱咐这边的父母官多多照顾。 那农户哪儿晓得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紧张到不知所措。但也知道,亲生父母找来了,总是要认的。而且对方看着还是大官,总比跟着他们一家在地里刨食儿要好。 依依不舍地离别,宁娴雅在回京的马车里,抱着女儿就哭。 小花儿愣愣的,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当大官的父母,只觉得自己上不得台面,粗俗不堪。 宁娴雅和纪覆程瞧见了以后,更是心疼。 家里养着个诗书词赋琴画皆通的假女儿,亲生女儿却在田间野地为吃饭辛勤劳作,这还不是意外,是徐家人作的孽。 看到女儿这样,宁娴雅就心痛到窒息。 她轻声劝慰着女儿,兴许是母女天性,女儿没多久便跟她熟悉了起来。 纪覆程给她改了名字,取为纪朝雨,愿她今后能平安顺遂。 回去了之后,自然将此事告知了母亲,老夫人气得直用拐杖戳地,恨不得让徐家人都去死。 瞧见了怯生生的纪朝雨,老夫人心疼得泪直往下掉。 摸着纪朝雨那粗糙起茧子的手,她瞬间就想起来被自己当成乖孙女的纪茹雪,那被娇养起来的手,细嫩白滑,不知道让多少京城姑娘羡慕。 老夫人泪如雨下:“苦了你了啊!” 她揽着纪朝雨,抱在怀里不忍撒手。 纪朝雨感受到了这里人对她的关怀,也逐渐卸下了心防。原本担心祖母不会接受自己,甚至可能嫌弃自己,这厢一见面才知道,对方是真的心疼自己。 祖孙俩抱着哭了许久,纪覆程和宁娴雅也忍不住落泪。 丫鬟们边把眼泪往回收,边劝老夫人别过于激动,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另一边,纪茹雪发现这两个月来,父母的神色很奇怪。每逢她去拜见请安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都纠结无比。 私底下又调了不少的人,说是找一个什么故人。 纪茹雪让丫鬟去打听,结果经手的人都很严密,不愿多说。 直到今日,瞧见了一个戴着帷帽的姑娘去了祖母的院子里,纪茹雪这才觉得不对劲。 她心里惶恐,总觉得要出事。 · 纪覆程和宁娴雅也不是滋味。 他们以前对纪茹雪有多宠爱,现在就有多恨。若不是她家人,自己姑娘又怎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本该是纪朝雨的一切,都被纪茹雪抢走了。 他们可以弥补父爱母爱,可以让纪朝雨在这里住一辈子。可是以往呢?那珍贵的十多年呢? 时间过去了,苦也吃过了,还在生死之际走了一遭,纪朝雨又何辜? 徐家的人太狠! 宁娴雅和老夫人不愿意再看见纪茹雪,纪覆程也不愿意。 但又做不出那等狠心之事,便打算把纪茹雪送去乡下庄园,给她地契房契和仆人,远远地搁着,不再见面。 这是夫妻俩和老夫人给纪茹雪最后的爱意了。 可纪茹雪不愿意。 得知自己不是纪家的人,纪茹雪整个人都快癫狂了。她跟母亲的模样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纪家人呢? 见她如此,宁娴雅固然很伤心,可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才最是无辜。 凭什么为了他徐家女儿,就将纪朝雨换走呢?你丢在路边,分明就是盼着我女儿死! 宁娴雅狠心将以往的情分都丢弃,她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纪朝雨。 家里气氛很紧张,大儿子休假归来,得知此事也很震惊。 他疼爱纪茹雪,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来呵护。十多年的兄妹之情,哪里是一句话就能了断的? 纪茹雪哀求地看着他。 纪越瞧着那瑟缩着站在母亲身边的纪朝雨,这才是他亲妹妹。本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本该在父母怀里撒娇,本该被自己带着出去玩…… 他闭上眼睛,这一切,都给了纪茹雪。 纪越走到纪朝雨身旁,安抚地拍了拍她肩膀,轻声道:“妹妹,我是你大哥,纪越。” 纪茹雪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 纪越这般动作,就是不站在她这里了。 往常的疼爱都是假的,十多年全是假的。她哭了出来,眼神里又带着狠厉。 · 但纪茹雪没被送走,因为二皇子。 齐朝的二皇子,元英睿,得知了纪府发生的事情,二话不说,强压了下来。 他说,纪茹雪就是纪府的大小姐,哪怕是有隐情,她也是纪府的大小姐。纪朝雨想认回来,可以,只能作二小姐,年纪小一岁。 纪覆程不过是在朝堂里挂了个闲职,他爱读书,在翰林院值堂。 却没想到,连家里的私事,都要被强权压制。 似是回忆起了当时了屈辱,黎白瞧见,纪覆程浑浊的泪水顺着面庞往下。 纪覆程:“我没用,护不住女儿,护不住家。” 二皇子想争皇位,他拉拢了不少人。但这人过于刚愎自用,手段狠辣性格阴霾,却不知为何,对纪茹雪的态度格外好。 纪覆程:“她虽然留在了纪府,我们却当她不在。朝雨性子怯懦,我俩寸步不离,只想把这多年的亏欠都补给她。” 哪知,纪茹雪嫉恨了起来。 她觉得,就算自己不是亲生的,多年来的感情便都是白给的吗?哪怕是一起养着,又怎么样呢? 她确实把纪覆程夫妻当做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被这般对待,纪茹雪只觉得这两人过于绝情。 不,是整个纪府都绝情。 纪覆程:“京城传了朝雨的流言蜚语,说她农户出身,说她在乡下早就嫁了人,说她粗俗不堪……我后来才知道,这是纪茹雪找人做的。” 对方甚至找了混子来,说是纪朝雨在乡下被人配了亲。 下三滥的招数,纪覆程着实没想到,被他用诗书礼仪教出来的人,居然会这样做。 纪朝雨没朋友,也不敢去见人。名声坏了,她哭个不停。 原本想给她找个亲事,但这样一来,算了,不就是养姑娘一辈子么,纪家还有这个本事。 纪朝雨情绪低落,自卑不已。 宁娴雅整日陪在她身边,纪覆程和老夫人也心疼她,纪越时不时回来逗妹妹笑。 这一幕落在纪茹雪眼里,却刺目得很。 宁娴雅一直没吭声,但眼泪从未停止。 纪覆程感觉自己的手被妻子抓紧,他拍拍对方,继续说道:“二皇子要娶纪茹雪,我纪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族,却也算得上是清流世家。” 觊觎二皇子妃位置的人有很多,纪覆程不知道为什么,元英睿坚定地选择了纪茹雪。 他不想管,也没心力去管。 先皇驾崩那日,京城混乱不堪,二皇子登基,六皇子仓皇逃蹿,离开了这里。 二皇子趁着那夜,在京城大开杀戒,排除异己。 让纪覆程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有士兵闯进了纪府! “我没想过!我没想过这二人如此禽兽不如!”纪覆程的情绪压抑不住,爆发了,“他们闯进来!对我的朝雨……” 他们抢走了纪朝雨,拖她出门,不曾行不轨之事,却将女儿如杂草野狗般拖行欺侮,纪覆程和宁娴雅至今都能听见,女儿那凄厉的喊叫声。 杀人不过头点地,一个女儿家,被这样对待,那真是什么都毁了。 老夫人被气得撅了过去,请不了大夫,后半夜魂游天外,眼看着是不行了。 纪朝雨被人扔回纪府的时候,已经没了生息。 纪覆程和宁娴雅既要在士兵的拦阻下不要命似的往外闯,后来又要去照顾老夫人,心里急如油锅上的蚂蚁。 纪覆程:“朝雨没了,我母亲也去了……” 他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妻子,说道:“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们便冲过了拦在纪府门外的士兵。” 然后,被他们下意识地围攻了。 夫妻俩死在了纪府的大门口。 宁娴雅哑着嗓子,说出了第一句话:“仙长,我儿纪越,于巍山求学,未归,躲过了这灾难。求您,护佑他一程,告诉他,隐忍、蛰伏,替家人报仇。” 纪覆程也恳请:“求您,帮我们找到他,将实情告知于他。” 他与宁娴雅对视:“我知这于他而言太过悲痛,他一文弱书生,比不得元英睿和纪茹雪当今的地位。” 黎白沉默地看着二人。 纪覆程眼泪不断,却笑了起来:“孑然一身,何惧之有!” 他们没有求黎白去杀了元英睿和纪茹雪,只求他护佑纪越一程,告知他纪家之事,让纪越去报仇。 纪覆程:“我知晓,都是已死之人,无法给仙长做些什么。也不敢奢求过多,能将遗言告知吾儿,便已足够。” 宁娴雅惨然一笑:“是我太过自私,他现今处境危险,那两人必定会斩草除根。祈求仙长能略施援手,助我儿躲过这一阵。” 两人诚恳、卑微,眼神中凄惨,却不失坚毅。 黎白看着他们,轻声道:“其实我可以取了他们性命,来祭奠你们一家。” 纪覆程与宁娴雅一同笑了起来:“不必劳烦仙长,纪家的仇,当由纪家儿郎来报。尽了全力,也就都是成功了。” 黎白的手指略动了动。 “好。”他说。 第17章 揍窃据山河者 二 得了纪越之前的地址,纪覆程认为,听闻京城内有变故,纪越定会往家里赶去,说不定不在巍山了。 黎白要了他的生辰:“我可以算。” 纪覆程没想到,绝望之际原来真的存在希望。 黎白说得轻巧,看上去毫不费力。给了纪覆程很强烈的信心。 纪覆程不知道这年轻的仙长有几分本事,却也在黎白的淡然下镇定了不少。 告知了纪越的生辰时日,黎白轻点了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夫妻俩最后一次拜谢了黎白。 这一次,黎白坦然接受。 · 巍山。 先皇驾崩,丧钟响起,州府传递。 深夜时刻,纪越正与同窗秉烛夜谈,为几日后的考核做准备。 消息传到他们这里,其实已经很晚了,那会儿天边几近泛起鱼肚白。 此时,夜色静谧,屋外蛙鸣、鸟虫声不断,一切都显得岁月静好。 但不知为何,望着窗外浓浓月色,纪越心脏狂跳,思绪也越来越乱,这强有力的心跳声,让他无法思考。 手里的书卷被他放下,纪越站了起来,在地上踱步急走。 其他人愣了,纷纷问他:“长安,你怎么了?” 长安是纪越的字,纪覆程为他取的,惟愿他一生平安。 纪越蹙眉:“不知为何,我突然甚是不安。” 同窗:“会不会是对学业的担忧?你放心,长安你的课业最是优秀,这一次定不会出问题。” 纪越朝一侧望去,那是家的方向。 被墙壁遮挡的地方,似乎在叫着嚷着,让他赶紧回去。 “我不知道。”纪越少见这样的状态,他一向沉稳。 有人拽着他,有人去倒冷茶,几人尝试安抚纪越。 “你别急,也许是突然间的烦躁,过去了就好。我们都曾有过,这一次也终于见到你有了。” 他们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想要让气氛轻松一点。 纪越抿了冷茶,冰凉的温度给了他些许的安抚,让这颗躁动的心静了一静。 但下一瞬,他还是觉得不对劲。这于他而言是很少见的情况,纪越心里很不踏实。 “不行,我还是回去看一看。”纪越站了起来,去自己的床铺上,准备收拾东西。 他们是六人间,但屋子很大,巍山地方多,学舍更多。这里一点都不挤。 纪越大半夜地收拾东西,让其他人吓了一跳。 一人慌忙阻拦:“别啊,两日后就是大考,你现今走了算什么?成绩不要了吗?” 另一人按住纪越:“长安,你不要慌,大半夜的,你能去哪里呢?山下大门都没开呢!” 巍山学院建在半山腰,想出学院,便要循着阶梯往下走个半日,然后才能看见学院大门。 深夜自然是关闭的。 纪越弯着腰,抬头看了几位好友:“实不相瞒,我心里感觉不对,总觉着家里出事了。” 一人:“你家在京城,最安全的地方,怎么会出事呢?” 纪越的眉头愈皱愈紧:“我不知道。” 其他人语塞:“这……” 他攥着被褥的手逐渐用力,心里一直慌乱,甚至在慢慢加深:“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也许是错的,但我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大考不过,便会在个人经历里留下无法消除的痕迹。 纪越也不会再是那一个全科优秀的学子。 “无碍,大不了回来的时候被学官责罚。”他故作轻松地说道。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否应该拦着纪越。 一人建议:“那你不如现在小憩片刻,等天亮了跟学官告假,再借一匹好马,总比你抹黑翻山越岭走回去要好啊!” 其他人也赞同:“对对对!” 一人见纪越犹疑了一瞬,便伸手按住他逐渐成型的包裹:“不差这一时片刻,养精蓄锐,白日里赶路才能事半功倍。夜晚黑暗,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宵小。” 他们都熟知纪越的性格,对方一直年少持重,未曾有过什么差错。 如今,纪越既然如此坚决,他们也就不再劝了,反而支持纪越。 纪越:“我……” 另一人道:“天亮了,我还能去厨房给你拿些吃食来,你一路也不至于饿到。” 骑快马一日半可从巍山至京城,若是不休息,大半日即可。 瞧纪越如今焦急的样子,想必这人一路不停歇,早上出发,顺利的话下午就能到。 在几人殷切关怀的眼神下,纪越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叹了口气,知道同窗说得没错。 “好。” 其余几人笑了起来,纷纷催促快去睡觉,别影响了纪越这短暂的时间。 直到灯火熄灭,纪越仰躺在床上,许久都未睡着。 他睁着眼睛,看着黑暗,听着外面愈发吵闹的虫鸣声,心烦意乱。 · 先皇驾崩的消息传来,二皇子即将继承大统的消息也同时到来。 学院忙着将不合规矩的布置换下,从今日去,要注意的东西就多了。 仆役们干活早,在外面轻声走动。 纪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儿,听到动静之后猛地起来,随手抓起昨日收拾好的几样物品,就出门去找学官告假。 然而看到外面忙碌的景象,他愣住了。 还不等他问,就有人告知纪越:“先皇驾崩,二皇子即将登基。” 纪越像是没听清:“什么?” 直到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像是找到了魂似的。 “先皇驾崩,二皇子登基……二皇子,元英睿……纪茹雪……”想到这里,纪越瞪大了眼睛,“纪茹雪!” 他们纪家自认为对得起纪茹雪,可对方却不这样想。 自从嫁给了二皇子,这人对纪朝雨就愈发过分。其他人看到她不喜欢纪朝雨,便也趋炎附势。 二皇子势力大,但没想到,他能直接登基! 先皇明明是属意六皇子的! 纪越终于知道了凌晨的心慌是因为什么,他连手里的包裹都抓不住,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去。 身后有仆役喊他,却没得到回音。 仆役:“纪大公子是怎么了?往日从未这样失态呢!” · 纪越以为,纪茹雪一朝得势,想必会为难纪朝雨。 比如,趁着机会把她宣召进宫,意图磋磨。 但他没想到,事情比他想得还要糟糕。 看到学官的时候,纪越压根就没注意到他是谁,只当是某个路过的人。 跑到马厩里牵了匹马出来,纪越翻身而上,罔顾学院内不许骑马狂奔的禁令,飞速朝院外跑去。 学官在后面追着:“纪越!纪越!纪越你做什么!再不停下我就扣你学分了!” 他的叫喊没让纪越停下脚步,那马儿反而越跑越快,转瞬间就没影子了。 学官喘着气,弯腰扶膝,脸色通红。 等他缓过来的时候,天色都亮堂了不少。 “纪越这是怎么了?策马狂奔、不尊师长,真是反了天了!” · 纪越顺着小路下山,这里早先修葺了一条小道出来,坡势较缓,路边杂草丛生,清晨时刻有农户扛着东西路过。 他骑术优异,急忙之时也不忘躲避行人,一路疾驰过去。 上了官路,顺着大道往前,纪越只觉心里愈发不安。 快一点,要再快一点! 纪越在马背之上,产生了一股深刻的后悔之意。 我为何没有彻夜赶回?为何要今早才走?我若是能立刻出发,此时便已经在城门口等着入城了! 而现今,我却还在路上! 他抓住马缰,不住地催促,想要这马再快一些。 · 这里没有摄像头,科技水平低下,跟上一个世界完全不一样。 但同样不能修炼。 黎白叹了口气,斜靠在树杈上,聊作休息。 · 纪越策马狂奔,一路上扬起了不少尘土。 心里越来越急,他的动作也止不住地加快。 “委屈你了,等我到了,一定找人给你喂上好的饲料,让人给你找最舒服的马厩。”他这样想着。 行至一处小路,地上开始多了杂草,然后是一些石砾、细小的树枝。 纪越骑马的速度慢了一点点,但往前走着走着,他就发现,地上的杂物越来越多。 速度开始缓慢的降了下去,路很长,这树枝、灌木、石头也逐渐增加、变大,直到路在了此处。 从风驰电掣到慢速行走,纪越感觉到了这是有人故意做的。 他勒停了马,坐在马背上四处望看。 这一处,前方三五丈的距离,地上倒塌了一棵粗壮的大树。 而他的马在树枝间不断地踱步,这地上的杂物更多了。 “不知是何人?”纪越拱手行礼,扬声问道,“在下有急事,可否让路?” 黎白在树林间的某棵树上躺着,纪越骑马太快,逼停他的方式很多,但这样的比较缓和。 也不怎么费事儿。 纪越在马上,指使着它转了一圈,自己也不住地仰头探看。 他猜测,可能是劫道的土匪强盗。大不了就是花些钱,只要能让他赶紧通过这里就好。 黎白从树上跃了下去,随意走动间,身形如鬼魅一般,飘忽而去,眨眼间便到了纪越前方一丈之处。 猛然出现了一人,让纪越吓了一跳。 随即,他立马拱手行礼:“这位兄台,在下有要事……” 黎白:“纪越。” 纪越愣了,还未说完的话消失在了嘴边。 他没有问黎白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并无恶意。 但他的手开始颤抖,打量着黎白的时候,眉头逐渐加深。 纪越突然感到了慌张,对方的到来,可能伴随着不太好的消息。 黎白并未扬声,所说的话语却一字不漏地到了纪越耳朵里。 “我受你父母委托,前来寻你。昨夜京城事变,二皇子登基,士兵强闯纪府,你妹妹被欺辱而亡,你祖母因气愤昏厥,无大夫无药石,清晨之时过世,你父母不堪其辱反抗至死。” 纪越的手不住抖动着,随着黎白越说越多,整个人如坠数九寒天般。 黎白望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父母要我告诉你,孑然一身,何惧之有。” 纪越的嘴巴微张,眼前一片茫然。 黎白:“纪府只余你一人,你当报仇。” 不等纪越有所反应,黎白手里出现了一把剑,他抛给了纪越。 看到对方下意识地接住,黎白微微点头。 “我护你周全,你习武学艺,报仇雪恨。” 纪越听到站在地上那个陌生人告诉自己:“不求你战场杀敌,但必须能手刃仇人。” 他握紧了这把陌生的剑。 他低头看着前方陌生的人。 纪越听到自己喑哑的声音响起。 “好。” 第18章 揍窃据山河者 三 齐朝六皇子,元瑾瑜,在京城事变之后,仓皇逃窜,身边侍卫损失良多,终于一路奔袭,抵达了他舅舅所在之处。 连日来被大量人马追逐,元瑾瑜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等辗转到了际州,只余三五人。 周敖离京城颇远,京城出事太过突兀,外加二皇子元英睿对他多有忌惮,消息百般封锁。 等他知道元瑾瑜出事的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 元瑾瑜一身是血地出现在军营外,若不是士兵小心谨慎,怕是当场就要格杀了他。 · “父皇病了,缠绵病榻多日,但并无大碍。”军医为元瑾瑜包扎,他忍着疼,跟周敖诉说近日来的事情。 元瑾瑜:“元英睿这一次动作太快,前脚到了启华殿,还没出来,羽林军便已有了动静。” 他皱眉:“我们没反应过来。” 更没想到的是,元英睿居然敢弑君! 周敖:“羽林军三月之前,换了他的人。” 元瑾瑜点头:“对,刘大人因罪下狱,司空彭越暂代羽林军右统领。” 周敖问他:“大将军呢?”他指的是总统领。 “嘶——”元瑾瑜冷吸一口气,他低头审视那被包扎的地方。 军医下手有点重,比不得宫里的太医。 军医连忙告罪。 “无碍,请继续。”元瑾瑜并不计较这些小事,挥挥手,看了眼剩下的伤口。 路上的追兵太多了,单单从宫中闯出来,就已经废了不少的人。他能健全地来到际州,已经算是万幸了。 元瑾瑜仰着头看周敖:“不知所踪。” 周敖猛地一拍桌子:“他弑君杀臣,简直是造反!” 元瑾瑜:“太意外了,我等措手不及。”所以没人有应对之策,只能慌忙逃离。 “他登基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了。”周敖沉声道。 元瑾瑜:“父皇并不属意他作储君。” 他眼里闪过茫然:“但我不知道的是,元英睿怎么突然间这样急促?” · 纪越也在猜元英睿的动机,他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安安生生的日子里,就这样直接造了反。 黎白不晓得从哪里扯来一匹马,走在纪越一侧,两人并排而行。 如今,两人在往际州的方向走着。 在这之前,黎白带着纪越去祭拜了纪家的人——他那日收拢了纪家四人的尸骨,埋葬于城外不远处的青山之上。 元英睿派去的人,在这家主人尽皆去世以后,面面相觑,觉得事情超乎了控制。 原来的命令只是对纪朝雨动手,不必伤其性命,只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带她于街上游走,让这人感受下死亡的临近,让纪府内的所有人知道纪茹雪现今的权势,即可。 却没想到,纪朝雨被陌生人带走,一路上惶恐不安,更有毫无纪律性可言的士兵对她上下其手。 半道上,纪朝雨便循着机会撞墙自尽了。 老夫人昏厥,门口的士兵不让人去请大夫,更何况这样混乱的一夜,没人会愿意来这里。 一个老人,就这样丢了性命。 至于纪覆程夫妇,二人不堪受辱,誓要去找元英睿和纪茹雪寻个道理。 实则已经存了死志,与门口士兵激烈冲突时,对方的长·枪直接捅了两人。 偌大一个府邸,一夜之间,主人尽皆死亡。下人更是无处容身。 领头的人只能去报,但那夜太过混乱,纪茹雪没这个时间立马见人。 黎白知晓这里的人讲究入土为安,纪覆程二人没留什么过分的条件,他也愿意帮助这样的人。 于是去京城纪府溜了一圈,把四人的尸首收了来,给他们搭了个坟。 等那接了命令在纪府周围看守的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纪家四口的尸首皆已不见。 他们猛地一惊,顾不得其他,慌忙进纪府搜查——都以为是仆人将尸首搬进了某个院子或屋里。 却没想到,压根就找不到。 纪越没有进入京城,他在外面的青山上,遥遥地望了一眼那巍峨雄伟的城池。 “我会报仇,会让纪茹雪和元英睿跪在你们面前,会在这里,让二人付出代价。” 纪越磕了头,黎白听到那沉闷的声音。 硬实的地面多了个浅浅的小凹坑,黎白默默地瞥了一眼。 稍后,二人决定朝六皇子那里去。 纪越思考了许久,说道:“六皇子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是去了际州。” 黎白不懂这里的道道,没什么表达。 纪越看到他不在意的神情,还是给黎白解释了一番:“际州有兵,大将军周敖是他的亲舅舅。六皇子的母亲是周贵妃,他也是属意六皇子继承大统的。” 但二皇子和六皇子相争,也是先皇默许的。 “皇后没有嫡子,不然也轮不到二皇子觊觎皇位。” 黎白:“哦。” 纪越:“……”突然丧失了说下去的动力。 他顿了顿:“去际州吧,大将军在那边练兵,也是迄今为止能护佑和协助六皇子杀回京城的唯一一人了。” 所以对方肯定是会往际州的方向奔去,但元英睿同样知道这一点,他也会在路上阻拦。 纪越决定去投奔六皇子,这样才能替家人报仇。 因此,两人出现了去往际州的道路上。 · 纪越对于黎白是很好奇的。 对方的出现太过鬼魅,看上去年纪不大,却给人很沉稳的感觉。加之以前并未听闻父母提起这人,纪越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他。 可纪越也不开口问。 黎白带来了纪覆程的口信,帮纪家人收了尸,现今又保护着纪越的安全。这样看来,黎白是站在纪越这边的。 黎白随意地坐在马背之上,松松地拽着缰绳,做出来一个策马的样子。但他身体太软,懒洋洋的,纪越总觉得这人下一瞬就要掉下去似的。 黎白:“我答应了你父母一个条件,所以才会出现在你身边。对你们这里的事情不感兴趣,你报完仇,我自然会离开。” 他感觉到纪越时不时探过来的视线,多次之后,黎白冷不丁地说道。 纪越:“……” 他抿了抿唇:“这剑……” 黎白:“给你学艺用的,你父亲说你文弱书生,这不行。到了地方之后,你每日要跟我学武。” 是以前收的某一把,没什么厉害之处,在这儿也就是显得锋利了一些。 纪越听到他说父亲的遗言,顿了顿,片刻后说道:“我日常有练武,并非文弱书生。” 这话倒是没错,纪越的骑射成绩一向优异。 黎白闻言,扭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了回去,面朝前方。 纪越知道了他的意思。这是在说,就你这样,还算练武?还不文弱? 纪越:“……” 但在黎白身边,纪越并不能说出“我武功真的很好”的话来。 黎白就算收敛了气息,在那马上,依旧如剑一般,凛然冽厉。 哪怕是曾经见过的杀敌数十人的老兵和将军,都比不上黎白给他的危险感觉。 这是一个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存在,纪越这样想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攥紧了腰间的剑。 不管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只要对方能够帮助自己,那就够了。 · 纪茹雪发了好一阵的脾气。 她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样的不中用! 只不过是让人去做一点小事,却闹得纪府家破人亡。现今,连尸首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呵,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是吗?”她坐在首位,看着地上那跪着的人。 纪茹雪:“事情都过去五天了,你才来给我禀报?” “娘娘,早先事多,未来得及通报……” 纪茹雪一拍扶手:“你还狡辩!” 元英睿陡然出手,一切安排都紧凑忙乱,尽管结果全如他意,过程里却多了很多的意外。 比如纪府的消息,一直不曾被报给纪茹雪,直到今日,她才知晓这些。 际州并不偏僻,周敖不是边疆大将,他带着军队在练兵,元瑾瑜这些时日早跑去寻他了。 纪越和黎白也在往际州去的路上,已经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了。 纪茹雪忙着处理后续的事宜,因为担心元瑾瑜逃脱,她没空听下面人的琐事汇报。 结果没想到,本以为只是小惩大诫的纪府,居然会闹成这般样子! 纪茹雪:“鲁韦,你手底下的人,还真是好厉害啊!那是我娘家!” 鲁韦在她的怒气之下,整个人抖了抖。 纪茹雪冷笑:“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做的,让一家人一夜之间全都死了?这手段,我还真的是佩服啊!” 她得知此事,气得不行。惊讶大于愤怒,主要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后果。 在纪茹雪看来,纪朝雨不过是会受到一番惊吓罢了。纪覆程夫妻二人没有实权,文人怯懦,他们会明白,她纪茹雪于纪家而言,是天是皇权,早已不是那个会因他们的偏心而哭泣的女儿。 尽管这二人不把她当女儿了,可纪茹雪还是坚定地认为,她就是纪家的人。 纪朝雨是抢了她的父母! 纪茹雪:“我不过是让你们恐吓纪朝雨,拖出来再扔回去就好了,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你就给我做成这样?” 她把一侧的茶杯挥了下去:“是要让天下人嘲笑我当上皇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纪家灭门吗?!” 其实够不上灭门,纪府没了而已。纪家根深叶茂,在京城有不少其他的分支,嫡系庶子都有,京城之外自然也有不少。 鲁韦求饶:“娘娘恕罪!” 他心里也在犯嘀咕。按照纪茹雪的吩咐,对纪朝雨不必手下留情,那不就是说让士兵们趁乱随意处置吗?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混不吝的人,谁能保证在那一夜里,纪府的人安然无恙? 于鲁韦而言,纪茹雪既然吩咐了处置纪府的人,那就是随便去做。 这样的结果,分明就是在意料之中的! 怎么现在又说什么“我没让你取他们的性命,只是恐吓一番”? 纪茹雪喘着粗气,胸腔起伏间,她纳闷不已。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只是想给纪朝雨一点颜色看看,我只是想让纪覆程宁娴雅知道我的厉害,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将会成为皇后…… 我想让纪府的人知道,你们当时嫌弃我,现今却要依赖我的恩宠才能过活。 不过是想向你们展示我如今的权势罢了。 纪茹雪有些迷茫:“为什么……”会这样? 第19章 揍窃据山河者 四 黎白跟随纪越到了际州城外。 军队驻扎在城外某处,际州城门这边也布置了不少的兵力,来往的人在排队等着查验身份。 二人在空地上远远地看着。 黎白侧着脑袋问:“去这里吗?” 纪越摇摇头:“我们去军营,不进城。” 言罢,纪越拽了缰绳,马儿换了方向,朝军队驻扎之处走去。 军营重地本就不容窥探,又因元瑾瑜的到来和京城的变局,这里的守卫更加严密了。 纪越在等门口的守卫去通报的时候,向黎白解释。 “我与六皇子之前相识,给他做过一段时间伴读。” 黎白并不懂,但不妨碍他点头。 纪越看出来了对方的坦然,叹了口气,他道:“我有时候怀疑,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一路上表现得很好奇,身上没有银钱,在歇脚的时候,纪越吃个饼喝个茶,黎白都能盯着看半天。 吃东西也是先打量片刻,然后尝试。 最后嫌弃地放下。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黎白每逢有士兵追寻搜查之前,都会拉着纪越躲在一旁。往往是两人慢悠悠走到隐蔽之处,过了一阵子才会有队伍路过。 就好像他知道会有人在什么时候过来似的。 很强大,又很无知——对日常生活方式的无知。 黎白不喜欢瞒人,但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也会避而不答。 纪越见他如此,知道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便自觉收声。 黎白问他:“剑谱会背了吗?” 赶路也很无聊,又不能御剑,还不能缩地成寸,只能慢腾腾跟纪越赶着马过来,花了不少的时间。 于是黎白干脆趁机教他背剑谱,等有时间了再教动作。 剑谱是记录剑招的,不是那些标注什么名剑名次的东西。黎白别的不多,就剑谱多。 这里不能修炼,手诀用不了,他便挑了适合普通人练习的一本。 纪越本来沉浸于家人去世的悲惨情绪中,黎白这一要求,让他一路上只顾着背东西和在脑海里幻想招式,顾不上悲伤了。 聪慧如他,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黎白的用意,抿了抿唇,纪越接过了黎白递来的册子。 骑马时候看书是很不安全的一件事情,尤其是二人还在赶路。虽然速度不是最快,却也较为颠簸。 黎白见到纪越没办法做到这个要求,想了想,掐了诀套在他的马上。 然后纪越就发现,自己的状态格外稳定,简直比在马车上还稳妥。 他对黎白的看法又变了。 这大概是某个仙人吧……非常人所能及。 此时,黎白问起这件事情,纪越斟酌后答道:“背会了,但不知是否能如实使出。” 黎白无所谓道:“没指望你想着想着就会练出来。” 凌苍派入门招式,还得有人带着新一茬的弟子去练呢。 要是光看一遍剑谱就会原原本本地使出来,那全天下的人都是剑修了。 纪越:“……”话很真实,但总这么的扎心。 黎白斜眼看了看军营的大门,跟纪越说道:“安顿好了我教你,天资不错,想必过程会顺利一些。” 纪越:“……多谢。” 黎白冲着营门点点下巴:“来了。” 话音刚落,纪越就瞧见刚才那个士兵小跑着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黎白,对方一脸坦然,毫无遮挡隐瞒之意。 纪越:这人肯定不是人。 · 因是长久练兵之处,际州外的军营不是扎的帐篷,而是搭建的房子,这里甚至有兵工厂,负责一些器械的生产和维护。 不远处还有开垦的农田,绿油油的,涨势还挺好。 练兵场很空旷,触目所及之地井然有序。 有士兵好奇地看向黎白和纪越二人,但并不上前来,转而继续忙自己手里的活计了。 训练的人跟着领队在练习阵法,有些可能是刚入营不久,被人带着学动作。 黎白瞟了一眼就没什么兴趣了。 纪越倒是目不斜视,整个人的范儿端得很足。 顺着路到了一个院子前,门口有两个石墩子,再往里就是元瑾瑜和周敖所在之处了。 黎白闻见了一丝血腥味,应是有人受伤。 那士兵将二人引至这里,便拱手告退。 一个佩剑的将领大步走了过来,似是要带他俩进屋去。 黎白站在院子内,垂在一侧的手略微动了动。 这里好像,不太对…… 纪越没注意到黎白的样子,跟那来到他面前的将领交谈了两句。 将领:“将军和六皇子请二位进去。” 纪越点头回礼。 他走了两步,才发现黎白站在原地没有动。 纪越皱眉,问道:“嗯?” 这声轻问,让走在最前面的年轻将领也转身看来。 黎白收回了神思:“无碍,走吧。” 将领一头雾水,又看了下黎白,这才转身继续带着二人往前走去。 · 周敖和元瑾瑜正在商讨往后的计划,最近有不少人来投奔元瑾瑜,多数是他这边的人,少数是往常中立的,此次对元英睿不满,便偏到了他的阵营。 还有一些,是试图搏个前程的。 听闻纪越来到了军营前,元瑾瑜有些意外:“他怎么会来?” 军师在一旁说道:“纪府当日被灭门了,他家一摊烂账,纪越对元英睿,想必恨得紧。” 这样的消息,元瑾瑜没关注过。 “你跟我细讲讲。”他说道,同时让人去请纪越进来。 等黎白和纪越到了之后,军师也刚好把纪府那日的事情给元瑾瑜讲述完毕,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元瑾瑜和纪越早年便相识,他知晓这人的个性和才能,对方着实是位君子。 却没想到,居然会遭遇这等惨变之事。 待见到纪越,元瑾瑜连忙迎了过去,打断了他行到一半的礼。 黎白进来之后,就觉得不太对劲。看到了元瑾瑜,他眉头开始皱起。 纪越跟元瑾瑜二人开始寒暄,交流感情并简单诉说两句对元英睿的恨意,再互相表态,决定互帮互助,纪越投入元瑾瑜的阵营。 黎白在一侧站着,丝毫没有行礼和介绍自己的动作。 元瑾瑜早早就注意到了他,这人气质卓然,想必又是一个能人。只是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长处,也不晓得黎白是谁家的公子。 没等到黎白的恭敬行礼,对方反倒直视自己。元瑾瑜一时间有些好奇。 他许久没遇到这样的人了。难道是哪位隐士的弟子吗? “这位是?”元瑾瑜问纪越。 纪越想要介绍,但他其实也不太知道黎白的身份。唯一知晓的是,黎白身手很好。 他迟疑着看向黎白,不清楚对方要用什么身份。 黎白难得皱眉,他看向元瑾瑜的目光里,迷惑不解。 直把元瑾瑜看得怀疑起来了自己。 元瑾瑜:“我有什么不对吗?” 纪越也问:“黎白?” ——黎白让纪越直接喊自己的名字,别叫什么“黎兄”“恩人”的,听着别扭。 周敖本在另一边沙盘处,见到这边的情景,走了过来。 在屋内几人的注视之下,黎白说出了到这里的第一句话。 “你的本命星,为什么不亮了?” 元瑾瑜瞪大了眼睛:“什么?” 周敖不禁问出了声:“什么?” 纪越同样疑惑:“什么?” 黎白上上下下打量了元瑾瑜,没给旁边二人眼神:“气运凝滞,本命星被遮挡,你运道被人劫了?” 他说道:“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有这样的。” 元瑾瑜:“……”为什么我听出来了你的惊讶新奇之意? 元瑾瑜的目光不由得转向纪越,渴望得到解释:“这位是……?”什么人啊?看着像是某位隐士的后人,但怎么表现得跟个神棍一样? 纪越沉吟良久,不知该如何解释。 周敖却忍不住,他问黎白:“先生刚才所说,到底是何意?” 黎白没回答,他问纪越:“纪茹雪的生辰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如果说纪朝雨的生辰,那纪越是知晓的。而且还被纪茹雪薅走用了十五年。 但纪茹雪本应姓徐,迄今未改名,不过是因为二皇子的强势要求罢了。徐家的人,谁知道到底是几时出生的? 看到纪越脸上显现了一丝懵逼,黎白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算了,不难为你了。”他说道。 纪越:“你问这个是跟殿下有关吗?” 黎白看了看元瑾瑜,又仰头望了望,房梁屋顶隔绝了他的视线,但黎白似乎见到了遥远的天空。 他说:“这里很不一样,很奇怪。” 纪越试探:“跟你那里,不一样?” 黎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纪越闭嘴不言了。 黎白对元瑾瑜说道:“找个人来给你算算命吧,不太对劲。” 元瑾瑜怔愣:“算、算命?”街边摆摊算卦的那种吗? 黎白看上去年轻,说话也唐突,周敖本来不喜欢这样的人,但涉及到元瑾瑜,他很是紧张。 周敖:“先生不能算吗?” 玄而又玄的东西,又涉及到皇家,黎白既然能看出不妥,想必也有解决的办法。 周敖是这样想的,但没想到,面前这年轻人摇了摇头。 黎白遗憾道:“不行啊,系统都不一样的。”谁知道你这个世界是什么情况哦,跟我那里完全不一样的。 周敖&元瑾瑜&纪越:“???” 黎白:“再说了,我一个练剑的,不精修术数占卜。” 周敖&元瑾瑜&纪越:“……” 黎白:“搞错了就不好了,背锅多惨。” 周敖&元瑾瑜&纪越:“……” 黎白叹了口气:“但他肯定是出问题的,找人算算吧,说不定能翻出来毛病。应该是有这样的人吧?” 周敖结巴道:“有、有的。” 黎白:“那就专业的来呗!” 三两句话,他抛出了问题,还不负责解决。 直到黎白和纪越跟着人去安顿住处,元瑾瑜和周敖都没反应过来。 元瑾瑜:“舅舅,你觉得这个人……?” 周敖:“看着不像是乱说,但底细不明,还是不能过多信任。” 元瑾瑜点点头:“是要再考察一段时间。” 周敖:“我吩咐下去,找些人来。” 元瑾瑜:“……好。” 这种事情,还是要信一信的。如果是黎白瞎说,目的是展示自己的能力,引起他们的重视,那这人就打错主意了。 舅甥俩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里读取到了同样的想法。 · 纪越与带他们来住处的人拱手告别。 黎白随意地打量此处,无聊地转悠。 纪越关上了门,趁着没人的时候,问黎白:“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黎白:“嗯。” 纪越:“你提到了纪茹雪,是跟她有关吗?” 他问得认真,黎白也没什么好瞒的,说道:“我去京城的时候,进了城门。” 因为要给纪覆程几人收尸。 纪越定定地看着黎白。 黎白皱了下眉,随即舒展:“城里的感觉不太对,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 纪越不解:“何意?” 黎白大胆猜测:“元英睿劫了元瑾瑜的势,有人影响了这一切,很可能是纪茹雪。” 他耸耸肩:“但你没她的生辰,我无法确定。” 说到这里,黎白叹气:“对这个实在不感兴趣,也用不到,当年就瞟了一眼,没学好。” 就这,还是结合天道对他束缚的些微放松,来感受出来的。 纪越:“……”我真的好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人。 “但万变不离其宗,说到底大家的东西都差不多能对上。”黎白解释,“大方向没错,细节应该有毛病。” 所以他才不想给元瑾瑜看这个,还得现学这个世界的东西。 纪越不太懂,但他有些不赞同地看着黎白:“你刚才不应该那样莽撞的。” 哪怕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也该藏着不说,怎么能直接对上位者那般言语呢? 所说之事还如此重要。 除了被掌门师兄嫌弃地三令五申,黎白很久没被这样对待了。 他惊奇地看着纪越,说道:“你倒有点像我师兄。” 纪越:“什么?” 黎白:“都这么啰嗦。” 纪越:“……”仙人并不仙,他就是一个任性的少年! 黎白摇头晃脑的:“习惯了,没人打得过我,也就不考虑别人的看法了。” 不可能会被伤害,从没退让收敛过,黎白向来是直接了断,想说什么就说了。 哪儿会去思考你身份比我尊贵、你血统比我高尚? 相反,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在黎白看来,过眼云烟罢了。 纪越:“……” 纪越坐一边思考人生去了,黎白找了个位置吃零食,那是他之前存着的。 剥壳的时候,黎白嘀嘀咕咕的:“总感觉,这个世界不止我一个外来者。” 但又不太一样。 黎白尽量不影响天道,这人却已经做了什么了。 第20章 揍窃据山河者 五 黎白在元瑾瑜和周敖面前的第一次表现,奠定了他在际州军里的形象——神棍。 有才学但是不靠谱的那种。 对此,纪越表示:“……”那你们确实看走眼了。 纪越跟元瑾瑜关系不算特别好,他往日并不愿进入皇子争斗的格局里,纪茹雪后来嫁给了元英睿,他作元瑾瑜的伴读,当时也并不受元瑾瑜的器重。 只能算是客气疏离的泛泛之交。 但相比其他人而言,这已然算是某种优势了。 在京城众多世家公子里,才学人品相貌卓越之人不说云屯雾集,也算不胜枚举。 而纪越,是其中翘楚,被无数人称赞肯定。 甚至元瑾瑜的书房里,还收着一篇他两年前做出的文章。 因为元英睿和纪茹雪的关系,纪越这一回是完全倒向了元瑾瑜,这对元瑾瑜来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他很迅速地接受了纪越的投效。 至于黎白,目前暂时算是白送的。 · 大清早,黎白啃着油饼,旁边放着碗鸡蛋花,里面加了不少的糖。 纪越在前方空地上练剑。 他起得早,在黎白的要求下,天不亮的时候就出来热身了。 黎白不需要每天睡觉,但又很无聊,便拿出三千界玩了半宿。 纪越溜达回来的时候,顺便给黎白带了吃的。 然后,黎白随便摸了把剑出来,给纪越展示了剑招,结合之前让他背下的剑谱,做了简单的讲解。 说实话,纪越在瞧见黎白手里陡然出现一把剑的时候,是很懵逼的。 但下一瞬他又想起昨日的聊天,对方毫不遮掩隐瞒,怕是觉得自己并无任何威胁之力,这才肆无忌惮。 纪越:“……” 情感复杂,欲言又止,挫败颓丧。 下一刻,纪越迅速调整情绪,聚精会神地看黎白的动作,将他现在的演示与前两日背下的剑谱相结合。 黎白收了剑势走过来,纪越还在嘀嘀咕咕,小声地分辨着是什么招式。 黎白:“会了吗?” 纪越视线上抬,注视着黎白的眼睛。他点头之后又摇头:“只认出来三招。” 黎白:“……”失策了,在凌苍派带了两天徒孙们练剑,忘记阮里这个层次的人是如何笨拙了。 他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误:“我就是给你看看,这本剑谱的威力。” 纪越瞧见他这般神态,发现黎白居然难得有些尴尬。 但再一想,黎白教人的方式如此简单粗糙,一方面是他自己就这样学来的,一方面是他曾经就这样教别人的。 不论是哪个,或者两个可能性都有,皆表明了黎白的精湛卓绝。 他纪越,差得太远了。 这样一思索,更不是滋味了。 黎白才不管这人是什么想法,径自走到了一边,掀了衣摆坐到廊下竹椅上,纪越带回来的吃食摆在了旁边的小矮桌上。 “喏,记得多少,自己练一练。我瞧着你记性还不错。”黎白说道。 这教习的老师也太随便了。 纪越清散了刚才的情绪,舒了口气,回想着黎白展示的剑招,拿着他给自己的剑开始练了起来。 记性是挺不错的,有一点基础,动作还凑合。 黎白评判着纪越的资质,在心里默默调整了要教他剑法的进程。 ——看来招新弟子的人确实没偷懒,进门派的都是些天资卓越之人。 虽然比不上徒孙们,但是比阮里好很多。 黎白点点头,肯定道。 · 元英睿得知元瑾瑜安然无恙地到了际州之后,气得要死。 “计划万无一失?”他于高座之上冷笑,“那么大个人放跑了,还让他一路跑去了周敖的地盘,这就是你们所说的万无一失?” 元英睿的语气阴沉,脸色很不好看。 一群人站在下面,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狠狠地摔了折子,元英睿又道:“后宫一妇人还能趁乱离开,我倒是纳闷了,这皇宫是个筛子不成?!谁都能给我漏出去!” 周贵妃,元瑾瑜的母妃,也于那日逃离了皇宫。 当时有她心腹穿着贵妃服饰,瑟缩在宫殿内装作是周贵妃的样子,给她的离开争取了时间。 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安插了那么多的人手,起事的时间无人知晓,怎么元瑾瑜的人就能全都跑掉? 现今,数十个大臣联名抗拒,质疑先皇驾崩的真相,就差指着元英睿的鼻子骂他弑君杀父了。 好在羽林军大部分是他的人,维护京城治安和卫戍皇城的御营军里,统领有不少也归顺于他。 不然,又怎会迅速拿下京城,压制了所有的反对声音? 但现在的问题是,本应该如铁桶一般的京城和皇宫,比那渔网都稀疏,一个个全跑了出来。 元英睿眯着眼睛,疑忌地看着眼前的十多人。 难道,这里有元瑾瑜的人? 所以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才会有所准备,不仅自己全身而退,甚至连周贵妃都能带走! 就像元英睿也安排了不少人在元瑾瑜身边,一些是明显的,少数一二个则是表面上是对元瑾瑜效忠,实际上却是对元英睿死心塌地。 皇权争斗,谁心里还没藏着点阴谋诡计? 元英睿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给我查!” 查内鬼到底是谁,查对方是怎么泄露的计划安排,他就不信了,一个个查过来,还能找不到人! · 周敖很关心元瑾瑜的伤势,每日换药的时候都要过来。 “好好好,幸亏没发炎红肿,”周敖看着越来越好转的伤口,松了口气,“过几日差不多就痊愈了。” 元瑾瑜也很庆幸:“真好,我还以为要化脓。” 周敖:“福大命大,是上天保佑。” 提到这个话题,他就想起来那个神棍一样的少年郎——黎白。 元瑾瑜也顿了一下,他问:“舅舅,是否找到了……?”精通术数占卜之人? 有名声的倒是不少,但多数隐士并不愿意出山。而某些道家人士,离得远,脾气倔,谁知道对方乐不乐意掺这趟浑水呢? 周敖:“有一个,已经派人去请了。但稳妥为上,还是多请几个比较好。” 元瑾瑜道:“我听闻军师也颇通易经,修的是道家传承。” 军师名为左丘科,乃周敖麾下幕僚第一人。 “他去找纪越和那人了,”周敖回想了一下,纪越说那人叫黎白,“那黎小公子说不定能跟他投缘,再多说些什么来。” 元瑾瑜的手指微动:“你觉得,此事当真吗?”说他命星之事。 周敖脑海里闪现了黎白淡定自信的脸,沉吟了片刻,他说道:“他敢说,想必是有几分把握的。不然在我这大军之中,胡言乱语的下场谁都能想得到。” 倒确实如此。元瑾瑜点点头。 至于左丘科,彻夜未眠,用了自己所学的所有方式,都无法得出黎白的结论。 不是说黎白信口雌黄,而是左丘科并未看出来元瑾瑜命星和运道有问题。 “难道,真的是我学艺不精?”他疑惑。 于是,大清早喝蛋花汤的黎白,透过辛勤练剑的纪越的身影,瞧见了那出现在院门口噙着笑容的左丘科。 唔,此人有所求。黎白抬了抬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端着碗喝蛋花汤。 第21章 揍窃据山河者 六 大清早的,风还有点凉,左丘科眼下是一夜未睡的轻微青黑之色。 纪越收了剑招,转身看去。 左丘科先是站在院门处远远地瞧了眼廊下正在吃东西的黎白,稍后才将目光落在纪越身上。 他笑着走了进来,行礼道:“来看看纪公子与黎公子,不知是否有不妥之处?或是不习惯的地方?” 纪越回礼,客气道:“不曾,劳先生费心了。” 左丘科跟纪越稍微聊了两句,交谈间,视线忍不住地瞟向黎白。 纪越看出来对方的心不在焉,但也不挑明,故作不知,顺着对方的话语往下接。 三五回之后,左丘科先憋不住了。 他说道:“我可否与黎公子说两句话?” 纪越转身看向黎白,他吃完了早饭,手里拿着一白色的绢帕,正在擦嘴。 纪越:“……”好像不曾见过黎白身上有这东西。 所以又是突然间凭空拿出来的吗? 黎白很淡定,反正有桌子遮挡,衣服的袖子够大,拿出来什么都不稀奇。 ——自清洁绢帕,你值得拥有。 见到黎白没反对,纪越便知道这人并不在意。侧了侧身子,他对左丘科说道:“先生请。” 左丘科:“多谢。” · 虽然认不出黎白不久前向他演示的剑招都是哪些名字,但纪越的脑子很灵活,将他的身形记了不少。 再回忆曾经记下的剑谱,两相结合,纪越的动作倒没什么阻碍。 黎白擦完嘴就将那绢帕随手扔在矮桌上,身子靠后,躺在了竹椅靠背上。 左丘科刚上了台阶,就瞧见黎白这样的姿态,他顿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黎公子不欢迎自己似的。 桌子是纪越随手搬来的,竹椅是他找了一圈之后,精心挑选的。 不得不说,这个选择很合黎白的心意。 左丘科看了看这里,没什么能让他坐下的地方。 这个院子不大,纪越的身份还不足以让元瑾瑜给他专门安排最好的院落。若不是考虑到黎白,纪越怕是要跟人一同住在某个院子里去。 廊道既不宽阔也不长,黎白往那里一躺,基本上是挡严实了。 左丘科沉默了。 哪怕此时去屋子里搬座椅出来,也只能是放在门口,实在是不雅观。 但站着的话,又很不好跟黎白套近乎。 左丘科微微叹气,伤脑筋啊! 黎白缩在宽大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手指摊开之后,掌心是一把黑色的小石子。 左丘科以为是他原本就握着的,倒没疑惑这石子的存在,而是不解这东西是做什么用处的。 左丘科:难道是看透了自己的来意,所以要直接教自己了吗?不知道是易经八卦梅…… 黎白随手拈了一颗,微眯了下眼睛,直接弹了出去,打在了纪越的手肘往上一寸的地方。 黎白:“错了。” 力道不大,但是纪越的动作被打断了。 纪越顿了一下,然后顺着黎白给他的方向纠正了动作,继续往下练。 左丘科的激动落了下去:花……原来不是术数占卜用的啊…… 黎白又打了一颗在纪越的剑上,他说道:“刚才那个,再来一遍。” 左丘科看了看重新开始的纪越,夸赞道:“纪公子不愧是龙章凤姿,文武双全啊!” 黎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武,全?就这? 左丘科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还以为自己夸错了:“怎、怎么了?”我夸人难道不对吗?措辞没什么毛病啊! 左丘科:就有点慌张。 纪越记得的招式其实没有几个,有的身形不连贯,还要反复地去练。黎白就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地帮他纠正一下。 左丘科看了一会儿,想要跟黎白有所交流,没话找话地说道:“这剑法倒是灵巧,是黎公子的家传绝学吗?” 黎白:“不是。” 左丘科:“……那是二位师承绝学?” 他其实是想知道,黎白和纪越是什么关系。瞧着似乎是好友,却又不太像。纪越隐隐有以黎白为重的态度,行为方式里有表现出来。 但黎白的年纪并不大,看着不及弱冠。 昨日因为他那话的缘故,众人心惊,倒是忘记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了。 黎白懒洋洋的,直接道破了左丘科的心思,说道:“你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问。” 左丘科见他这样的态度,也略微知晓黎白的个性了,便不再拐弯抹角,说道:“想问小先生,昨日所言,到底为何?可否指教。” 黎白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慢悠悠道:“但我不一定回答。” 左丘科:“……” 我有一句骂人的话,现在就想说。 他苦笑:“小先生就不要拿在下取笑了。” 左丘科连称呼都改了,是真的存着求知探讨的心思过来找黎白的。 黎白:“那就是你没这方面的天赋吧!找会的人来,何必要什么都自己知道呢?多累啊!” 左丘科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在下略通一二的。” 他这话是谦虚,真正精通深入知道良多的人,一般都是这样说话。 相反,半瓶子水乱晃荡,反而会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天下第一强。 黎白知道有人喜欢这样自谦,然后来回夸赞两句,表示对方学识厉害,互相吹嘘一番。 但他不喜欢。 会就说会,不会就说不了解,他不喜欢这样费心去想。 黎白叹了口气。凌苍派的人就爽快很多,他习惯那里的氛围了,人也就懒了。 可这里,好像跟其他门派似的,说话的时候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是最厉害的。偏偏措辞相反。 左丘科:“小先生何故叹气?”我难道又说错什么了? 黎白道:“你若是通一二,那就别在我面前问这个问题。你若是自谦,那我想你高看了自己,你知道的也就一二。” 左丘科:“……” 他看出来了,黎白年少张狂,自信嚣张。这人昨日敢直接言明,今天又这般地呛人,实属无虑。 不世故,不圆滑,这么多年必定是顺风顺水,从未遭遇困难险境。 黎白又弹了两颗石子出去,漫不经心地跟左丘科说道:“言尽于此,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于我无碍。” 他抬起头:“结论都给你们了,反推回去,很难吗?” 左丘科沉默了。是挺难的啊! 但黎白不愿意跟他多说,站起来去教纪越练剑了。 左丘科在廊下站着,看院子里的两人,一人在低声说着什么,另一个安静地听着。 片刻后,黎白让纪越往边上站站,给他演示了起来。 同样的剑招,黎白使起来,跟纪越完全不同的风格。 就像是,杀人见血的侠士,和学武以修身正心的世家公子。两人目的相差极大,表现也毫不相同。 左丘科叹着气:“这人到底是哪家的……”但黎白看起来,实在太像世家公子了。 · 元瑾瑜还没确定要安排纪越做什么,他这日很闲。 吃完午膳,黎白瞧着外面的大太阳,没让纪越去院子里继续练剑。 他想了想,翻出来一瓶丹药。储物空间太大了,平常得到什么东西都会直接塞进去,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这人又不喜欢整理,唯有想起来的时候,才会发现小东西很多。 比如这瓶,是他某个徒孙送的。 凌苍派十二峰,丹清峰是炼丹的地方,这里的人很有开拓精神,无聊的时候、兴致来了的时候,会瞎搞一气。 黎白倒出来一颗,凑近嗅了嗅:“味道好像没错……雨花叶、睛曲草……” 纪越见他皱着眉头再想,手心里还托着一颗黑色的丸子,好奇问道:“黎白,这什么?” 黎白坐直了,看着擦剑的纪越,回答:“好像是用来通筋脉的。” 纪越:“???”为什么是好像?你自己的东西还不知道用处么…… “算了我自己试试。”说完,黎白吃了一颗。 嚼吧嚼吧的时候,他还不忘分析里面都有什么东西。等摸清楚了,黎白点了下头:“对没错就是这样。” 看着懵逼的纪越,他把手里的小瓶子抛给了纪越,说道:“给你的,这个剂量小,普通人用的。你今日吃一颗,明日再一颗,十日过后就差不多了。” 无聊的徒孙做出来卖给山下人的,俗世里这东西还挺受欢迎。 纪越下意识地摩挲了瓶身,入手即暖,是好玉。 他打开先吃了一颗,然后再问:“什么用处?” 黎白回想了一下徒孙给自己显摆时候说的话,不确定地重复:“洗髓、通筋脉、祛风湿、增强体质,似乎还有一个提高记忆力?” 纪越:“???”这什么玩意儿?你真的没在骗我吗? 黎白挥了挥手,像是在扫清混乱的思维,他放弃地说道:“反正吃不死,试试。” 纪越:“……” 黎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体质不行,脑子一般,这样是不好的,借助一下外力,激发你的潜力,早日报仇。” 他走到了纪越的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样我也能早点离开。” “嗯。”纪越低下头,右手攥紧了瓶子,“我会的。” 黎白很满意:“可以可以。” 话音一落,他看了眼门口,又对纪越说道:“有人来找你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个穿着盔甲的士兵过来,问道:“纪公子在吗?六皇子有请。” 第22章 揍窃据山河者 七 左丘科回去了之后,跟周敖与六皇子形容黎白。 “给我的感觉很危险,但因为纪越,对方会站在我们这边。” 周敖和元瑾瑜对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斟酌。 周敖问左丘科:“你今天有问到什么吗?” 左丘科摇摇头:“未有。” 周敖不可置信:“他不过一个尚未弱冠的小儿……” 左丘科:“但他有着自信和傲气,这是世家大族才能养出来的。将军,如果要查他,还是得从纪越入手。” 元瑾瑜:“纪越在巍山求学,也许是在那里认识的。” 左丘科诧异:“随清先生的巍山书院?” 不入朝堂的随清先生,世间大儒。便是连先皇,都要尊称一句“先生”的。 元瑾瑜点点头:“对,他的成绩一直优异,今年本来是要下考场的。” 左丘科:“能当得六皇子一声夸奖,想必纪越确实有真才实学了。” 元瑾瑜道:“在巍山的人多,隐士也不少,或许是随清先生的后辈。” 周敖沉吟良久后说道:“不如唤纪越来此,一是给他安排事情,二是问他黎白的事情。” 元瑾瑜:“甚好。” 于是,纪越就被喊了过来。 · 在路上,纪越沉默地想着。 元瑾瑜的目的很好猜,黎白既然露了一手,对方肯定是急不可耐地想确定他所言的真假。 但今日才是第二天。 也许,元瑾瑜身上发生过什么,以往不曾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但黎白提到了。 有些东西,你不想时候是没感觉的,一旦去想去思考了,就会发现,似乎一切都能联系起来。 元瑾瑜连一天都等不了,说明他真的很急切。 也说明,他这一夜的时间,都在回想以往发生的事情。 可惜,自己因为不愿涉足党争和皇权争斗,父亲也对此无意,导致对六皇子了解得太少了。 曾经与同窗辩论的时候,还畅想过入朝为官会是什么模样。 “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吾生之所愿,谏臣不畏死。” “清白一生,为民请愿。” “不涉党争,不同流合污。” …… 说得太多,到头来,都是大家的美好向往。 纪越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一夕之间,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站在门前,纪越抬头看了眼高高的牌匾。 我来这里找六皇子,又是对还是错呢? 仅凭当年的短暂接触和伴读时光,就能确定这人值得自己投效吗? 他还是曾经自己认识的元瑾瑜吗?这么些年里,与元英睿的对抗争斗中,他是否变成了另一种人呢? 士兵侧身道:“公子请。” 纪越微笑点头:“多谢。” · 绕了一圈,从“你家里出事我也没想到”、“现在你还好吧”、“有去京城看过吗”、“来找我这一路上真的是难为你了”、“希望早日回去京城能够让你去给纪府的人收殓尸骨”…… 再到“昨晚上睡得还习惯吗”、“我听说你今晨在练剑”、“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纪越温和回答,一句句应对得体。在对方说到纪府人的尸骨时,他顿了一顿,没说出来黎白已经替他收敛过了。 这一刹那的停顿,让元瑾瑜误以为是他想起来了家人无辜惨死,末了还无法前去探望,连尸骨都不知道落得何种下场,因此感到悲哀难过。 他叹息:“委屈你了。” 然而,这都是命。又能怎么样呢? 就如他,若不是早就防着元英睿,在母妃那里安排了不少会武功的丫鬟太监,连宫殿外面值班轮换的侍卫都是他的人,这一次在皇宫事变当晚,怕是他的母妃也要遭殃。 想起刚收到的传信,上面说周贵妃再过三日即可到达际州,元瑾瑜庆幸不已。 幸亏安排严密,不然现在在皇宫里,母妃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元英睿的人对待呢!尤其是宁妃,早就对母妃不怀好意,这一次元英睿当权,想必早就计划好了要对母妃做些什么。 元瑾瑜每一次想到这里,都是一阵后怕。 元英睿这招太狠了!也太快了! 纪越见到元瑾瑜突然走神,并未提醒,只默默地站着,也安静地不说话。 还是周敖接过了话茬。 他道:“我听军师说,你今晨在练剑,剑法不错。” 纪越:“军师谬赞了。” 周敖:“有机会了去校场比划比划,我看你身板单薄,却也像是练过拳脚功夫的人。” 纪越:“大将军谬赞,只是习武修身罢了,比不得将士们的操练。” 元瑾瑜此时回过神来,他接着周敖的话说道:“长安谦虚了,军师止不住地夸你呢。还说那剑法实在是精妙绝伦,可是在巍山求学时习得的?” 这就是直接拐到了剑法上。巍山书院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有开设武学课程,却并不侧重,只是君子六艺,要全面而已。 况且,能进巍山书院的,都是要走科举的人。武举的科目是完全不一样的。 似这样的剑法,并不是巍山书院的教习会有的。 而纪府出的都是文臣,并没有什么武将。 纪越看着元瑾瑜,知晓对方的意思,他轻轻地笑了:“不是,是黎白教我的。” 元瑾瑜作惊讶状:“我单以为黎公子是修的道家传承,没想到连武艺也这般高超。是他的家学吗?” 黎白可以直截了当地怼左丘科,纪越却不能那样回复元瑾瑜。 他拱手行礼:“关于黎白的事情,我确实有很多不知道的,怕是无法为殿下分忧。” 元瑾瑜愣了:“长安……” 纪越叹息:“认识黎白,还是一个巧合。他那时孤身在外,饥饿难耐,我瞧他年纪小,便分了些吃食给他。没想到,这人说是不能占便宜,要跟着我。” 他睁着眼睛编瞎话:“知晓我家出了事情,他连夜赶来与我会面,怕我想不开出意外,就不愿意离去。黎白以诚·心待我,他不愿意说的事情,我自然不能去问。” 纪越略带歉意地跟元瑾瑜说道:“殿下,您若是怀疑黎白的身份,长安可以自身担保,他绝对没有问题,只是小孩心性,过于直白了些。” 元瑾瑜:“倒也没有怀疑……” 纪越又道:“我昨夜问过他了。” 听纪越提起这件事情,元瑾瑜和周敖不由得竖起了耳朵,连充当背景板的左丘科也提起了心。 纪越:“黎白说,他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只是隐隐有这样的感觉。因我前两日跟他道明,要来投效殿下,才能尽早为纪家报仇。他这才说出此事,倒不是隐瞒不报,也不是对左丘先生不敬。” 说到这里,纪越代替黎白行礼,向他道歉:“黎白过于单纯,说话从不瞻三顾四,虽然莽撞了些,但却不怀其他心思。先生还请万勿与他计较。” 不远处的左丘科连忙道:“不会不会,纪公子言重了。” 纪越这才起身,对元瑾瑜说:“殿下,黎白不知轻重,但心却是好的。” 元瑾瑜连忙肯定:“我知道。” 纪越感激道:“殿下深明大义。” 这一通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本来是想问黎白的身世,压根没问出来东西。 反倒被纪越推了回来,说他也不知道。 摆明了是不想回答。 都是成精的人,谁还不明白谁的心思啊! · 黎白正掰扯三千界呢,这里太无聊了,还没上一个世界好玩。 起码那会儿能看电视。 不过遥遥地听着纪越瞎呲,也挺有趣的。 睁眼说瞎话,纪越那君子如玉的模样,可太有欺骗感了。 黎白:“啧,都是大骗子。” 一个个的,心思藏肚子里,面上一张嘴,说什么都不带脸红的。 第23章 揍窃据山河者 八 纪越在元瑾瑜和周敖面前瞎说了一通,这两人表示理解理解,但背地里还是派人去查黎白的信息了。 只要他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哪怕真的是哪位隐士的后辈,哪怕真的是从山里出来的,那也肯定会有蛛丝马迹。 ——他们是这样想的。 在这个期间,周敖派出去找人的手下回来了,还带来一个留着胡子穿着道袍的男人。 纪越被安排在左丘科那边做幕僚,元瑾瑜和周敖关系亲近,他虽然是来投效元瑾瑜,但有元英睿这个大敌当前,二人目前一致对外,不曾有什么嫌隙。 纪越考虑过,等到元瑾瑜登上大位,周敖作为手握重兵的外戚,若是不知退让的话,想必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但这是将来的一种可能。 又或者,元英睿牢牢把控京城,元瑾瑜并不能攻回去。 一想到这里,纪越就有些紧张。他是要报仇的,元英睿和纪茹雪,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一定要成功,不能失败。 至于阵营,无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为不曾发生的事情过早担忧,实在不必。 至于黎白,这人暂时没什么位置好安排。尤其是,他看上去不想干活,就无聊地四处溜达。 还很懂事,涉及到机密的地方,他从来不去。 但纪越知晓,黎白表面看上去不凑热闹,实际上却有凑热闹的能力。 好在黎白懒散,不愿意掺和事情,举止行为也颇有分寸,并不逾越。 · 周贵妃到了际州之后,住进了际州城。 周敖在这里多年,早已经根植了势力,作为周贵妃的兄长,这人是实打实的外戚。 见到妹妹无碍,周敖也放心下来,吩咐了人来保护,更调了将士来守城。 等黎白发现自己被亲切对待的时候,元瑾瑜和元英睿对峙的格局,已经初步形成了。 · “这是什么?”黎白从外面溜达回来,发现屋子里多了很多东西。 纪越正在看书,闻言,无奈地笑笑:“殿下和大将军送来的。” 黎白挑挑拣拣,翻出来一个果子,手上多了些水,洗了之后就开始吃。 纪越:“……” 每一次看到黎白这样,他总是有一种提不上来气的感觉。 黎白:“唔,还挺脆。” 纪越:“……今日又来了几个先生,看的是殿下命盘。” 黎白:“发现我说的是对的,然后想讨好我?” 纪越:“嗯。” 送的什么都有,还有几身裁剪良好的衣裳。因为黎白老是穿着一身衣服,他们误以为这人没得换。 又听暗地里观察他俩的人说,黎白对什么都好奇,尤其喜欢吃东西。元瑾瑜就安排人送来了不少的吃食,连小孩子喜欢的饴糖都有。 纪越想起来他听闻的事情,跟黎白说道:“殿下早先在皇权争斗中,是占据优势的。” “但后来,元英睿那边却突然多了不少站队的人。先皇属意六皇子,不少大臣支持元英睿,事情就僵持了下来。” “早先宁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元英睿前去赈灾,效果良好,颇受好评。这也是他的政绩。” 黎白:“哦。” 纪越:“前日我听军师说,茶叶、糖、铁,元英睿名下有不少这样的经营,钱粮倒是不缺。怪不得能笼络到那么多的大臣。” 黎白:“哦。” 纪越:“近日,支持殿下的人也多了起来。京城那边开始传播,说是元英睿篡位弑君,朝中阁老重臣都反对他登基,闹得很大。” 黎白换了个姿势瘫着:“元瑾瑜掺了一手吧。” 纪越轻笑:“对。” 人虽然离开了,但京城里还是有很多手下的,传递消息和捣乱这种事情,做起来不在话下。 元英睿对内要压制反对的声音,对外要跟元瑾瑜开战,现在确实情况不太好。 纪越:“他最初,应该是想把殿下和贵妃困在宫中,任他生杀予夺。” 但没想到,元瑾瑜能跑出来。 纪越:“宫里的诸位皇子,不是过早离世,就是母家无依靠,再不然个人有所不及之处。到了现在,唯有这两位,才能争上一争。” 黎白又换了新的吃食,他的胃像是无底洞般,没有饱饿之说,只看自己要不要吃。 纪越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对他有了些许的了解,二人相处倒也融洽。 他伸出手,握紧成拳,能够感受到内里蓬勃的力量。 想起来自己吃的那些丸药,纪越感叹:“你给我的那东西,果真有用。” 黎白:“哦。” 纪越从怀里拿出来那瓶子,说道:“还余下不少,给你。” 黎白摆摆手:“你留着吧,我还有很多。” 纪越:“……” 丸药很小颗,一瓶子里纪越吃了十粒,剩下的再有三十多粒。 他亲身试过这东西的效果,便知道这有何种威力。 自己不过是一个偶尔习武健身的书生,前日在校场与际州军的将士比武,三两招即可将对方挑于马下。 有人不服,纪越兴致起来了,多人·轮·战,不论是骑射、对打、举重,皆连胜。 此事就连周敖都听说了,还跟他聊了一会儿,说没想到你这单薄身材之下,居然力大无穷。 纪越甚至连门口那给将士们锻炼用的石锁都举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以往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对现在的状态感到吃惊。 “……你给我留着,”纪越艰涩道,“这实在是太珍贵了。” 这世间,仅此一瓶,不可能有人炼出如此效果的丸药。 黎白瞥了一眼:“不过是增强体质的东西,没什么逆天的成分,留给你也没事儿。” 天道不会瞎逼逼的。 纪越:“……我不是这个意思。”难道还有更逆天的吗? 黎白:“往后有难题了,送做人情也可。” 纪越不解:“什么?” 黎白将吃剩下的垃圾收拢在一起,远远地投掷到竹筐内,同时答道:“于常人而言,十颗过后可脱胎换骨,百病不侵,直至年寿将近。于病者而言,看严重程度,濒死之人,能勉强活上两月。” 纪越:“那如果是病重垂危,药石枉然……” 黎白:“活俩月呗,就能吃一次的,这种吃多了虚不受补,死得快。” 纪越噎了一下,又问:“有沉疴旧疾呢?” 黎白:“嘿,你真当这能治百病啦?” 纪越茫然:“没、没有吗?” 黎白摇摇头:“要看是什么病,风湿啊、受伤的后遗症啊……还行,主要是增强体质嘛,通筋脉的。反正吃不死人,给一颗就行。” 纪越:“那怎么说我百病不侵啊?”这跟你说的效果对不上啊! 黎白无所谓:“哦,晚上无聊,你睡觉的时候我替你顺了顺筋脉。” 纪越:“……” 所以主要还是你厉害吧? 黎白见他脸上闪过吐槽,乐道:“你别小看这东西,好用的。你体质变化是这个的作用,我只是额外加了些其他的而已。就算没我,你也很少生病的。” 说到这里,黎白就忍不住道:“我刚才出去溜达了一圈,你们这儿太容易生病了。军医那边的伤患,太多了。前几日我还瞧见有人得了伤寒,第二日就没了。” 黎白唏嘘:“太残酷了,我压根没想到。” 纪越:“伤寒确实严重,冬日的话会有不少死伤。” 黎白惊了:“哈?” 纪越试探地问:“你那边,没这样的问题吗?” 黎白想了想,日常接触的都是修仙的,谁还能被一个伤寒给弄死啊?都是飞升失败或者打斗时候被捅死的好不好! 凡俗之人,多病多灾倒是有,可也没听说哪个地方连伤寒都治不好的。 “疫病是有,严重超出控制以后,天道警示,我们会有人去帮忙救治。不然就会随他们发展,不能影响太多。”黎白说道。 他提到这话,纪越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白玉瓶子上,说道:“这东西给我,若是某些人天命所限,我却给了他两个月的多余时光,位高权重之人,总是会影响良多的。” 这不是什么问题,黎白道:“你这里早就乱了,无所谓了,说不定还能纠回去呢。” 纪越想得多,他知道这丸药有多珍贵。连病重垂危之人都可吊命,足以让这类人安排后续之事了。 二人说着话,黎白突然站了起来。 纪越:“怎么了?” 他见黎白快步走到了门口,望着天空。 纪越诧异之下,随着他过去,朝那方向看去,他瞪大了眼睛:“白虹贯日?!” 黎白没错开目光,但他不屑纪越的惊诧:“就一个彩虹,激动什么。我看的是元瑾瑜的命线!” 纪越看着黎白:“什么命线?” 却见他没搭理自己,左手掌心平举,一枚黑色的十八面物体陡然出现,于空中旋转。 棱角处有红色光芒闪过,黎白掌心多了一簇白光,融进去之后,这物体停了一瞬,然后继续旋转,速度加快了许多。 这是黎白第一次毫不顾忌地在纪越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以往隔空取物的时候,还会无辜脸面对纪越,表示你看到了什么都是错觉。 金色字体于三千界顶上闪现,逐渐蔓延至空中,竖起,围绕着三千界如竹制书卷般凝成一圈,也随着它的速度不断旋转。 纪越的注意力落在上面,他的视力较之前好了许多,隐约能看清上面的文字。 还来不及为自己居然能在飞速变化的状态下看到文字而惊讶,纪越就发现,这上面的文字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扭头看向黎白,却见对方一脸严肃,没有了之前的嬉笑随意。 修仙界的文字,凌苍派独属符文,纪越自然看不懂。 三千界慢慢地停了下来,那金色文字和光芒也不再出现,隐没了下去。 黎白手腕一转,收了三千界。 纪越刚要问他怎么了,就见一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声问道:“黎公子纪公子可在?此处可有事?这里金光闪现,殿下遣小人来问。” 纪越刚要找借口,就见黎白笑眯眯道:“有事有事,恰好要去找殿下。” 纪越:“???” 殿下说了要对黎白敬重以待,想到这点,来人愣住:“……那,请随小人前来。” 第24章 揍窃据山河者 九 往日,元瑾瑜想请黎白过来谈事,每一次都被直截了当地拒绝。 左丘科试图多跟黎白接触,万一不经意间套个话,对方说漏嘴了呢? 这都是很有可能的嘛! 然而没想到,手下没人查到黎白是哪里出现的,黎白自己也很机灵,从来不跳坑。 半个月了,手里的势力都梳理了一遍,跟幕僚们都探讨无数次要怎么打回京城了,关于黎白的底细,还是一点都不知道。 纪越也总是无辜脸卖萌,跟黎白一模一样的表现。 看得元瑾瑜和左丘科懊恼不已。 但是又无能为力,尤其是鸿明道长应周敖的面子前来,替元瑾瑜看过之后,结合黎白的推论,诧异地承认了他的说法。 鸿明道长:“但藏得极好,找不出来原因。” 元瑾瑜念起黎白当日所言,提到了纪茹雪的生辰。他知道纪朝雨和纪茹雪被抱错的事情,京城传言二人是因为稳婆嫉妒,这才换了婴儿。 纪覆程考虑到纪茹雪的将来,不曾提到她是徐家的女儿。只想着把她打发走,让她不再出现在宁娴雅和纪朝雨面前就好。 但先皇早已知晓,这人是徐家的女儿。念及过往,年纪大了,心也软了,徐家当年也为之前的事情付出了代价,便不打算追究纪茹雪的存在。 熟料,元英睿要娶纪茹雪,还强压下了纪覆程的动作,让他不得将人送走。 这是让先皇不喜的。 尽管他以为,自己这儿子并不知道纪茹雪真正的身份,不过是出于喜爱,这才要娶她。 但终究,元英睿在先皇跟前丢了些好感。 元瑾瑜当时还觉得这个皇兄脑子有病,此时看来,也许是他知晓纪茹雪真正的作用。 比如,用来窃取自己的气运? 元瑾瑜想到这里,就坐立难安。如果当真如此的话,那岂不是说自己才是帝王命格? 但当年经手换婴事件的相关人,都已经被处理掉了。 纪茹雪准确的出生时辰,无人可知。 那日,鸿明道长在的时候,周敖也于一旁焦急等待。两人都想到了这点,对视之后,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只是,鸿明道长不肯说元瑾瑜是否帝命在身,只言道:“天机不可泄露,此事非人力所能探究。” 人们算命却不信命。古往今来,山堵移山,水淹治水,没人会全力寄希望于祈求上苍降下神迹,都是百姓们撸起袖子去干。 人定胜天,这是大家的信念。 帝王求长生,元瑾瑜还没成为帝王,还没有老迈,不曾对死亡有感触。他年轻力强,有的是大好年华。 黎白说那话以前,元瑾瑜对于炼丹成仙命数一类的言论,是嗤之以鼻的。 然而,结合这个说法,回想自己近两年来处处遭受掣肘的经历,还有损失了不少人手与拥趸,元瑾瑜突然觉得,这个说法完全立得住脚。 就是元英睿跟纪茹雪成亲之后,他才如此倒霉的。 鸿明道长话语落下,元瑾瑜的心便也一同稳了下来。 元瑾瑜:“道长,您看,是否有解决的办法?” 鸿明遗憾摇头:“老道无能为力。” 元瑾瑜和周敖都是一脸失望。这难道是说明,他没有了登基为帝的可能性了吗? 无奈地请鸿明道长去休息,元瑾瑜只能寄希望于接下来的能人中,有可以替他解决此事的。 · 白虹贯日这天,元瑾瑜正跟人密谋反攻计划,还是要确定一个口号的,讨伐檄文也不能少。 做这种事情,总得占一个大义,尤其是元瑾瑜确实站着一个很能说得出去的理由。 元英睿在京城里已经过了半个多月,那天晚上他换了龙袍,抱着玉玺登基,见证的大臣们是被元英睿手下的人用剑威胁着,站在朝堂里,于深夜,看着他坐上了那把龙椅。 格外的草率。 第二日许多重臣和阁老反应过来,纷纷反对,元英睿在朝堂上杀了人。 这件事情做得很不合适,引起了很多人的慌乱。 投机者和怯懦者于强威之下不敢反抗,有着铮铮傲骨的大臣却静坐在宫门外,更有良臣死谏。 元英睿的登基大典一直没有举办。 元瑾瑜这里,单是私下派人来联系他的,就有不少。除了京城的势力以外,还有一些其他地方的世家大族。 他们看好元瑾瑜的未来,愿意赌一把。如果他能够回到京城,将元英睿从皇位上拉下来,那么,此时给元瑾瑜助力的人、追随他的人,都将有着无尽的前途。 人为财可死,鸟为食可亡。这种机会是真的不多见。 意外见到白虹贯日,许多人都很惊诧,但一方面又觉得窃喜。 这样的景象,说明连老天都看不惯元英睿的所作所为。 “殿下,白虹贯日,这是凶相。” “是啊,殿下,这分明就是针对京城里的那贼子!” 白虹指兵,日是君主,元英睿既然自称已经登基为帝,那么他自然是此次白虹贯日天象所示的对象。 此乃兵祸之象。 如果站在元瑾瑜这边解读的话,确实可以认为他们的行动将会成功。 但元瑾瑜的心里还是怪怪的。明明自己是要去讨伐这样一个篡位弑君的人,却成为了起兵祸的元凶,提起来就很不好听。 就在这时,元瑾瑜看到有一个方向闪现了金光。 “那是哪里?”他问道。 一群人窃窃私语,门外早有人安排士兵去探看,到底是何处有着这样的异象。 一人去请黎白和纪越的时候,另有人来向元瑾瑜禀报,说是他们那个院落里发出来的金色光芒。 元瑾瑜格外诧异。 金光,这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并不普通的颜色。 元瑾瑜心生疑窦,不知为何那一处居然会有这样的现象。 最令他想不到的是,黎白居然兴高采烈地过来了! 结合黎白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这实在是一件太过于让人意外的事情。 以至于在瞧见他的时候,元瑾瑜不由得问道:“黎公子怎么来了?” 黎白挑眉,看来自己在对方的心里,确实是一个很不好请动的人了。 元瑾瑜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连忙找补:“太过意外,并非不敬。” 元瑾瑜现在恨不得能跟黎白多相处,多说一点关于自己的事情出来。没看到德高望重的鸿明道长都肯定了黎白的推论吗? 这说明黎白虽然吊儿郎当,但此人非常有天分。 果不其然,下一瞬,元瑾瑜就听到黎白向他客气说道:“刚才突现金光,脑子里多了一些东西,想来是上天指示,于是我就过来了。” 听到这话,元瑾瑜激动不已。 白虹贯日真的是上天对元英睿的示警!亦是对自己的指示! 不然,黎白这样一个洒脱不羁难以驾控的人,又怎会突然前来呢? 那金光,和黎白与苍天的不可说关系,定是有所联系的。 元瑾瑜按捺下兴奋,言语间却还是漏了些情绪出来:“那,先生里面请!” 他连黎公子都不喊了,直接喊作“先生”。 黎白态度怡然地甩着袖子进了这最高规格的议事厅。 跟在后面过来的纪越见到了这一整个过程,沉默了。 金光不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吗?什么叫金光闪现,脑子里多了点东西? 你骗人! 第25章 揍窃据山河者 十 以“金光带着馈赠落在了我的身上”为由,黎白装了一把神棍。 纪越就这样看着黎白个大骗子,在元瑾瑜的面前,一副翩翩乎登仙的遗世独立模样,将对方唬得一愣一愣的。 许是那张脸和气质太过卓然,不少第一次见到黎白的人,都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我刚才在打坐,陡然间金光从天而降,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脑海里便多了些许东西。” “我其实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冥冥之中有感应,这是上天的馈赠。” “兴许是我前世做了什么,今生于神鬼一途,总是若有似无地联系着。” “六皇子啊,你确实是天命之人。以前不能说,现在我得到了应允,是可以告知于你的。” “但过程就艰辛了些,还望你多加努力啊!” 黎白的话不文不白,不似那些擅长玄虚之道的人,元瑾瑜和另外的人听得很清楚。 他们以为这是黎白顾念将士大多不懂佶屈聱牙的卦爻辞,特意用通俗言辞解释给他们听。 心里不由升起了一丝暖意,为黎白的贴心而感动。 唯有纪越知道,黎白压根就不会说那类的辞藻,这人是真的懒,能不思考就不思考。 但不得不说,看着黎白忽悠人,感觉还挺新奇的。又带着点快乐和幸灾乐祸,纪越难得的开心。 打从知道家里出事,纪越祭拜过之后,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记着。 面上带着微笑,是他惯常的做派。 有听说纪越身世的,背着他的时候,总是会感叹一声这人可怜。 纪越都知道。 但是他不愿让人看轻。 他难过,他悲伤,他夜里总是会梦见奶奶父母妹妹,还会幻想她们当时的悲惨情景。 他每日清晨醒来,总是握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深刻的指甲印。 他恨不得现在就杀回京城,手刃仇人。 可是不行,还没到时候。纪越这样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坚持,要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维持君子之风,他待人诚恳,他把恨意深埋心底。 他等着,这仇恨破土而出的那天。 压抑了许久,伪装了许久,看到黎白这样扯谎瞎说,纪越突然感觉到了有趣。 一个仙人,原来是这样的真实。 以为都是高高在上的,冷心冷情的,却原来,是这样的模样。 会嬉笑怒骂,会懒洋洋躺着,会喜欢吃东西,会有偏好,会胡乱说话,会端着架子忽悠人…… 若是没有黎白,自己的复仇之路想必格外艰辛,在六皇子这里,也不会立即得到重用。 纪越嘴角带着笑,想道:等一切结束了,要去给黎白立个牌位,摆个供桌,纪家人以后都要供奉他。 如果可以的话,再给黎白修个生祠吧,就是不清楚这人的名号是什么,改日得问一问。 正不知所云地说着什么的黎白,心里一个哆嗦,他转身四处看,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时刻关注着他的一群人也随着黎白的目光来回扫视,还问:“先生,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黎白:“啊?哦,没事儿。” 狐疑地左右看了看,没找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黎白摸摸下巴,继续跟人扯犊子。 · 一直懒洋洋的黎白,突然勤快了起来。 纪越瞧着他往来如风,再也不是那个一瘫瘫一天的人了。 黎白至今未说明元瑾瑜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他笃定地跟对方表示,元瑾瑜身负帝命。 许是他的态度太过坚定,不少人都被黎白感染了,群情激奋,后来俨然成了狂热氛围。 纪越:“……” 这氛围,延续至今。 纪越将毛笔放在桌子一侧的笔架上,整理好刚刚书写完毕的纸张,左手揉着自己的右手手腕,略作放松。 趁这会儿,他抬起头,看到屋子里的人都精神百倍地当值,因怕打扰他人,说话间低声细语。 不止这里,外面校场上,离得略近了些,就能听到将士们辛勤操练的喊杀声。 就因为那日黎白肯定的话语,让所有人精神一振,似乎元瑾瑜登基为帝的场景即刻来临。 左丘科趁机让人拟了文章,集合了几位在易经术数卦爻上颇有建树的名人,如鸿明道长,反复修改,终于出了一篇稳妥又能激励人心的内容。 纪越还参与进去了。 通篇在阐述元瑾瑜乃上天钦定之人,从他出生时便与他人不同,而今遭受了小人的暗算,这才落得如今的境地。 但是不必担忧,元瑾瑜定会杀回京城,将那窃据皇位之人赶下来,还齐朝一个朗朗乾坤。 读来潸然泪下,恨不得以头抢地,哭诉元瑾瑜命运坎坷。 爬起来后斗志昂扬、激情澎湃,连文人都能去战场上走一遭。 这就是纪越近日来当值时候的氛围。 再一想到黎白,因为有不少早已出名的人给他背书,还纷纷找他去探讨那些深奥的问题,导致元瑾瑜格外看重黎白。 已经到了黎白说什么都是正确的地步了。 · 黎白搓搓手,准备干大事。 但下一刻就有点迷茫——这里的大事太多了,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想到上一次跟纪越聊起伤患问题,最近天热,伤患营那里有外伤的士兵大部分都发炎了。 黎白手指在桌面轻敲,忖量之后,决定做这件事情。 救人嘛,总不会出问题的,什么程度都能把握。 这里药草很多,不远处就是绵延的青山,听军营里的人闲聊时候提起,山里什么都有。 黎白还摸去了军医那里问了一下,对方回答:“我经常会带着人一起进山去采摘药草,先生是有什么需要吗?若是某些珍贵药材,那还是去际州城里的药铺采买比较好。” 黎白看着周围的小孩子来来去去的,抱着大扁筐,空地上摆满了架子,上面都是这蔑箩筐。 这里的军医职责分明,这位是金疮医,他负责的大多是外伤人员。 “这些都是治疗外伤的药草,军中操练、比武,难免会受伤,前不久刚派了一队去剿匪,回来的人也伤了不少。”他向黎白介绍,“先生是巫医吗?” 这人也听闻黎白近日来的流言,传说这位是上天派下的使者,前来助六皇子一臂之力的。 军医中也有巫医和方士,他结合黎白的表现,把黎白当做是巫医了。 黎白:“……不是啊。” 际州军有五万人,还有其他军队也在朝这边靠拢,天热,这儿的人又不严格注重卫生,近期起了不少的小病。 黎白看到,每三天就有不知道什么品级的将士巡视军营,在各自负责的区域内视察情况。从营幕、饮食到医药、劳逸,无处不关心。 又听闻一处犯了疫病,这里的人都提心吊胆的,害怕有人传染了过来。 黎白打发了人离开,自己在这里转了转,尝了尝药草都是什么样的味道,感受一下什么作用。 然后他就进山去了。 · 纪越清醒的时候,基本上没见到这人。 他怀疑,黎白打从那日离开,就一直没回来。 偏偏元瑾瑜和周敖每日都遣人来问,害怕黎白跑了不再回来。纪越只能一次又一次重复,说黎白进山找东西去了。 至于什么东西,不清楚不知道不明了。 什么时候回来,不清楚不知道不明了。 直到某日深夜,黎白越墙而归,摸黑倒了茶水喝,把浅眠的纪越惊醒了。 “……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他睡眼惺忪。 黎白:“哦,找完了,就走回来了。” 纪越:“……军营夜晚是有将士轮流值夜的。” 黎白点点头:“我看见了,怎么?” 纪越知道,黎白不像是传说中的仙人一般,会蓦地出现、消失,他一向是速度快,有那么一段过程。 最初见到他的时候,黎白的身影虽然缥缈鬼魅,但还是能瞧出来行动轨迹的。纪越以为他就是这样程度的厉害。 但,能在深夜时刻,穿过层层守卫,从军营外到最里面,这本事……闯皇宫都可以了吧? 纪越:“……算了,没事,我睡了。” 黎白:“哦。” 第26章 揍窃据山河者 十一 黎白这人,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靠着,能靠着就不站着。 一切以自己舒服为前提。 但要去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讲究了。 纪越曾问过黎白,为何总是穿着那一身衣裳。 黎白答:“懒得换。” 这次,回来之后,黎白换下了宽袍大袖,改成窄袖薄衣,比之前利索了很多。 他掏出来很多药草,有些植株上还带着泥土。 向纪越要了笔墨纸砚,黎白窝在屋子里,趴桌子上写写画画,连饭都不吃了。 ——虽然他不吃也没什么。 纪越需要睡觉休息,黎白不需要。油灯和蜡烛太暗,他掏出来一颗珠子照明,设了界,盖了这光亮。 元瑾瑜知晓黎白突然归来,派人来问,黎白不耐烦回答,三两句打发走了。 然后元瑾瑜就亲自来了。 看到黎白忙碌无比,地上铺满了纸张,以及青嫩或干枯的植株,屋子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抬了脚,犹豫半天,到底是没踩进去。 站在门边问了两句,黎白不是“哦”就是“嗯”。 元瑾瑜没有纪越那个自说自话的本事,两三回之后便说不下去了。 纪越替黎白解释。因黎白当日说过“脑子里多了点东西,想必是上天的号召”,所以找借口的时候格外顺当。 纪越:“殿下,黎白前几日晚上入眠之际,梦中有仙人感召,传授了他些许药石之术。这太过珍贵,黎白随着指引入山,回来后便忙不迭地寻了纸张墨笔,试图将这内容记录下来。” 说到这里,纪越朝屋内望去,还叹了口气:“不眠不休两天了,连东西都吃得少,就怕忘记什么。” 元瑾瑜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话太玄幻,古往今来,说梦中有所感的,史书上那是数不胜数。 真实的呢?一个都没。 不过是扯个旗帜画作皮罢了。 可再看看黎白此时的身影,他正聚精会神地伏案书写,外界的任何动静都没有打扰到他。 地上是厚厚的洇满墨水的纸张,站在门口,虽然看不清上面的内容,但却不难推断,这是黎白近日来的成果。 佐证了纪越的话。 元瑾瑜看向纪越,再看看黎白,犹疑的心定了下来。 看来,黎白确实就是能沟通天地之人。只是不晓得,这一回对方会拿出什么东西出来? “但饭是一定要吃的,睡眠和休憩不能缺少,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不急于这一时。”元瑾瑜叮嘱纪越。 他说完,又想到:“不然我找些人手来帮先生?” 纪越浅笑拒绝:“黎白的个性……” 哦对,这人什么都不讲,就是看自己开心的。元瑾瑜下意识点头。 “那算了,替我跟他说,我等着他。” 纪越:“是,殿下。” 目送着元瑾瑜离去,随他而来的护卫也离开了这小小的院落。 纪越将目光转向黎白。他换了第三张纸了,手边的药草也被扔到了地方,拿了另一株过来。 手心展开,纪越低着头看这枚前两日收到的玉片。 黎白的声音似乎还能回想起来:“我要忙起来了,没空教你练剑和纠正你动作了。这个,你自己跟着学吧,用的时候贴在额头就行。” 剑招会了之后,还要学习如何对敌。 其实纪越想说,我不上战场,哪怕日后遇到了元英睿和纪茹雪,想必也是对方惨败,被人压着成为俘虏。 对敌,实在是没有必要。 但黎白觉得,学都学了,别浪费,每日抽一个时辰出来,就当是强身健体了。 纪越没反对,这事情就这样安排了下来。 玉片里是黎白无聊时候存下的对敌要诀,贴近额头,闭上眼睛之后,脑海里会出现对打的二人。 这两天清晨,纪越就是这样来学习的。 原是修仙界的东西,黎白改了改,纪越的体质变化了以后,倒是能承受这压力了。 ——黎白最开始是打算用来偷懒的,就可以不用每天教他了。 · 纪越每日清晨天刚亮的时候,起床洗漱,然后锻炼和练剑。到了时辰便去当值的地方,待一天之后,至晚方归。 黎白在屋子里窝着,什么都不管,只是忙活着药草的事情。 如是几天,在外人好奇到忍不住的时候,黎白终于完成了他要做的大事。 那是整理之后,摞起来比一人还要高的成果。 到处乱放的纸被收拢得整整齐齐,墙边放着一筐用废了的毛笔和砚台墨条。 屋子里再也不是各种药草混合起来的奇怪味道了,黎白动了动手指,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他开心起来,不知道从哪里采了花,随手找了一个花瓶,摆放在桌子上。 人又跑出去不见了。 纪越晚上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变了样子。 “???”他原地转了一圈,想要看看黎白在不在,“黎白?” 无人回应。 纪越心中存疑,但想到在这里黎白并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和危险,他倒是很放心。 坐下不久之后,院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拎着很大一包东西的人。 暮色昏暗,但门口的灯笼已经点亮了。 纪越站了起来,向院子里迎去:“你今日出去了?”这倒是很稀奇。 再见到了黎白脸上的灿烂笑容之后,纪越突然间想到:“你在写的东西已经写好了?” 黎白:“对啊!” 他一口气忙完了要做的事情,停了之后,突然间感觉到有些空虚,想了想,黎白认为这应该是多日来没有吃喝玩乐的缘故。 所以他进城去了。在际州城里玩了一下午,还挑着喜欢的吃食玩意儿,通通打包了一份拎回来。 黎白抬了抬胳膊,向纪越展示:“我今天的战利品。” 纪越:“……确实很多。” 包裹格外巨大,黎白虽然看上去很轻松,但经过之前的相处,纪越知道,里面的东西想必会很重。 这大小可比搬家用的箱笼要大上许多。 · 其实黎白完全可以把它们放到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带回来的,但他寻思着,大多是一些吃的东西,倒没必要放进去,反正自己能拎得动。 “我吃着这东西味道好,让掌柜的给我多做了一些,临出来的时候才去拿,一条街走下来就这么多了。” 还不是吃着买着,是约定了时间和数量,等他从城里往军营这边走的时候,才去拿回来。 黎白将一个做成桃子式的糕点递给纪越,说道:“今天的新品,据说换了一个厨子,手艺很好。” 纪越接过:“谢、谢谢。” 他瞟了一眼自己拎回来的那食盒,突然间觉得跟黎白带回来的东西相比,真的是天壤之别。 纪越:“……” 黎白已经又吃了起来。 纪越咬了一口手里桃子造型的糕点,味道确实挺不错的。 “你前些日子是在忙什么呢?”纪越问他。 他大概知道黎白是在整理关于药草类的东西,但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内容。 黎白:“把周围的几座山跑遍了,找了找能药用的植物和石头,我把这些东西编成了图鉴,另外又趁着有时间,默了几本药方出来。” “呃——”听到他,轻松随意的话,纪越惊吓到差点把手里的半块点心摔到地上。 “你说什么?”他提高了音调。 黎白懵逼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间激动起来。 “怎么了?” 纪越也顾不上吃了,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又快速地拍了拍手,把碎屑抖掉。 他看着黎白,想伸手拽他,又觉得这个动作稍有不妥,于是只能掩饰地将手握成拳,干咳了一声。 “咳——黎白,你不过是这几天,就做了这样繁多的事情吗?” 纪越的语气带着些小心翼翼和求证。 他虽然知道黎白是一个无法衡量深浅的人,但是照黎白所言,短短数日,他翻遍了周围的几座山,找到了所有的药石之物,还编撰成册。 ——不只是图鉴,甚至是一些药方他都知晓。 这是一件无法置信的事情。 没有任何人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仙人便是如此厉害吗?九重天之上难道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 黎白看到了纪越眼里的郑重其事,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将会对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黎白隐隐有感觉,这是被允许的。 “我本来不想掺和,”黎白看着纪越,说道,“这里的限制对我很大,能做的不能做的,都需要我自己把握。” 关于这点,纪越其实也有感觉。 黎白的出现就像是只为了帮助他,为纪家的人复仇一样。 纪越点点头。 空气突然凝滞,气氛突然凝重。 面无表情、似乎要说正事的黎白蓦地一笑:“但我现在能做的有很多,快乐!” 纪越:“???” 我是真的无法了解你,仙人! 第27章 揍窃据山河者 十二 黎白的医学类书籍,让元瑾瑜震惊到久久不能回神。 黎白:“我去伤患营看了看,没想到大家的情况是这样的糟糕!”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 周敖很懂这些,他见过太多人因为伤势过重等不到医治而丧命。有时一道不大的伤口,红肿流脓之后,也许就是一条抗不过去的命。 还有疫病,那也是每个人都害怕的。 元瑾瑜想到了周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他听母妃说起过,早些年攻打南部小国的时候,周敖因为箭伤,濒临死亡。若不是命硬,怕是早就不在了。 黎白一脸悲痛:“我心有不忍。” 元瑾瑜也很能感受到这份悲痛。 黎白一挥手,身后是他找了人,两个一组,抬过来了他这些日子写好的成稿。 ——元瑾瑜吩咐了,只要是在际州军内,都要尊敬并遵从黎白的指令。当然,也要传一份消息给他。 纪越帮忙分类,黎白装订成册,最后成了一本本的稿子。 单是装这个的箱子,便用了十多个。 元瑾瑜一眼望去,那被打开的箱子里,整齐叠放着厚厚的书籍。这些算下来,怕是几百本了。 元瑾瑜惊诧地看向黎白:“这是?” 黎白:“上天感受到了人间疾苦,嘱托我将这内容默了下来,这些时日,我都在忙这个。” 元瑾瑜快走两步到了一个箱子边,弯腰拿起了一本来看:“这是、这是!” 他激动不已,转身看着黎白。 黎白点头:“苍天有眼,感于六皇子的真诚,与对百姓的关怀爱戴之意,送来仙界书籍,助六皇子早日将那贼人赶出皇宫,还天下海清河晏。” 因为跟黎白关系较近,纪越每一次都会被邀请来到一旁守着。 听到黎白如此明显地睁眼说瞎话,还业务极其不熟练地拍马屁吹嘘元瑾瑜——沉默的纪越,脸上的表情终于裂开了。 纪越:怎么会有这样的仙人?他真的是吗?我不想给他修生祠了…… 黎白自觉良好。这话还是他从别处瞟来的,平常夸人都是“你剑法不错”“我看你能在手下过百招”“灵力有所增进啊”,就算是皇族到了凌苍派那也得喊他一声“小师叔祖”的,他哪里知道对元瑾瑜应该怎么说啊! 勉强敷衍一下,已经算是他给面子了。 好在元瑾瑜沉浸于获得举世难见的医书的喜悦之中,连黎白说的那些话都没听清,连连道:“好好好!”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地上的东西,没有人谁会去计较黎白措辞的毛病。 这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医书!记载着仙界传下来的医术! 什么?你说这是黎白瞎说的? 呵,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不,给你半年,只要你能照这样写出来一堆东西,就算你是神仙! 除了被仙人传授,谁还能在短短数日就拿出来这么多类别的医书呢? 抄都抄不完!说不定仙人半夜的时候,趁人不注意,直接把仙界的书送给黎白了呢? 几百本啊!非人力所能及!肯定是仙人给的! 小道消息越传越多,无聊的人们遇到了这样新奇的事件,恨不得多长一双耳朵一只嘴巴,好多了解点。 到了最后,黎白成为神仙派下来协助六皇子成为千古一帝的金童了! 得知这流言的纪越:“……” 毫不在意的黎白收着无数的礼物,活泼快乐。自从把那堆东西送给元瑾瑜,他这里每天都是来来回回送礼的队伍。 不仅是元瑾瑜的赏赐,还有很多是其他人闻风而来的伴礼。 但黎白除了心情好的时候,凑合跟人说两句,或是笑一笑,大多是冷漠以对,“嗯嗯”两声,就算是给了这些人与元瑾瑜的同等待遇了。 数次过后,前者便会提醒后来者:黎小公子心情不畅,万勿烦他。 元瑾瑜目前最看重的人,往后前途不可限量,谁人敢欺? 捧在手心、摆在供桌上都表达不了他们这些人的心意,那自然是要遵从提示了。 ——就延伸成为了一**人过来送礼,笑着看看黎白,然后离去。 出了院子,还得小声跟身边人探讨一下“黎小公子不愧是人中龙凤”“仙人下凡”。 纪越知道,黎白必然能听到这些话,但他毫无反应。 纪越:“……”算了,爱咋咋吧,本人都不在意。 · 送书事件已经过去两日了,知晓此事的人越来越多,给黎白送东西攀关系的人数也愈发多了。 他照单全收还不理人,这消息早已被人送到了元瑾瑜的案上。 元瑾瑜搓搓脸,他难得露出这般不合礼数的动作。 “舅舅,我至今都没反应过来。”他说道。 周敖正在看一本书,是找人誊抄的一本《伤寒》。 黎白的原稿正在某处屋舍内,被人登记造册,列出的清单刚刚整理完毕,接下来就要安排誊抄了。 闻言,周敖抬头:“别说你了,我那日还没什么感受,这两天去看了,才知道这事情到底有多难做成!” 最初是安排了五人来做此事,后来发现不够,便又添了五人。 去城里将王大夫请来,主要是想让这位德高望重的医者审视一下,看黎白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谁知,对方一见到那成摞的简易书稿,一下子就傻眼了。 元瑾瑜想到那老者的急切神色,就觉得自己真是幸运。 “若是能杀回京城,必当刊印,发至天下医者手中。” 现今没有这个能力,更顾不上把有限的钱财、人力都花费到这处。左丘科接手了之后,列了清单目录,挑出来一些现在用得着的,找人誊抄去了。 周敖:“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元瑾瑜的眼神很亮:“定然不错!舅舅,我现在觉得,如有神助,元英睿必定会失败!” · 元英睿这里,就不是很好过。 那日晚上,他穿着龙袍,戴着冕旒,剑上带血,光明正大地坐在了皇位之上。 台阶下,众臣跪拜山呼。 元英睿闭上眼睛,他似乎还能感受到当时的情绪。 志得意满,快心遂意,自鸣得意。 他的手在龙椅上,他能摸到那龙头的模样,他能听见往日里只能称作“各位大臣”的人,敬畏唤他“陛下”。 何其快哉! 元英睿蓦地睁眼,台下无人,室内寂静。就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 “呵!”他冷笑。 听到这一声,不远处站着的宦官陡然一个哆嗦。 元英睿:“还在外面跪着?” 他说的是那些静坐于宫外的臣子,不满自己的登基,便在外抗议。 现今,这已经成为众所周知的事情了。还有不少凑热闹的人,在不远处的茶棚内守着,就是想看这一出戏的结果。 看到底是大臣们妥协,还是自己放弃。 宦官恭敬道:“是。” 静坐,并非绝食抗议,各位大臣家里还有小厮前来送水送食。就算是条件艰苦了些,各位大人瘦了许多,也依旧在坚持着。 那日夜晚,终究是没做到绝路。 元英睿想起来死在这朝堂之上的数人,鲜血染地,冰冷尸骸,还没让那些人认清楚现实。 他定定地盯着某一块石砖。灰黑色的石面,打扫完后,一丝血迹都瞧不出,一丝血腥味都没有。 所以,他们这些人,才会有胆子吧? 恐怖杀意在元英睿的眼睛里越积越多,他阴森森地笑着:“十个不够,就杀二十个、三十个,天下之大,死了官,再举行大考,自然有人顶上。” 宦官心里一顿。 他恭敬作揖:“是,陛下英明。” · 京城事变之夜,死了不少人,大多数是元英睿的对手。 也就是元瑾瑜这边的势力。 一些人家世牵扯颇深,元英睿动不了手,但却安排了人在外守着,逼着他们转投自己。 这是高门大户间的决斗厮杀,与窝在自己家里瑟瑟发抖的平民毫无关系。 两天后,百姓们就看热闹去了,全然忘记了曾经的惊慌心情。 沉寂了大半个月的京城,因元英睿的怒意,再一次动荡了起来。 元瑾瑜收到密信的时候,那边刚开始进行杀戮。 “刘阁老一家……”他看着不过两指宽的纸条,声音有些喑哑,“没了。” 刘阁老被杀鸡儆猴,其他涉及官场的直接被处决,家财罚没,家眷扣押,等事后发落。 元瑾瑜红了眼眶:“那是我老师!是阁老!元英睿他怎么敢!” 周敖沉声道:“他敢弑君,又有什么顾忌的!” 元瑾瑜重重地坐了下去:“反对的人正在被处置,这才刚开始。” 周敖:“但会有更多摇摆不定的人,站在你这里。” 元英睿的暴行和刚愎自用,能压下来一时间的抗议,却压不住后续的反对。 元瑾瑜:“他虽然……但毕竟是我皇兄,以前也是礼贤下士、挥沐吐餐……” 周敖不屑道:“收敛人心的手段罢了。” · 京城发生的事情传播得很迅速,黎白居住的地方又是幕僚一类人的所在。 只要出了这个小院子,外面就有人在就此事发表自己的看法。 想不听都不行。 纪越回忆起以往,元英睿一向是以“谦虚好学、敏捷忠勇”示人的。 旋即,他就想起来了纪府一门遭祸。 “虚假表象罢了,藏在下面的狼子野心,一朝示人,便再也没了人间模样。” 黎白感知到了他的低落,张嘴想说些什么。 空中一道惊雷乍响。 纪越仰头:“什么?” 黎白:“……”破烂天道!哪个地方的都这么烦人! 第28章 揍窃据山河者 十三 白日惊雷, 吓坏了一群人。 京城离得远,不知道这事儿。但这雷就响在际州上空, 凡是生物, 都心中一紧,下一刻抬头看天, 心口还是不断地震颤着。 元瑾瑜蹙眉,捂着心口说道:“不像是寻常的雷。” 周敖也皱着眉,他刚才浑身一震, 这种感觉少有。 元瑾瑜深吸一口气:“难道, 是上天的示警?” 但这警告也太多了吧?单这一个月内, 各种现象频起,若是跟元英睿联系起来, 固然是可以。 却总觉得, 太多了。 二人还在东想西想的时候,外面快步走来了一人, 行礼过后将收到的最新密报恭敬呈给了元瑾瑜。 驯养的鸽子带来的信息,小纸条,不知道分了几路才安全送到了他的手里。 “舅舅!”元瑾瑜瞳孔不断震颤, “赵磐没了!三朝元老!国之重臣!他元英睿怎么敢!” 中立派,只跟皇帝站在一个队,虽然已经没了实权,却受天下读书人的尊敬。 周敖同样不可置信,他抢过元瑾瑜手中的纸条,细细看去。 “元英睿莫非疯了不成?”周敖瞪大了眼睛。 元瑾瑜此刻抬头看向天空, 视线穿透了房梁屋顶,看到了那一声惊雷。 “或许,”他说道,“这道雷,是冤死之人的愤怒。” · 任何异象都能被解读成神神鬼鬼的天显,就连纪越,也真的以为这是天在怒号。 黎白沉默了一下,决定放弃解释。 就当给大家开拓思维了,挺好的。 · 此事之后,就像是一切都按下了快进键,元瑾瑜和元英睿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加快。 一方对于来投效的势力来者不拒,暗暗囤积粮草和兵器,决定北上,以“清君侧”的名义,向元英睿宣战。 一方在京城里肃清反对者,将城外的军队收归麾下,边境军队太过遥远,便找了周遭驻军,让驰援京城。 一切的一切都在显示,即将要发生战争。 · 医学落后,知识普及度不高,各家传承靠家学,唯有少数几人会把自己的著作公之于众。 黎白那些书籍,珍贵性可见一斑。 元瑾瑜想打造一股仁义之师,占据大义。天下归心之际,北上的路想比会很顺利。 他借助了神鬼之说,在外面宣扬自己是天命之子。 京城那边又把锅推到了元瑾瑜身上,说他蓄意谋反,不尊先皇遗命,弑君后被元英睿发现,仓皇逃蹿出城。 一时间,流言纷纷。 · 黎白这日在嗑瓜子,旁边是一群蓄着胡子的人在低声讨论,不少是花白了头发的。 因听闻了元瑾瑜的奇遇——数百本仙界传下来的医书——在这人的各种宣传之下,许多人来了际州,想要一探究竟。 其实大家心里都觉得是在弄虚作假,先到了几个人,后来确认是事实,于是就一窝蜂地来了。 “先生,请问这味药材……”一人上前来向黎白求教。 黎白斜瞥了一眼,想都不想地直接回复了他。 然后这人敬佩夸赞,继续感叹,再后退一步回到人群里。 那边有座椅和茶水糕点,累的话还能去找一个地方歇息,这里安排很是妥当。 最近几日都是这样。 这地方是元瑾瑜让人新布置出来的,黎白和纪越住的那个地方太小了,塞不下。 说到住宿,原本是要给二人换地方的,但黎白不在意这些,纪越又觉得现在住着也挺好的,不必调换。 所以就还是在那个小院子里,只是纪越每日练功换去了校场一处偏僻的角落,那里施展得开,还能随机找人对练。 ——也算是实战经验了,因此,纪越被人发现他拳脚功夫还挺好。许多人只当他是个文人,没想到,竟还是个真正的文武全才。 · 宣战,那自然是要宣告天下的。 大军开拔之前,鼓舞士气必不可少。 元瑾瑜站在高台之上,其下是数不清的人头,黑压压一片。 后面的人是听不到台子上在讲什么的,但因为良好的军纪,众人沉默地伫立着,准备按照以往的经验,演出来一副“我听得到,这真是太让人激动了”的神情。 “太累了,听不到,还得跟上反应,要关注前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表现。” “慢了还得被说,看着后脑勺能瞅见啥啊?” 因为要铺场面,这一次安排的将士有很多。大将军还好,他行伍出身,十多年来说话向来是跟吼人似的。 但元瑾瑜不一样,他皇室之人,讲究的就是礼仪、姿态。 可这一次除了周敖以外,他也是要讲一堆话的。 于是就安排了一个人在一边站着,等到元瑾瑜说话的时候,一人一句,重复一下。 除了看上去有点尴尬以外,也没什么其他的。 ——毕竟皇帝也有传话用的宦官,这也没啥。 缩在屋子里不想去凑热闹的黎白,又被人给缠着求学了。他对这些人的态度还蛮好,不计较,以关爱徒孙的慈祥眼神,为他们答疑解惑。 就是得到答案详解的人,在这样的目光下有些莫名。——总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但又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边送走了一个疑惑的人,那边,元瑾瑜要张口说话了。 · 纪越到了现场,就在一侧站着,这边都是他同屋当值的。 空旷的场地上,没有回声的加成,元瑾瑜就算是用了最大的力气说话,听上去也很是微弱。 纪越的听力很好,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同僚们就不一定了,反正就是来装个样子的,听不见就听不见吧。 纪越没有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元瑾瑜讲话的上面,他两手交握,放于身前。 过多的人群聚集,要面对的还是这般严肃的事情,未来是怎样的,无人能够预料。也许衣锦还乡,也许死在战场,也许连高台上的那人,都无法保全性命。 这不是必胜的战争。 这是为了元瑾瑜和元英睿的私欲,而挑起的干戈。可是很多人,很多掌握着大量财富、权利的人,控制着这一切。 杀伐征战过的将士,带着无尽凛冽的杀意站在这里。便是连燥热的天气,都是充斥着刀兵冷冽之意。 纪越过于敏感的感官受到了影响。他现在脑海里闪现的,是手刃仇人之后的快意场景。 而正在他幻想的时候,陡然间,元瑾瑜的声音似乎被扩大了一样,照刚才那两句话而言,音量扩大了一倍要多。 甚至还多了一些兴奋、激昂,又不失沉稳,很符合元瑾瑜现在的心情。 本来低垂着视线的纪越抬头看去,他注意到身边的同僚们好像也发现了这样的变化,一群人迟疑地看着前方高台上的元瑾瑜。 有些人左右看看,试图凭借眼神从对方那里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有这一番感觉的不止他们这一处。 黑压压的士兵们,本来大部分是充门面的,现今却发现不知道为何,六皇子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响起。 不是很大,就像二三十个人围着一个人似的,听得清清楚楚。 可他们这里是后排啊,不少人四处张望着,却发现旁边的人眼睛里也是一片迷茫。 但只要些微朝台上瞟一眼,对方就能知道自己所问的是什么,然后点点头。 这一下子,下面的人头就显得有些乱了。 元瑾瑜略微挑眉,不清楚下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刚刚说了两句话而已,本来是他说一段传令官再吼一段,都是安排妥当的。 这一丝慌乱很快地就被各负责的火长压了下去,他们在这里很有威势,瞪视过后,旁边的人就会安静下来。 一人从旁边小路上迅速向台子那边跑了过去,三两步便上了高台,在周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纪越耳聪目明,他看到周敖的脸上有一刹那的惊讶,片刻后便是惊喜。 然后这个人快速向元瑾瑜身边走去,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纪越听到了不远处的士兵们在窃窃私语地说着,“怎么能听得这么清楚”,“我居然能听见了,你呢”,“怎么回事儿”…… 言语纷乱,纪越从混乱的人声中摘取出来了这些信息。 一瞬间的惊诧后,旋即他就想到了:是黎白动的手。 · 新炸的豆子,爽脆可口,还带着点热气。 上面是珍贵的盐巴,细盐,比海岸边的沙粒还要细致,比最好的矿井提炼出来的盐巴还要纯粹,不掺苦味。 有涵盖了各大菜式的厨子组成了一个队,专门为黎白服务。他这边的伙食格外好,还总有不间断的小零食。 元瑾瑜上台的时候,黎白刚刚拿到这叠被恭敬奉上的豆子。 他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元瑾瑜说了一句话,前五排还能听到,后面就越来越没声儿了。 黎白轻弹手指,向那个方向射出了一道细小如牛毛的灵力。 随即,元瑾瑜的声音便到了每个人的耳中。不论距离远近,皆似在身前一丈之地,面对面,听他论述。 纪越略侧了侧头,看向了黎白所在的方向。 他轻轻摇头,笑了出来。 台上,听到了这样消息的元瑾瑜诧异了一瞬,意外之时眉毛轻佻,稍后便恢复了淡定。 周敖见他知晓此事,左手扶剑,略一点头,后退一步站回了原本的位置。 本来安排好的人自然不必再用,他弯腰行礼,退到了最后面当背景板。 元瑾瑜较之前更加挺直了腰板,他轻咳一声,继续背诵稿子。 这一短暂的静默,让台下众人有了恢复秩序的时间,他们心里依旧犹疑,不确定刚才那般经历是真是假。 于是,带了些许的好奇和存疑,他们瞪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想要知道接下来六皇子的讲话声是否还会如先前一样。 元瑾瑜虽不懂这是为何,但很明显,他是既得利益者。 或许,真的是老天保佑。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声音里更多了一份自信和笃定。 我将会胜利!我一定会把元英睿拉下来! 皇位是属于我的! 不知道这神奇的效果会存在多久,元瑾瑜带着些许担心,略略加快了自己的速度,打算尽量在之前的安排之上,快些说完。 同时,他心里在祈祷,千万要继续下去,别突然间又没了。 好在黎白还是很靠谱的,一直到元瑾瑜说完这长篇大论,扩大声音的加强助力都在。 纪越从元瑾瑜的停顿里感知到了他的想法,面上虽无表情,心里却在笑。 这也算是,一个小秘密吧。 · 结束之后,纪越笑着跟同僚们打过招呼,穿过在交谈的人们,往住处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都就刚才那奇事发表看法。 “莫非是上天显灵?” “你也听到了对吧?我还以为是我位置靠前。” “我可在最后的,本以为是要沉默到结束,最多听见个鼓声。” “如此神奇,我现在总算是相信,六皇子是天命所在了。” 文人们还顾忌着自己的仪态,没敢放肆直言。 将士们就没这么多计较了,领队带出之后,听到了“解散”的命令,一时间,乱作一团。 “狗子,你刚才是不是也听到了?” “二牛,我咋觉得我听见神仙在我耳边说话呢?” “伍长伍长伍长,你是不是也听到了?太……那话咋说来着?哎呀,反正就是厉害,这六皇子是人吗?哎你打我作甚!” “六皇子不是人还能是什么?你说话是要过脑子的!” “神仙啊!神仙下凡历劫来了!” “哎柱子,你难得说一句靠谱的!” 一群人嬉嬉闹闹的,没一会儿就吵上了天。 到处都是对此事的讨论,纪越一路走来,听到了不少的版本。但大多数都是认为,六皇子绝对能胜利。 这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少信心。 · 元英睿听闻了际州军里发生的事情,那传言神乎其神,恨不得把元瑾瑜说成是天神下凡。 “嗤——”元英睿冷冷道,“天神下凡?天命之人?就算真的有,那也不是元瑾瑜。” 宦官在一侧站着,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元英睿没把这传闻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这是际州军内传出来的,肯定是元瑾瑜搞得鬼。他的地盘,他的人,说什么不行? “元瑾瑜要真的是天命之人,我又怎会坐在这龙椅之上?”元英睿摩挲着扶手,这触感,这睥睨天下的感觉,怪不得谁都想当皇帝。 他斜斜一瞥,问身旁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宦官恭敬道:“回禀陛下,一切已安排妥当。” 元英睿:“嗯。” 既然你要来找死,我又怎么会拒绝呢? · 纪越要随军出征,他不只是幕僚,因为出众的武学,被周敖提做先锋官。 临时性的武官,前敌指挥,负责侦查地形、敌情等等,是率领先遣部队的将领。一般是原有职务的人兼任,等到战后会卸任。 纪越原本没有这样的资格,但因为他在备战时候提出的各项有用建议,以及他卓越的校场表现,在一众下属中表现亮眼。 周敖趁机让纪越带了一队人去隔壁山头剿匪,成果斐然,队内无损伤。 这才给了他一个这样的位置。 纪越:“我要带队在前面,你跟我一起吗?” 他在收拾东西,其实也不多,在这儿不过是住了一月有余,唯一要注意的是黎白给他的那把剑。 黎白就更没东西收拾了,他就连自己用的都是直接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来的。 “都行吧,反正我得确保你活着。”他无所谓道。 纪越:“……谢谢。” 先锋官很危险,但同样存在着机遇。如果能活到最后,纪越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 但对于黎白要跟着去战场的这个要求,元瑾瑜很犹豫。 众多医者知道以后,很是抗议。 “黎小先生,你这去了战场,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啊?” “先生,我这儿还有一个问题……我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问题想要请教啊!” “先生,哪怕是在后面,跟着伤患营也可啊!但是前队侦查……这太危险了!” “先生,你若是有什么闪失,那将会是全天下的损失啊!” 对于这类的劝说和阻拦,黎白只有一个回答:“哦。” 众人:“……” 见劝不动他,于是,一群花白胡须的人集结起来,找上了元瑾瑜。 又是那一番说辞,具体落在黎白对全天下医者的重要性上。 元瑾瑜也知道,而且面前都是些往日里见都见不到的德高望重之人,单是号称“神医”“金针出无死者”的这二人,就已经让他感到压力了。 他知道因为黎白的缘故,天底下各处的医者都跑到了际州城。 但他不知道的是,曾经父皇三请都被拒绝的神医,也来到了这里。 一直在忙碌进攻京城的事情,元瑾瑜听闻属下有报“某某到此寻黎白公子”,后期直接是“我知道了”,说完就没再管。 也就忽略了这许多的医者。 现今看到一群人蜂拥而至,元瑾瑜呼吸一踢,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这,都是冲着黎白来的?乐清先生、惠文先生……连隐士都来了? 不隐居山林的隐士,那还是隐士吗?元瑾瑜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 旋即便被自己挥散了。这想法,太过不敬。 他们目光灼灼地盯着元瑾瑜,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但是,黎白身手据说很不错,还是纪越的老师,虽然不知深浅,毫无疑问的是,肯定比纪越要厉害。 这样的人,能放过吗? 让他留在后方养老吗?自己现在可是很缺人啊! 元瑾瑜不愿意这样做。除此之外,黎白还会看天时算运道轨迹,也许在前方探路的时候,就能给他们选择一条最为通畅的道路呢? 联想最初见到黎白的那一幕场景,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元瑾瑜突然坚定了起来。 但他也不能这样告诉大家,还是得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各位先生,不是我不愿意让黎先生在后方,”元瑾瑜抬高了声音,“他年纪虽小,我却很是敬重。实不相瞒,对于黎先生,我从来无法扭转他的想法和意愿。” 这话一出,面前的一群人默了。 是哦,最近几天的相处时间里,他们也感受出来了。这小孩儿着实是一个任性的人。 互相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来了无奈。 但实在心有不甘,一人又道:“那……也不能放在先锋官的队伍里,好歹在后面押运粮草也行啊!” 元瑾瑜苦笑:“他与纪越关系着实是好,早先二人相识,还是纪越对他有恩。您说,我能劝得住吗?” “那你就把那什么纪越……”但这话刚出来,就被身边一人打断了。 “上位者的安排,哪里容得你来插手了?”一旁的老者面色不虞,“我们说的是黎白的事情,不要多话!” 这种安排,又哪里是他们这些局外人能插手的了?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到最后也没个结果。 只能让元瑾瑜保证,千万护着黎白的安全,别让他出了事。这才结伴离去。 · 黎白骑在马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手里的缰绳都没认真扯着。 纪越看到旁边的人都是一副纠结的面孔,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焦点是黎白。 他轻笑,问道:“你真的不换上盔甲吗?” 黎白穿着一身白色,改了骑马的劲装,倒是不碍事儿。 但看上去很像是去郊外野炊散步的富家公子……跟大军的肃穆庄重气氛对比起来,格格不入。 很多人知道黎白,但更多的士兵不知道他。 底层的普通士兵基数大,见到的人也不多。于他们而言,黎白不过是一个传说中的存在。 ——面对面见到真人了,也不晓得对方是谁的那种。 这会儿看见一个陌生人,骑马列队时候在将领的位置,周围的人对他还挺尊敬,这场景就很让人好奇了。 一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在猜测黎白到底是谁。 又吐槽他穿着单衣,连个盔甲都没,像是哪家出来的任性少爷,说不定就是来感受下氛围,一会儿就能累得跑后面坐马车里。 黎白听得到,懒得反驳。 “随便了,早结束早了。”他回答纪越。 其他将领本来有心攀谈,见他这样冷淡,此番心思也消了不少。 · 元瑾瑜和元英睿的对抗,其实很不好站队。 不知道谁会赢,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帮某一个人。 比如,尚未被京城掌控的城池,面临要来此的际州军,是否要全力抵抗?又或者,借道让行? 彭城的守军,很闹心。 京城只给了一道旨意,让他们将元瑾瑜的军队拖在这里,能多久就多久。 但没有援军、粮食、安排,只给了两个督军。 知府:“……” 知府叹气:“彭城不过是第一个跟际州挨边的城池罢了,你说说,我就是想在这里养老的,怎么就这么惨呢?” 他好酒好肉地供着那两个来此的督军,让他们过得快快乐乐的。 转眼,就拉了自己的人在一个小屋子里吐槽。 这里有兵,却不多。彭城不是军镇,往日里挨着际州,因为那里有际州军驻扎,很是安全,周边连山匪强盗都比其他地方要少上很多。 谁能想到还有这样一天呢? 知府:“连援军都不给,我看啊,上面压根就没把彭城放在心上。也是,一个二三千户的小城,哪儿比得上凤岭那样的四万户大城呢?” 他也不是要找人来说对策,只是对此很不满罢了。 知府:“还让我拖延,际州军就五万人了,我听闻还有不少人跑到了际州,号称是五十万的军队。啊呸,我瞧着最多也就十五万,还没两个月,能有多少粮食兵刃?” 知府端起一边的茶水,润了润喉:“哎,我说,这都跟你们商量这么久了,眼看着上面是抛弃咱们了。我是直接开门投降啊,还是做个样子之后,开门投降啊?” 底下的人:“……” 知府:“我算是看开了,他们压根没想留着彭城,这儿本来就是易攻难守,不占优势。填兵力过来,也是个浪费。正常人的脑子都不会这么干。” 底下人:“……” 知府:“但我现在怎么做都不对,你们说是不是?” 底下人疯狂点头:“嗯嗯嗯!” 知府叹气:“唉,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我要是在际州的南边,那不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吗?咱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一飞升天,我就是想在彭城这小地方待一辈子,安安生生的。” 知府想着想着,就想落泪。 他命怎么就这么惨哪! 彭城挨着际州,如果不拿下的话,粮食、援军等都会有后顾之忧;如果拿下的话……那很好拿的嘛,也就几百个守军,还不是经常操练的那种,只是维护城中治安的。 有人建议:“要不,直接打开城门以示诚意?” 知府一瞪眼:“你当我没想过?!那万一六皇子失败了,到时候我可就是投降第一人了!是会被二皇子清算的!” 京城两股势力在胶着,元英睿这个皇帝到底作不作数,还是没个章法。 如果元瑾瑜失败了,也许就作数了。 但如果他赢了,就是新帝。 知府想到这里,就心里发毛。那我要是阻拦了他,就算是象征意义上的那种小小阻拦,等六皇子登基了,岂不是也要找我清算? “呜呜呜,我好惨啊!”他跌坐在椅子上,满脸愁苦。 底下人:“……”默默地低着头。 · “彭城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地方,元英睿那边应该是会忽略这里,他们的主要兵力,肯定会安排在凤岭。”纪越拿着地图,跟黎白说道。 黎白扫了一眼,看不懂。 “哦。”他轻飘飘应了一声。 也没打算收到什么回复,纪越抬头看去:“我猜,彭城的知府肯定难过极了。” 确实难过,难过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纪越沉思了一下:“试试能不能让对方直接开门,虽然是一个小城,但对方二话不说投降,也是一个名头。” 黎白:“你去吗?” 纪越点头:“大军在后面,我带着一小队的人,后续再来人,我也可以指挥。” 他的先锋官虽然是一个看着很容易死的职务,但其实很占便宜。 一方面,纪越直接听令于周敖;另一方面,他有带领一支百人小队的职权,后续还可以从大军里指挥将士。 临时的官职,反而具有更多的权力。 黎白想了想,问他:“如果你在大军来之前,拿下来这个城,有好处吗?” 纪越愣住了,他脑海里多了一个想法,但是他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否过于疯狂。 在黎白平静的眼神下,纪越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他问:“你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黎白歪头:“嗯?” 纪越稳了稳心神,他看了看周围的人。这会儿跟着他出来的是一个二十人小队,四散而去,搜集这处的信息。 此时此地,只有黎白和自己在这里。 纪越深吸一口气,跟黎白分析:“彭城地势地平,没有遮挡,城墙破败,驻军不过是维护城内治安的一二百人,就算临时征调,也不超过五百人。” 他看着黎白:“元英睿没有派人来,也不打算将这里作为战场。这儿太容易被攻占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 黎白:“哦。”他倒是很有耐心,没打断纪越的话。 纪越:“守城难,被放弃了。但不论怎样,对我们来说,都是出了际州之后面临的第一道关卡,赢了是增长士气的。” 黎白:“哦。” 纪越:“如果我能带队拿下,或者让对方直接投降,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郑重道:“黎白,这对我来说,有很大的好处。” 黎白对视,他说:“知府正在发愁,他想投降,但是害怕元瑾瑜失败,事后遭到元英睿的清算。” 这人已经发愁快一个月了。自从际州传出来要去攻打京城,他算了很久,不论怎样,都是避不开彭城的。 打又打不赢,输又不能输,不论怎样自己都是不太好的下场。 除非自己站六皇子,这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安稳后半生的选择。 可是知府又害怕,若是六皇子惨败,那自己将会被归为元瑾瑜的党羽。君不见京城血流漂杵,那都是没有逃离的六皇子派别之人。 黎白凝神听去,就摸到了知府那里。 纪越闻言,眼睛一亮。 他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以这样厉害,无法穿越如此远的距离,忽略其他杂音,寻找到自己想要的声音。 “如果知府是这样想的,那我就有办法了。”纪越说道。 他信心满满,黎白“嗯”了一声,不打算再管。 “等下!”黎白阻拦了纪越转身的动作。纪越一脑袋问号地看着他:“怎么了?” 黎白认真地听了一小会儿,嘴角弯了起来,他眼带笑意,跟纪越说道:“这件事情,比你想的,还要简单。” 纪越:“???”又听见什么了? · 清晨时分,天色刚亮。 今日天气不太好,彭城上空阴森森的,但是又没什么冷风,还是早晨那些带着一点点燥意的温度。 知府早早地醒来,他最近都没睡过什么好觉,一夜能惊醒数次。 夫人对他这一惊一乍的表现很是厌烦,都不稀得跟他一同寝居了。 穿着单衣,知府摇着扇子,在廊下叹气。 “唉——瞧着这黑压压的天,多像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我都能看到自己几天后悲惨的场景了。”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落了泪, 捞起袖子擦擦眼,知府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自言自语:“我就说不能到这种杀伐之气过重的地方来当官,什么际州军在后面有安稳感,瞧瞧,匪患是少了,但一起就是兵祸!” “求了菩萨那么久,还是一点指示都不给,唉,我命苦啊!我夫人那般虔诚,我这一次捎带着问一问,怎么连一点点的指示都不给呢?” “到底该投降还是该投降呢?” 他叨叨个半天还不停止,不远处早起的下人们轻手轻脚地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大人——大人——!”一个人着急忙慌地跑来,在这寂静的早晨,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知府正情到浓时待要发泄,被这声大喊硬生生地打断了。 他:“……” 算了,不哭诉了,又没人听。 知府没好气地瞪着那在庭院里奔跑的身影,等对方到了自己身边,这才语气不善地骂他:“嚎什么丧嚎什么丧!我死了吗?!彭城完了吗?你大清早的,都睡着呢,你干什么呢你!” 气得他甩着袖子,啪啪响的。 来人是典吏,属兵房门下,这一房掌的是兵差、民壮、考武、治安等事。 “大人,际州军杀过来了!”他一脸焦急,在地上直跺脚。 刚刚拿起茶杯在喝水的知府:“噗——” 典吏跳了一脚,立马躲开。 知府慌里慌张地把杯子扣在桌上,连倒了都顾不得。 他直接站了起来,弓着腰凑近那典吏,瞪大了眼睛绝望道:“你说什么?” 典吏同样绝望:“大人,城外出现了军队留下的痕迹!出去探查的人发现,出城不远,有他们烧火做饭的痕迹!” 知府一个趔趄:“完了完了完了我寻思着还能再活几天,没想到今日就到了我最后的……” 全然没想过,军纪严谨的地方,又怎会留下这行军痕迹? 典吏连忙搀扶他:“大人!你要振作啊!” 知府一个甩手:“振作振作振作个屁!兵不给我!将不给我!什么都不给我!来了俩督军还是问我要孝敬的!什么破皇帝!就是不顾下面人的死活!” 与前些日子的感觉还不一样,这会儿他算是真切感受到了死亡濒临。 到了此刻,他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了,只想好好地骂一通。 典吏却还存着脑子,上前去捂他的嘴:“大人啊!别这样啊!咱们还是要活下去的啊!这六皇子来了,也不能屠城啊!” 被捂嘴的知府:“阿略呸吐——你松开我!” 他终于挣扎开来,嫌弃地看着典吏:“人都要死了!我还不能发个牢骚!” 典吏苦笑:“大人自然是能,但是……还是想想现下该怎么办吧?” 知府骂骂咧咧:“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我还想让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一句话分了两段来说,格外用力。 · 瑟缩在城墙上,这个墙头实在不高。本来不是有战事的地方,更没想过会发生这等事,连修缮都是前些日子才做的。 知府战战兢兢:“有人来吗?这都多久了,还没动静啊?” 城门已经关闭了,这两日不允许有人进出。 其他兵士看着顶头上司这个德性,都很无语。但他没龟缩在府衙,反而来了最前面,又让这些人觉得温暖。 很纠结的一种没用的感觉。 掌管兵房的经承在一侧说道:“大人,只是发现了痕迹,不一定就要来攻打彭城的。” 知府强撑着:“我、我当然知道!早年我也是读过几本兵书的!” 他不放心地又远望了一眼,没发现城外有什么动静。 这才继续道:“凡事都要多留一个心眼,万一来了呢?大家还是要做好准备的!” 连带着知府在内,所有人都在心里接了下面的一句话:什么准备?投降还是死战? 这样提心吊胆的焦灼时光,一直持续到了半上午。 城内苏醒了,大家都出来卖东西做生意。 尽管知道近日可能会有干戈,但大部分都认为,彭城太小,没什么重要的,再说了,都是未来的子民,六皇子要是想登基,取信天下,那就必不可能屠城。 那还怕什么呢? 不继续按照之前的方式生活,如果没吃的了,饿肚子了,那更加可怕。 就是今日的天气实在不好,有乌压压的黑云,但是不像要下雨的样子,温度也没降低多少,感觉还是很闷热。 “这怎么还是黑皴皴的啊?我还以为才亮起来呢!” “今儿这算是乌云盖顶吧?瞧着就不像是什么好日子。” “看着要下雨,可怎么还这么热啊?” 太阳升起,带来了光亮,但是厚厚的云层遮挡了光芒,全然没有昨日的璀璨。 倒像是傍晚时分的亮度。 · 城外。 纪越转身看着后面的人,重重的盔甲,凛冽的杀气,还有被全副武装的马匹。 他深吸一口气,昨日去向周敖提的建议被采纳了,这一队人马可真的就是际州军内最精锐的骑兵了。 黎白今日没骑马,就在地上站着。 纪越低着头,看了看他。 黎白浅浅地抬了眼皮,略略地点了下头。 二人无声交流,纪越眼中多了坚毅之色,他轻夹马腹,马儿驮着他向前方跑去。 后面的五十人也纷纷跟上,队伍井然有序。 黎白站在路边,纷踏而去的马蹄带起了不少的尘土,到了他身前一寸之地,被什么拦截了似的,凝在一处,然后落下。 · 马蹄声响起的时候,知府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他瘫坐在地上,颤巍巍地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什么声音?我听见的还是我幻想的?” 站在他身边的人望了眼不远处跑来的那一小片银甲骑兵,眉毛耷拉着,苦涩道:“大人,不是您听错了,是真的有马蹄声。” 他带着哭腔:“际州军的精锐,银甲骑兵,他们真的来了!” 知府本来要站起来,被这一句话给吓趴了。 他尖声道:“什么?!” 那人回答:“瞧着是五十人,这战力……大人,我们真的要抵抗吗?” 所有人都没有对抗的心思,他们本来就是听命于上司的。这分明是无妄之灾! 知府已经傻了,他不断呢喃:“银甲骑兵……周敖大将军训练出来的银甲骑兵……一骑可抵百人,就算是夸张的说法,五十个人,也够把我给灭了……” 他欲哭无泪:“我真是造了什么孽啊!” 那人激动道:“大人!他们停下了!大人大人!” “什么?”知府慌张爬起来,躲在墙后看去。 纪越带着人奔袭而来,于弓箭射程外勒马停驻,队形迅速变化,于他身后成五排十列。 “吾等乃六皇子麾下!际州军!”纪越扬声喊去。 不必黎白的灵力加成,仅靠纪越现今的优越体质和发达能力,就已经能够让自己的声音响彻城墙之处了。 知府听得一清二楚。 他很想回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可是他哆嗦着,连个字都吐不出来。 纪越:“元英睿篡位弑君!残害忠良!举世不容!” 清透声音穿过城墙,于彭城半空盘旋,城内的百姓听到了之后,皆诧异抬头望天。 纪越:“吾等讨伐逆贼!还齐朝天纲伦常!” 他说完之后,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反抗者!杀无赦!” 这六字带着回音,于旷野之上,于城墙之上,于彭城之上,于众人之上,盘旋不止。 其间有着无尽杀意,那是纪越想起元英睿和纪茹雪时的恨和怒。 知府腿软得站不住,只能自己扒在墙垛上。 “怎么办?怎么办?”他无助地看着身边的人,对方手握长·枪,但是也在抖。 眼看着对方是依靠不住了,知府飘忽的视线又往纪越那边望去。 纪越右手一伸,后面有人催马上前,递给了他一杆格外粗壮和庞大的旗帜。 该人拿得有些晃,纪越接过之后,却不觉得有什么重量。 他稳稳当当地竖拿着,旗帜被卷在杆上,黑色的布料,红色的边,上面绣着字。 纪越举起右手,手臂用力,一个投掷,将旗杆深深地插入了前方的地上。 旌旗猎猎,旗帜随风扬起。 随着他这一个动作,旗杆落地生根之际,旗帜展开飞扬之时,被乌云压了半日的彭城,自那旗帜之处,裂出了道道金光。 乌云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以纪越前方一点为始,呈扇形慢慢扩大两翼。 裂开的云边镀了一层金色,阳光照在旗上,照在纪越这些银甲骑兵身上,反射出灿烂夺目的金光。 城内的百姓仰着头看天,只见那黑压压的乌云像是被人用斧子劈开,然后向两边推移,刺眼的阳光落了下来。 “哎呀!”不少人因为惊诧,忘记了闭眼,被闪得落了泪,慌忙低头揉眼。 城墙上,知府瞪大了眼睛。 他站得高,看着那旗帜落地,看着那金光迸现,看着天上如同多了一把剪刀似的,裁开了这乌云。 “我……这是……”知府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是神迹啊!神迹啊!” 知府嗫喏着:“难道……难道这是……”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兴高采烈起来,咧开了嘴角。 他高举着手,再也不犹疑,大声喊道:“开城门!开城门!快去开城门啊!” 守卫们已经看呆了,听到两三声后才反应过来,连忙答应着往下跑,去传讯。 知府看着城墙外那恍如从天而降的纪越等人,金光灿灿,天兵下凡。 “果然……是天神……”知府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六皇子果然是天神下凡!是天命之人!” 他大笑,拍着自己的大腿:“是天命!六皇子是天命之人!” · 纪越看着打开的城市,略略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居然真的办到了。 身后是静默的五十人,不用回头,纪越都知道他们心里也是惊诧万分的。 唯有他清楚,这乌云,这金光,这劈裂了天空一般的手段,是那位仙人做出来的事情。 你来找我,让我报仇,是因为见到我奶奶和父母妹妹了吗?是他们恳求你来协助我的吗? 纪越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马儿静静地站着,一丝动作都无。 前方,数个兵卒从城门里跑了出来,大声喊着什么。 纪越能听清,但是他不愿意分神去听。 他仰着头,眯着眼睛。 透过这似是被割裂了的苍穹,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家人。 第29章 揍窃据山河者 十四 彭城真的是一个很一般的城池。 但能被这样简单又带着玄幻色彩地拿下, 还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周敖想起来纪越提的建议,他当时只是觉得可以试试, 反正这知府也是出了名的胆小。 却没想到, 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结果。 “听说,旗帜落地之时, 天上金光乍现,割裂了那乌云。”左丘科正在感叹,“太巧了, 但又似乎是在应和。” 元瑾瑜脸上的笑意就没停下过。 单单一个彭城还不至于如此, 但这番景象, 着实能证明些什么了。 他笑着跟周敖说道:“舅舅,看来此战必胜!” 元瑾瑜说过很多类似的话了, 每一次都会坚定几分。 周敖已经过了欢喜的劲头, 这会儿正在用他那武将般的直觉纠结。 “怎么就出现在纪越身上了呢?”他不是很高兴这一点,“如果是在你身上, 那就好了。” 元瑾瑜闻言,嘴角的笑意也顿住了。 左丘科见到二人如此,眼睛一转, 连忙道:“可不是就在殿下身上嘛!” 周敖:“什么?” 元瑾瑜也向他看去。 左丘科笑道:“我听说,是纪越说完之后,将殿下的旗帜展开之际,那金光蓦地落了下来,映衬在旗帜上。” 他走了两步,继续道:“这跟纪越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他凑巧接了这个任务罢了, 要是知道会这样,我就跟他抢着去了。” 他还说了句玩笑话。 左丘科恭敬行礼:“是殿下的勤王军,顺应天命。而非纪越,感应了什么。” 也对,他这一番解释之后,元瑾瑜和周敖二人都想明白了。 “确实啊,是因为那旗帜,而非纪越。”周敖大笑,“是我脑子有毛病,想岔了。他不过是一个文人,定是殿下的缘故,这才让他讨了巧,得了这机会。” 说到这里,周敖又啧啧称赞:“这样的招数,他要不是来向我禀报,我还真想不出来。文人的脑袋瓜子,就是好用!” 本来是要借助知府的胆小怕事,以军队威胁,以言论劝说。但在黎白的建议下,纪越决定听从他的话,直接带队在城外宣战。 至于黎白提起的特效,纪越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对方没细说,他也不追问。 这大概是二人之间相处的默契了。纪越信任黎白,他说得再离谱的话,纪越也会相信。 元瑾瑜恢复了笑容:“长安确实足智多谋,这一次,还刚巧赶上了这等奇景。等回到京城,我必定要记他一个大功!” 周敖:“应该的应该的!” 左丘科见他二人如此,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 装完样子了,处理好了后续事宜,纪越看着知府笑得跟个憨子似的,颇觉好笑。 安稳度过了今天,还见到了那样的场景,彭城热闹极了。 黎白蹿进来找吃的,他发现这里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特色,有时候能找到很多喜欢的吃食。 连玩具他都没放过,想着带回去给小小徒孙们。 纪越找到他的时候,这人在吃东西。 “你怎么这么喜欢吃?”他笑着问黎白。 黎白眼都没抬,说道:“也没其他的事情。” 纪越伸出手:“给我一个。” 黎白爽快地递给了他一串肉:“这个好吃,就是有点膻。” 纪越接了过来,捞起衣摆,坐在了黎白身边的台阶上。 “我没想过,你跟我说的场景,居然是这样的。”他扭头看着黎白,“吓了我一跳。” 黎白:“神叨叨的,听说你们就喜欢这些。” 纪越回忆了一下,重复他的话:“确实很神叨叨的,让人震惊。” 这已然算是神迹了。想必传出去以后,对于元瑾瑜接下来的进程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纪越:“我本来只想吓一吓这里的人,但现在看来,他们兴奋居多。” 黎白:“唔。” 都在谈论不久前的事情,连际州军内都是这样。 纪越感叹:“真想知道元英睿那张脸,要恼到什么程度啊!” · 虽没把彭城放在眼里,也不在计划内,但是听闻了那日的事情,元英睿怒不可遏。 “神迹?天神下凡?天兵?呵!”他气得挥袖扫了桌子上的折子墨笔等物。 屋子里的丫鬟宦官纷纷跪地。 元英睿从桌后走了下来,在地上来回踱步。 “我倒是想知道,神仙在哪里,怎么就是他元瑾瑜了?分明是我!是我!” 元英睿猛地踢了地上摆放的高架:“我才是天命之人!我才是天神下凡!我才是齐朝的皇帝!我才是!” 没人敢劝他,只能匍匐在地,期望这一波怒气赶紧过去。 元英睿:“呵,不过是一个彭城,就当自己百战百胜了?凤岭才是你的死亡之地!” 他眼里是怨怼:“我亲爱的弟弟,凤岭,才是我给你选好的埋骨之地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元英睿大笑着,手舞足蹈着,“你一定会死,我才是皇帝,我才是!” · 有了彭城近乎神迹的一幕,接下来不少人都转变了想法。 原本以为是元瑾瑜联合此地知府做戏,但探子来报,便是街上的三岁孩童,都能说出那日的神奇景象。 这就不是能够人为控制的事情了。 必定是上天之意! 联想之前种种,到了此时,再对元瑾瑜有所怀疑的话,说不定就会有什么报应了呢? 浑岭城、沁许兴府、右孝城等地主动依附元瑾瑜,将际州周边的一些地方控制在手中之后,他算是没了后顾之忧。 又因种种神迹,元瑾瑜的名声向“天命之子”转移。百姓们提起他,就会想到这个人才应该是皇帝的,现在在皇位上的,是一个假货。 元英睿在京城疯狂杀戮,不仅引起了城内人的不满,京城外的城池州县的人,对他也是颇有微词。 而今,元瑾瑜带着神迹出现了。 他以往便是“仁义”示人,先皇还在的时候,元瑾瑜就是一个名声很好的皇子,是朝着储君培养的。 相比元英睿而言,元瑾瑜获取的民心要多得多。 他的大军势如破竹,一路到了凤岭,城池坚固,天险易守,还有兵力在此。 · “他们拒不出城,在这儿耗我们十年八年的,没什么问题。”纪越咬着草根,等人来报探查的信息。 黎白随地而坐,正在发呆。 攻城战本就艰难,攻方总是要用数倍兵力才能战胜对方。因为占据城池,只要内部不断粮断水,兵力就算不足,也能抵挡一阵子。 而这里,被元英睿派了老将蔺康时,他最擅长坚守战。 “不是有银甲骑兵吗?最强战力?”黎白问他。 纪越摇摇头:“本是给边境用的,谁能想到元英睿会弑君篡位呢?人数太少了,没什么大的作用。” 不拿下凤岭,绕道而行,若元瑾瑜兵败,将会没有逃生之路。 纪越:“我至今没有想明白,元英睿为何突然间会起事。” 黎白顿了一下。 好在纪越只是思维分了个岔,这话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纪越知道黎白一人抵万军,他如果出手,凤岭这个城池会迅速被拿下。退一步来讲,黎白告知他们城内守备的讯息,于整个大军而言,也是极其有益的。 但就像是黎白监督纪越每日练剑似的,他在这里,不是为了掺和凡间之事,而是要让纪越能够一步步走到仇人面前。 粉碎对方的意图,战胜对方。 用剑,用计谋,用一切助力,亲自报仇。 黎白可以小小地帮助一下,但却不会做什么大规模的动作。纪越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清楚地知道,唯有自己掌握了,才是自己的东西。 · 正经上战场,纪越这还是第一次。 彭州城外不算,那时有点小紧张,但出于对黎白的信任,纪越其实并不担心结果。 深呼吸数次,纪越尽量沉静下来。 他精心地擦着那把剑,想象着明日战场上的样子。 老兵们对紧张兮兮的新兵开玩笑取乐,在侧面帮助他们淡定下来,不要抱着长·枪握紧手指,明日可小心抽筋了。 众人卸了盔甲,星夜之下,趁着这难得的时光松松心情。 黎白:“紧张啊?” 纪越:“嗯,有点。” 到处是虫鸣声,还有不少的小虫子在草地上跳来跳去。 黎白早在纪越身上留了灵力,多的不说,起码箭矢兵刃破不了他的衣服。 ——皮肤之上,多了一层看不见的灵力护持。 纪越不知道这些,他以为黎白会时刻关注自己,等到出现危险的时候帮一下。 “你这剑很好,军营里没有能胜过它的。”纪越没话找话道。 黎白不屑:“一把破剑,哪里比得上我的清风剑。” 纪越来了兴趣:“清风剑?” 黎白右手向后,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遗憾道:“在这儿拔不出来。我跟你说啊,这剑可是我六师兄给我炼制的,皎如清风,特别好看!” 他像是一个在跟人显摆的小孩子似的,提到这把剑,眼睛里亮亮的。 纪越不由得笑了出来:“只因为好看?” 黎白:“怎么可能!罡风烈烈,无坚不摧,无孔不入,外表只是伪装罢了!” 说着说着,黎白就叹了气。他手腕翻转,取出了一把剑。 “可惜,在这儿不能用。就这种货色的东西,才勉强合适。” 那把剑细长,带着些许秀气,剑身透着寒意。 但很不像是黎白的剑。 纪越:“唔,你这个……你伴侣的剑吗?”像是女性用的。 黎白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我有清风剑就够了,作甚要伴侣!你别想毁我!” 纪越:“……” 纪越:“???” 他无语的表情太明显,让黎白都感知到了。 黎白哼哼:“这是我手下败将之一,不过你说得没错,是一个女人的剑。在我这儿没走过三招就败了,这剑一般,不过你用不了。” 纪越:“你会其他兵器吗?” 黎白耸耸鼻子:“不太精通,略学了学。” 看黎白以往的表现,纪越又多问了一句:“这个略字,有多少?” 黎白将剑收了回去,随口答道:“比你们这里的人都厉害吧,但跟我剑法相比,还是没得比的。” “略”字在与剑法的差距上,不是自谦,只是对比一下他自己剑法的厉害。 纪越:“……好吧。” 提到这里,纪越想起来自己一直想问的事情,趁这个机会,他便直接说了。 “黎白,等我报完仇了,想给你修个生祠。你的道号是什么?” 黎白诧异:“生祠是什么?” 纪越用简短的词汇解释:“纪念你的。” “我又没死,为什么要纪念?”黎白问。 纪越:“……活人也可以纪念啊,我家后人,会世世代代供奉你。” 黎白蹙眉,他显得有些犹疑。 纪越好奇了,问:“不可以吗?你那里是这样的讲究吗?” 黎白:“你是不是,想让我保佑你们世世代代啊?” 他问得直白,倒不是谴责,而是想到了这里,就说了出来。 纪越顿了下:“我只是想感谢你。” “也不是不行,就是吧……”黎白咂咂嘴,他离开了这里之后,就不知道能不能感应到这个世界的东西了。 话还没说出口,三千界在他戒指内晃了晃,似是在让他答应。 黎白:“……”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坑死我不偿命的六师兄在叨叨。 他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纪越:“???”我怎么了?为什么你要对着我叹气?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只见,黎白无奈地看着自己,说道:“我号清风。” 纪越迅速被扯离了思绪,问:“以剑为名?” 黎白点点头:“嗯。” 二人就剑简单地谈论了一会儿,气氛倒是融洽。 纪越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紧张和激动都消失不见。 · 元英睿虽然被一些大臣们反对,但站在他那边的人也有不少。 又拿出来了先帝遗诏,还伪造了元瑾瑜弑君的证据,强硬地举办了登基大典。 不过,紧接着就要迎敌了。元英睿打出的旗号是“诛杀乱臣贼子”,兄弟二人互相指摘,反正都是对方的错。 尽管对此有疑问,但元英睿到底占据优势,这个皇位给他带来了很多的便利之处。 比如蔺康时,他遵从皇命,一定要死守凤岭,不容此地有失。 · 正如纪越所言,凤岭城是一座大城,其内屯粮颇丰,水源不绝,更有精兵良将,还有天险阻隔敌军。 实在是难以进攻。 黎白在这里待了多日,眼看着城门前的战场上没有什么进度,双方就是胶着对峙,看上去谁都打不过谁。 “没办法,仗要一点点打,饭要一点点吃。”纪越端起茶碗喝了水,他动作潇洒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么文雅。 在这里又没有什么修炼的,也不能找人打架,连电视都没有。 黎白觉得有点无聊。 纪越知道,他这些日子到山里面转了好几圈儿,时不时地还会带一些野果子回来。 这里山脉连成片,黎白速度又快,谁知道他到底去了哪个山上。 “你是有急事吗?”纪越问他。 黎白:“没呀。” 纪越:“那你怎么如此焦躁?” 黎白无辜地看着他,说道:“我特别无聊。” 纪越:“不然你去其他地方转一转?只有北上的这条路会发生战争,其他的地方还是很平静的。” 黎白:“都差不多,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纪越这就没办法了:“那只能等凤岭打下来,我们才能换地方。” · 元英睿笑看元瑾瑜在凤岭一带停滞不前,因为蔺康时的关系,打下这个城池,前途渺茫。 元瑾瑜也很烦恼,他于军事一道并不精通,依靠的是周敖和其他将军。 他在大军里的作用,也就是表示决心和鼓舞士气了。 “舅舅,这仗还要打多久?对面就算现在是敌人,以后也是我的子民啊!” 周敖:“蔺康时不好对付,他最善守城,凤岭地形特殊,于他有益。” 元瑾瑜皱眉:“岂不是要拖延?我们现今三十万人,元英睿必定在召驻军来此,时间久了,对我们也是不利啊!” 周敖:“他手里的兵力还要留着守京城,不会派出太多。” 二人在此商量事情,还没个结果的时候,就听有人来报,说是纪越发现了重要信息。 元瑾瑜:“长安?让他进来。” 片刻后,元瑾瑜含笑,只觉自己果然是天助,一切都是这么的顺利。 · 黎白咬着一个青色的果子,正坐在屋子里玩三千界。 幸亏元瑾瑜还记得,给黎白和纪越单独分了一处,没让他们跟其他人一窝地住在一起。 “我将此事告知殿下了。”纪越走了进来,将配剑放在桌子上。 黎白:“哦。” 昨夜,黎白赶了纪越出门,让他趁着夜色正浓,去凤岭城内走一遭。 纪越还纳闷儿呢,不到他值班的时候,再说了,他也没这个义务啊! 他身体异于常人,往日发挥也不过一半,城墙很高,他摸黑爬了上去,倒是没什么问题。 发达的听力让他能够躲避交接值班的守卫,一路上左右躲藏,这才到了黎白所说的地方。 纪越倒了水给自己喝:“果然,蔺康时犯了急病,已经昏迷不醒了。” 大敌当前,主帅犯病,眼看着是来不及了,天亮之后不知道对面是个什么章程。 就连纪越都觉得,老天是真的站在元瑾瑜这里。 当然,最重要的是送来了黎白,不然就算有这样的机会,城内瞒得严严实实,他们不知道,那也是白给。 纪越感叹:“元英睿可真是个不招待见的啊!” 但是活该。 · “败了?”元英睿狠狠地将折子向前面摔去,“凤岭败了?天险!老将军!谁跟我说的,一万人就能阻拦元瑾瑜三年五载!这才多久?啊?你们倒是跟我说说,这才多久?” 他气到坐不住,站起来绕过桌案走到堂下。 数个文臣武将在此处站着,尽皆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元英睿胸腔起伏不断,脖颈处青筋迸起,他冷笑:“五万人,易守难攻,援军还在路上,怎么,凤岭是张纸吗?一捅就破?” 前几天还笑得开怀,今日却接到了城破的消息。 简直是笑话! 元英睿:“蔺康时犯病,什么病?他正当壮年,犯什么急病能一躺不起?!” 他阴狠的目光在各位臣子身上逡巡:“别是有人吃里扒外,穿着皮,脏着心,实际上是元瑾瑜的人吧?” 有一人颤巍巍道:“启禀陛下,蔺将军急病突发,城内大夫难以应对,一时慌乱。却不知为何,第二日逆贼攻城声势浩大,将领无措之下,才让对方得了手。” 他旁边的人也补充:“援军两万在路上,将要赶到,却被人打了伏击,全军……覆没……” “我知道!”元英睿的怒气一点没少,反而猛地蹿高,“我有眼睛我看见了!” 这都是急报上的内容。 他用力地指着这群人,在地上来回地走。 元英睿:“都跟我说,凤岭天堑,他元瑾瑜打不过来。呵,这才多久就败了!城内五万,城外两万,元瑾瑜在凤岭能有多少兵,还能这样迅速就解决这么多人?!” 他恰走到桌案边,怒气冲冲地搬起桌边的砚台,使劲砸到地上。 “当我没上过战场不知道实情吗?!” 这声厉呵,让众人耳畔发鸣,一齐跪下求饶。 元英睿眼睛盯着殿门外,那天空湛蓝如洗,有鸟雀飞过天际。 他眼神恶毒,话语似是从牙齿间咬出:“元瑾瑜元瑾瑜元瑾瑜又是你元瑾瑜!什么都是你的!我不服!我不服!” · 蔺康时病了,倒不是黎白动的手脚。 纪越将这消息告知元瑾瑜和周敖以后,他们迅速找人连夜制定了计划,第二日便尽全力攻城。 城内,将领因为蔺康时的病情正是慌乱的时刻,按照前几日的情形,双方的对战是不温不火的。 于是他们就没放在心上,只当还是一样的程度。 结果,对方猛烈进攻,一众将领大多在蔺康时这边,没有应对之策。等他们着急忙慌赶去,又因职务问题,有了不少延迟。 城下,元瑾瑜安排了人齐声大喊“蔺康时彻夜逃离”动摇军心。 士兵本就靠严密的军纪弹压,才能保证忠诚和服从。这一下子,就被扰了情绪,不少人慌乱了起来。 而且,蔺康时久久不出现,似乎也在佐证这句话似的。 有将军拔剑威胁,话还没说完,就被城下射出的箭矢射了脑袋。 ——纪越拉了大弓,远超一般弓箭手的射程,准确无误地取了敌首。 周敖眼睛一亮,喊了一声:“好!” 他不知道是谁射出的箭,心里还闪过一丝疑惑:不曾听闻军内有这般能人啊? 但不管如何,这是自己的人,此时也不是探究真相的时候。 城墙上的人一惊,眼睁睁看着这将军脖子上插了一只尾羽箭,瞪大了眼睛仰倒下去。 纪越还未停,抽了第二只箭,拉了满弓,微微眯起眼睛,瞄准了第二个人。 “嗖——” “嗖——” “嗖——” 又是三人陆续倒下。 这样的距离,本不该有箭矢能射过来的!除非对方有攻城劲弩!可这不对,这箭根本就不是劲弩的! 一时之间,城墙上人人自危。 高阶将领死了四个,蔺康时带来的人还在他床榻边,这里没什么能支撑战局的,别说士兵了,就连他们都心里发毛。 我对抗的到底是人吗?他们不约而同地有了这样的想法。 军心涣散,将领无力,频生退意。 反观元瑾瑜的勤王军,斗志昂扬,声势浩大,锐不可当。 鼓角齐鸣声中,他们听从长官的明令,有序且勇猛地冲了出去。 纪越射四支箭,跟没事儿人一样,臂膀毫无不适。这弓箭,还是黎白随手给他的。 只是可惜了,箭只有五支。 纪越叹息了一声,而后轻夹马腹,挽了长·枪,带着自己的小队冲向了前方。 · 元英睿派来两万援军,这件事情周敖是知道的。 他安排了人去拦截,想着把这些人都拖在这里。但周敖预估了伤亡,算下来也是很心疼。 都是自己的士兵,少一个就是损失啊! 却没想到,伤亡者极少,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黎白出现了。 · 在黎白和纪越这处轮岗值班的,有一个刚成年的憨憨,叫成文。 这名字是他老爹找村子里最有学问的秀才起的,寄托着美好向往。 不然按照他们家的习惯,成文就得叫成二狗了。 “二狗”“柱子”“大牛”这类名字,在军营里很常见。反而是成文这样的,少了些。 不过这人不机灵,有点憨。虽然成年了,但是看着面相很小,大家都喊他“成娃子”。 成文很喜欢黎白,总觉得这人瞧着好看,比村里的花儿都好看。 黎白不怎么出营地,老是会有果子和零食吃。 成文守夜轮值,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黎白和纪越的那个帐篷对面,负责的是这一个小区域。 见得多了,成文每一次都冲黎白傻笑。 同伴总是拍他脑瓜子,絮叨着“那是贵人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可千万不要去招惹”,就怕成文出了什么差错。 三两回下来,成文没记着这叮嘱,倒是见到黎白时候笑得更欢了。 黎白某次扔给了他两个果子,对方接到之后,愣了片刻,然后就哒哒哒跑了。 黎白没在意,继续瘫着看天。 没想到,成文又气喘吁吁地跑来,塞给了他一个油纸包,转身就跑了。 黎白倒是能拦下他,但是没感觉有什么恶意,也就眼睁睁看着他甩着胳膊跑走了。 那是一块油饼,里面夹着肉,今天刚发的。 黎白听到的声音很多,他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时刻掌握着。 普通士兵,伙食里难得能有这样好的肉,许多人都不舍得吃。 跟黎白这种单独开小灶的人不一样,这也许是小半个月来,成文唯一吃到的肉。 黎白看着肉饼,没有动作。 远远地,成文缩在一个木板后面朝这里看过来,想确定黎白到底喜不喜欢这个东西。 这实在是他能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了。 望见黎白咬了一口,成文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 有路过的人见他鬼鬼祟祟的,随手拍了他脑袋:“干啥呢?成娃子。” 成文仰着头笑。 这人:“咦,傻的这是。行了行了,走走走赶紧歇着去,一会儿时候又到了。” 成文手里是果子,他笑道:“昂!” 吃货和憨憨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黎白和成文迅速熟悉了起来。 ——其实也算不上朋友,只是成文敢来找黎白说话了。 黎白见到这人就觉得很亲切,特别像是自家山头下面那只傻鹅。 成文虽憨,力气却大,学东西执着,服兵役这段时间里操练课成绩优秀。 更符合傻鹅的特征了。 黎白就自动把他划归了自己的麾下。 拿了人家不少吃的,虽然一般般,但黎白懂得,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成文被安排去伏击来凤岭的援军,黎白就多留了一个心眼。 也凑巧,这一次双方交战的地点,刚好是黎白日常摘果子的某地之一。 他这会儿无聊,躺在树杈上用灵力凝东西打发时间。 然后就看见成文一对多,有一把刀即将落在他的背上。 黎白随手一点,那刀刃偏了半寸,斜劈着落在一边。 成文知道背后有人,但是他前方和右侧都有敌人,没办法再顾及后面了。正想着挨一刀可千万别死了,就听见后面那人“啊”了一声,然后摔在了地上。 趁这个机会将前面两人解决掉,成文百忙之中扭头瞥了一眼,见到那人摔地上就再也没起来,好像胳膊折了。 心里念着“多谢神仙保佑”,成文转身扑到了旁边那坨纠缠的人群里。 火长说了,要杀敌,才能回家。 · 黎白右手持剑出现在成文身边的时候,他没反应过来。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队伍被打散,一小股一小股的,成文这些人被领着追逃兵,却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眼看着要没命了,这被血浸染的战场上,多了黎白。 成文捂着胳膊,睁大眼睛:“黎、黎白?” 黎白一剑挥向了前方,并没用力,看上去轻巧又随意。 六人被剑气所伤,盔甲崩裂,倒了下去。胸前伤口缓慢洇出血迹。 一人冷吸一口气,他质问黎白:“你是何人!” 黎白对面人数众多,他看向那些人的兵器,跟纪越他们用的很不一样。 地上落了一把刀,黎白脚尖一挑,于半空中用左手接住。细看了看,他了然。 怪不得刚才成文他们的兵器损伤很快,十多次下去,刀刃便卷了口裂了缝。 对面的人见他没回答,反看着自己这边的兵刃,惊道:“你到底是谁!” 黎白:“你们的兵器,还不错。” 比元瑾瑜这里的好。 两两次三番被忽视,对方不能忍了,他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逆贼同党吗?!你们已经是手下败将了,我劝你……” 话没说完,黎白就到了他身边,剑搁置于他的脖子边。 黎白:“我教你,对敌时,千万别多话。” 言罢,他略一动手,对方便倒了下去。 黎白躲了一步,洒出来的鲜血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前后两个动作快到让人无法察觉,站在黎白对面不远处的众人看到他这样,皆震惊了。 剑刃依旧雪白,没有沾染丝毫血迹。 黎白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剑,嫌弃道:“啧,不是自己的东西,用着就是不顺手。” 对面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旋即便有人喊道:“杀了他——!” “杀——” · 成文跌坐在地上,他看着远处那人,眼里是不可置信。 “我只听说过以一当百……”有人在一旁说话。 “可这,是以一当千吧……”另一人低声接道。 “明明是两千……” 援军两万人,分批来此,成文他们负责伏击的是其中一部分。但是交战了之后才发现,这些人都带着精炼兵器,盔甲还格外坚韧。 成文低头看着自己的刀,砍在对方的兵器上,三两下就能出个豁口。 都怪自己力气大,他想着。 另外的地方,发现对方跟自己不对等之后,元瑾瑜的人就派士兵回去传讯了。 这里离凤岭不是很近,但也不远。只要支撑到有人来,这些援军就别想活着离开。 哪怕他们死伤惨重。 · 纪越听闻黎白杀人了,他急忙往回赶,连周敖要见他的命令都顾不上。 可他又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黎白,顿了顿,只能回到住处,看能不能瞧见。 没想到,这人还真的在。 “你……”纪越不知道要怎么说。 黎白在吃东西。好像这里除了吃,也没什么其余能做的了。 纪越想起刚才有人说的那句“听闻黎白杀了一千余人”,他知道黎白有能力,可没想到他会动手。 “你去拦截援军了吗?”他问。 黎白轻声嗯了一下:“跟着过去看了看,动了手。” 纪越:“我以为你会看着。” 黎白歪头看他,问道:“弓箭好用吗?” 纪越没料到他会岔开话题,愣了愣,这才答道:“很好用。” 他走到黎白面前:“杀这么多人,对你有影响吗?” 都说神仙要遵守各种教条,人数众多,会算是残害生灵吗? 黎白:“没有。” 听他这么说,纪越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这样会遭到什么反噬。” 黎白奇道:“便是连你这里的神话故事,都有杀人证道的。我修的不是功德,怕这个做什么?” 纪越不知要怎么去说,主要是黎白到这里以后,处处被限制了似的,就连那“我可以做的有很多”,也只是送了元瑾瑜很多书籍罢了。 纪越就以为,黎白是不能杀生的。 “还有,你的话说错了,我亲手杀的有两千三百六十二人。那一刻之后,其他地方因兵器受损而无法反抗的来者,殒命者,也该算在我手下。” 黎白抬了下巴,遥遥地看着被夕阳染红了的天空。 “元瑾瑜要回去当他的皇帝,什么都不能阻拦。” 他略微侧头看向站着的纪越,眼里是纪越不能理解的深意。 “我从不在五十与一百里纠结,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哪怕尸山血海,哪怕洪水滔天。” 纪越没料到会看到这样的黎白,他呼吸窒了一瞬。 不再吊儿郎当,不是温和多话。 纪越这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剑法会那样的厉害,身形会那样的诡魅。 黎白若是仙人,也必定是以杀证道的。 第30章 揍窃据山河者 十五 城外阻拦援军一战, 突显了黎白的战力。 周敖以为是刘效这个属下的攻击方式妥当,却没想到, 实际情况与他所想的相差甚大。 刘效:“大将军, 这个是对方的兵器,比我们的精良许多。” 地上是一堆断了的刀剑长·枪等, 断口平齐,位置各不相同。 周敖接过来看了看,他眯了眯眼:“确实好很多, 我们的怕是要卷口。” 刘效点头:“对, 砍对方兵器十下, 我们的刀就废了。对方砍我们一下,我们的刀也就废了。” 周敖皱眉:“元英睿是哪里来的武器?” 刘效:“年前便听说, 武威军多了一批格外锋利的兵器, 是新方法造出来的,淬炼的精钢, 比所有军造营的兵器都要好。” 他低头看看地上的东西,说道:“想必就是这些了。” 周敖蓦地想起来:“神兵利器?!去年年宴上,元英睿曾献了一柄吹毛断发的利剑!” 二人在为这兵器揪心, 那边,处理好其他事情的元瑾瑜大踏步走了过来。 “舅舅!今日一战!居然如此顺利!”他大笑着,格外畅快。 掀开帘子进来,却发现这里的气氛并不松快,元瑾瑜诧异:“怎么了?” 周敖将手里的断剑给他瞧,指出来:“元英睿那边, 居然有能分发到两万人手里的神兵利器。殿下,我们的兵器,不及他们的一半厉害啊!” 元瑾瑜:“什么?!” 他赶忙接过,细细看去。虽然对这方面不算是精通,但多年的学习之下,这点差距还是能看出来的。 刘效将自己的佩剑解下,递给了元瑾瑜,说道:“殿下,属下的剑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也就是说,普通士兵的兵器更差。 在元瑾瑜对比两者差异的时候,刘效跟周敖对视了一眼,得到了对方的首肯之后,他跟元瑾瑜禀报黎白的事情。 “另外,还有一件事。百人小队追击敌军,不慎误入圈套,直面两千余人。黎白……黎公子突然出现,杀敌两千,救下了这些人。” 刘效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是迷茫。他在听到这消息时候震惊到思绪都没了,反复确认了十多次。 还找了在场的那一百多人,一一询问,直到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了这唯一的答案,刘效才满脑袋问号地接受了这消息。 但他还是不解。 来这里找周敖之前,他是对于战场上敌军的兵器在某一时刻齐齐断裂这一件事情,感到纳闷的。 但正因为这神奇的场景,对战的双方诧异之下,勤王军迅速把握时机,占据优势,端了对方。 这本是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大事,但跟黎白的丰功伟绩比起来,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元瑾瑜:“两千人?!” 战场厮杀,拼的不是你武功有多高,而是多方面综合的因素。 强弩之下,一层层士兵铺上来,交替轮换,能耗死一个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杀百人,已经算是不世出的良才了。 一把剑,一个人,战场上杀了两千余人…… 元瑾瑜的瞳孔在震颤。 “黎白……还是人吗……”他呢喃出声。 周敖的喉咙酸涩,他现今也不知道要怎么去看待黎白了。 如果说,元瑾瑜只是震惊。那么周敖听闻这消息,就是晴天霹雳。 “没人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周敖说道,“殿下,他若是早就有这样的水准,之前……如果对你有异心,怕是不好掌控。” 元瑾瑜:“他是跟着长安过来的,舅舅,你说,长安知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这个停顿就很有灵性了。 周敖反复询问:“你确定,黎白当真一人斩杀了两千人?” 刘效沉声道:“在场的所有人,我都一一询问过了,此话不假。” 而且黎白没有联同一百余人来编造这样一个谎言的理由,这实在太过荒唐,除了话本里,没人会有这样的心思。 旁人当初对元瑾瑜天命之说有多惊诧,对那些神迹有多不信,他们此时就有多迷茫。 元瑾瑜:“兵器的事情再议,先把黎白请来,不,我直接去找他!” 他决定了,不管黎白到底是怎样的人,只要对方是在自己阵营里的,那就是自己的人。 世人所求,不过功名利禄,他元瑾瑜都给得起。 ·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万人。 和成文一起幸存下来的有一百多人,在刘效询问之时,黎白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被人传出去了。“我可能是瞎了,我看见一个人杀了两千人。” “我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看见一个书生那把剑砍了上千个人呢?” “我刚才是不是跟将军面对面说话了啊?天啊,火长都没的待遇,我居然遇到了?肯定是梦,不对,我肯定是刚才死在那山谷里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好像看见白无常没拿勾魂索,是拿了一把剑去逮鬼魂的哦,我得回头给茶楼说书人托个梦,他讲的话本太假了!” 一火为十人,火长管他这一个小小的队伍。 成文揪着他的火长,正在哭嚎:“呜呜呜火长我是不是死了啊?我们是不是输了啊?” 这一嗓子声音太大,路过的人都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成娃子你闹什么呢!赢了赢了赢了!凤岭拿下了!哎我说你们这些阻击援军的人,怎么都这么傻啊?” “对啊!你们这百来个人咋都没魂儿了似的?” “还有那边的呢,都蹲着看地上那破刀,不是我说,你们这也太不爱惜了。怎么能让自己的刀断成两截呢?瞧,后悔了吧?” 一群人分为三拨:见过黎白身手的成文等百余人恍如失魂,另外面临援军兵器同一时刻齐齐断裂的人抓耳挠腮,攻城胜利的喜气洋洋。 对比格外鲜明。 · 元瑾瑜穿过了这样混乱的长长道路,来到了黎白所住的地方。 深呼吸,下意识地整理仪容,元瑾瑜以格外郑重的心情,走了进去。 然后看见纪越手里拿着一把弓,不知道在做什么。 扫视了这小小的地方,元瑾瑜问道:“黎先生呢?” 纪越:“跑了。” 元瑾瑜:“……”他沉默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结果。 纪越轻笑:“殿下找黎白何事?阻击援军吗?” 元瑾瑜见他这般问,也不瞒着了,大方点头:“对,正是此事。” 纪越开始扯谎:“黎白家传绝学,又天资过人,一生中杀伐之气过重,我本以为是他胡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说着说着,纪越还叹了口气:“初初得知此事,我也很是诧异。这样的能力,可与传世名将比肩了。” 元瑾瑜心想,何止是传世名将,能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纪越:“他……不愿掺和此事,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想法。殿下可能无法将他收归麾下了。” 元瑾瑜上前一步,急促道:“我可以给他所有!” 纪越后退一步,叹了口气,他躬身行礼:“殿下,黎白已经离开了。” 元瑾瑜:“什么?!” 他过于惊讶,不自觉地转身看了眼后面的周敖。 纪越继续说道:“今日之战,他损伤颇重,跟我道别之后,就离去了。” “你怎么能让他离开呢?!”元瑾瑜急道,说出口才发现这话不太对,又找补了一句,“他既然受伤了,就当留下休养,我这里药草医术大夫都有,能给他最好的……” 纪越:“殿下,慧极必伤,黎白有此能力,又怎会没有限制呢?” 元瑾瑜蹙眉:“你这是何意?” 纪越:“唉——他在这里的时间本就不多,这一次能跟着我到处乱跑,其实也是……” 话,不需要多说,留白愈多,听者想的就越多。 元瑾瑜果然被带偏了思维,他睁大眼睛,颤声道:“你是说,他……”活不久吗? 纪越沉痛点头:“是的。”在这里确实待不久,我报完仇,他或许就要离开了。 鸡同鸭讲,两个方向,结论倒是没什么大的差别。 兴奋的情绪刚上头,就被泼了一瓢冷水。元瑾瑜来此的路上,还在想着以后要怎么发挥黎白的用处,才能为自己赢来最大的好处。 一会儿觉得应该让他带兵,说不定这一下就势如破竹直接攻到了京城; 一会儿又想着黎白说不定不通兵法,那可以让他做冲锋,一人斩杀两千余人,单这恐怖实力,就能让敌军闻风丧胆; 一会儿又想到自己当上皇帝了以后,必定是要派黎白到边境之地,替他开疆拓土。 一通想法下来,元瑾瑜只当自己已经成为了统一大陆的霸主。 至于黎白是否会拒绝,那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他要做的,就是让黎白答应。 然而,一切的美好畅想在现实里,都扑了个空。 若是见不到人也就算了,这到了地方,怎么就听到纪越说黎白活不长久呢? “你莫不是在诓骗于我吧?”元瑾瑜皱眉,狐疑道。 纪越赶忙否认:“小人怎敢。” 想想也是,没这样诅咒人去死的。元瑾瑜再看了眼纪越,对方脸上的表情很是真挚。 长安……也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 “可他到底是哪家的人?”元瑾瑜不甘,“事毕后,我亲自上门道谢。” 这意思很明显,他要去堵人。就算黎白不行,能出这样卓绝之才的世家,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里,元瑾瑜心里隐隐有些疑惑,不曾听闻有如此惊才绝世之人啊? 纪越歉意告罪:“小人不知。” 元瑾瑜:“长安!你当知道,我对黎白绝无恶意!他在际州军这些日子以来,我可曾有丝毫对不起你二人的地方?” 纪越:“不曾,但是殿下,小人确实不知黎白是哪家出身。” 若我说是蓬莱洲,你信么?又不会生出其他的想法吗? 纪越脸上是愧疚自责,心思却格外坚定。不论元瑾瑜怎么说、怎么想,他都不会把黎白的事情吐露分毫。 元瑾瑜满怀希望而来,怒气冲冲离去。 一路上,来的时候什么样子,离开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 依旧是那三拨人,依旧是那三类言语,驴头不对马嘴,互相不理解。 纪越走了出来,看着元瑾瑜带人离去的背影,微微笑了起来。 成文在地上盘腿坐着,正使劲儿掐自己的胳膊,他身上已经有了好多个青紫印记了。 “奇怪哦,怎么不疼呢?”他低着头自言自语,“我是不是真的死了啊?不然怎么会不疼呢?” 纪越闻言,低头看去。 唔,见过许多次的人,一个很单纯的孩子。还跟黎白的关系不错。 纪越勾了勾嘴角,转身进去了。 · 元英睿派来的援军携带的那些兵器,给了元瑾瑜和周敖一个提醒,让他们不再似之前那般托大。 好在这东西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装备那两万人,可能已经尽了元英睿的全力。 这一路上,消息都是好的。 但元瑾瑜心里还是闷闷不乐。 黎白没有出面,兵器的来源查不到,只要一想到这两件事情,就很让人恼怒。 偏偏纪越又是一个可造之材,在这段时间里屡建功勋,战场杀敌也毫不手软。 便是元瑾瑜因为黎白的事情对他颇有微词,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实在是栋梁。 周敖顾不上探究元瑾瑜的心思,他正在准备最后一战——京城之战。 这是他们能否胜利的关键,也是成王败寇的最终决战。 “我们已经快到京城了,殿下,这些时日,来投效的人不少,一路上支援的世家大族也很多。” 周敖握紧了手,他遥望着京城的方向:“再过两日,就能到地方了。探查的人传信回来,元英睿调了十万兵马守城。” 他叹息:“京城防卫最是严密,城墙高筑,不好拿下。” 元瑾瑜站在周敖身侧,他没这个舅舅高大威猛,身板显得单薄了许多。但这半年多来的杀伐征战,于他而言,也是别样的感受。 “最后一战,”元瑾瑜微微抬头,看着璀璨星空,“我必胜!” 没有失败的选项,一定要赢。 他看向周敖,与对方相视一笑:“一定要赢!” 数十万将士,数百万人的性命,都在他身上背着。 元瑾瑜感受着这重量,没有觉得是负累,反而充满了信心。 所有人都在帮我,连老天都在我这边,我怎么能输呢? · 逆贼将要兵临城下,元英睿反倒不似之前暴怒。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胳膊架在扶手看,盯着面前这弓·弩,沉默不语。 屋子里的人都被他遣走了,静悄悄的。 屋外值班守卫的人,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天气寒冷,火炉里燃烧的炭火轻轻地爆了一声“噼啪”,转而寂静。 元英睿勾起嘴角,神情诡异,他轻轻拿起弓·弩,细细摩挲。 “我等着你来,这皇位,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坐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 纪越在擦剑,他擦了很久,油灯静静燃烧,豆点光亮,照耀了一室。 这剑染了很多血,他身上也洒落过很多人的血,衣服上的血迹洗都洗不干净。 “我心里,也全是血。”他低语。 全是纪家四人的血。 剑收于鞘,纪越看着那反射的光芒落下。剑鞘冰冷,手上的茧子已经换了位置,不再是拿笔时候的模样。 他从文人,变做了武夫。 可是很开心,见惯了生死,经历了无数危险,他终于走到了这里。 纪越抬起头,看着那一抹燃烧的火焰,微微地笑了起来。 “我来了,纪茹雪,元英睿。” 我来拿你们的命了。 · 元瑾瑜的勤王军到达京城之后,安营扎寨,休养生息。 待体力充沛之后,方会宣战。 元英睿那边的人本打算趁着他们赶路到此的劳累时刻去偷袭,却没想到,这些人早两天就已经开始轮班慢赶,并未消耗多少力气。 哪怕是最该人困马乏的黎明之前,他们都动作迅速,反倒把来此偷袭的人给围了起来。 纪越收了剑,看着被捆绑起来的人,吩咐将他们找地方绑好。 他睡眠少,一天睡两个时辰就足以精神奕奕了,早就醒来。 考虑到会有人趁夜色来此,勤王军安排好了人,就等着他们呢。没想到还真的有。 纪越掂了掂缴上来的刀,这个跟他们当初在凤岭外遇到的援军所配发的,是一样的。 “元英睿可真有钱。”他感叹。 这东西的出产量极少,耗费极高,当时那两万人能有这样的兵器,应是抱着把勤王军埋在凤岭的念头才去的。 却没料到黎白的存在。 兵器厉害,盔甲坚韧,若是有这样齐全的装备,开疆拓土都够了。 纪越想起来黎白给他的花,笑了笑。 成文路过看见了,憨憨道:“将军抓了贼人,这般喜悦啊!我也喜悦!” 他现今是在纪越手下,脑子不灵敏,性子倒是好。 纪越温和道:“是啊,我也喜悦。” 黎白从未断过跟他的联络,时不时地都会来他面前转一圈。平日里就到处溜达,据说沉迷话本,现今已经开始自己捉刀了。 因为他看完喜欢的,找不到人继续写。 三个时辰前黎白才刚来找过纪越,送了他一束花,插在一个素净的青白瓶子里。 那时,纪越诧异问他:“这是什么?” 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接过去,浅黄色的小花,扎成一束倒也好看。 黎白:“去青山看了看,坟前长出了不少,我摘来给你。” 纪越的手顿了一下。 青山,埋他家人的地方。 手上的动作愈发温柔,纪越轻轻地摸了摸花朵,眼睛弯了弯,他道:“谢谢你。” 黎白:“嗯。” · 纪茹雪不顾宦官和女使的阻拦,一路闯了进来。 元英睿将自己关在殿内,谁都不见。 “他打到城下了!”纪茹雪推开门,快步走到元英睿面前,“你关在这里有什么用?攻进城来,我们败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知道吗?” 后面是一堆面上为难的下人,拥在一团,在门口挤着不敢进来。 元英睿不曾给他们一丝眼神,于是左看看右看看,一个个低着头恭敬退下了。 门不敢进去关,便只能大开着,离得近的人全都撤出了这处宫外,以避免听见帝后二人的谈话。 纪茹雪不再是盛装,衣服装扮都是简单模样,脸上一片焦急之色。 元英睿懒懒道:“急什么?” 纪茹雪:“元瑾瑜到城下了!京城被围了!这里不过是十万人,他有四十万!越打越多,全天下的人都站在他那边了吗?” 声音逐渐加大,心里格外不安的纪茹雪忍不住迈上台子,到了元英睿侧边。 “你不要这样,我们实在不行就逃吧?啊?”她质问的语气变成了哀求。 元英睿扭头看她,蓦地笑了起来:“逃?你让我逃?” 纪茹雪知道这人骄傲,可她心里太过惶恐,总觉得这一次要败。 而且,元瑾瑜能一路打到京城,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我……” 元英睿挥开了她:“我不可能逃,这天下是我的,皇位是我的,我就在这里。” 纪茹雪跺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元英睿看了眼弓·弩:“我会让元瑾瑜死在阵前,呵,他死了,我看周敖还能怎么办。” 纪茹雪随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了那黑色的弓·弩上。 “可……”她想说,对方继续攻城,哀兵必胜,进来后扶持其他皇室子弟,周敖照样是大功臣。 元英睿嘴角的笑容愈发阴冷,他看向纪茹雪,凝视着她。 他轻声问:“你怕什么呢?难道你舍得,从这皇后的位子上,掉落到尘埃泥土里吗?” 纪茹雪未出口的话淹没在唇齿间。 元英睿见状,笑意加深:“是啊,你不愿意,你当我就愿意吗?” 他一字一顿地跟纪茹雪说道:“这不是皇位之争,这是一死一活的争斗。纪茹雪,我要活,元瑾瑜就一定要死。” 他攥着纪茹雪的手腕,力气越来越大,直到对方轻呼出声。 · 是日天晴。 纪越留心看了一下,春天到了,花草冒头,树发新芽。 寒冷天气里,这是生机的样子。 勒马停驻,纪越遥遥地望着那灰黑色城墙,斑点大的小人,一个个伫立在那儿。 微微眯眼,纪越从中间找起,试图寻觅元英睿的踪影。 他一定会来,这是所有人的认知。 就像是元瑾瑜站在旗帜之下,遥远,但醒目。 所有人都知道,元瑾瑜在那面黑色的大旗下面。 城门骂战,鼓声激昂,四方城门都有内外对峙之势。 没有内力,无人能将声音传播到对方去。元瑾瑜希望能再次出现神迹,可惜,没有。 唯有鼓声,在这一片肃杀氛围内响起。 纪越找到了元英睿,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过了好一阵子,右手抬了起来,其上是一架弓·弩。 不是很大,也不小,通体黝黑,箭矢奇特。 没人能料到,纪越会在这么远的距离外看到元英睿的动作。就连元英睿也从未想过。 他看到了地面上的巨大旗帜,瞧见了那战车。 元瑾瑜穿着一身银色盔甲,手里握着长·枪,站在那里。 元英睿抬起了手,抬起了那把弓·弩。耗费良匠近一整年的功夫,自京城事变之前,他培养势力的时候,就已经在做这把弓·弩了。 “永别了,”元英睿勾起唇角,瞄准了元瑾瑜,“我的弟弟。” 他信心满满,脸上有了笑意。 “嗖——”这箭离他远去,射向它该到的地方。 元英睿等着他幻想中的场景出现,他已经看到了地上那数万人震惊慌乱的样子。 “邦——邦——” 两箭连发,元瑾瑜大军里射出来了两个箭,一支打在黑箭箭身,一支打在箭头,前后不过瞬息。 元英睿瞪大了眼睛:“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那半空中一声“嘭——”炸响了烟雾,随后有三支箭矢落在了地上。 城墙外的空地上,此处无人。 元英睿目眦欲裂:“什么人!?” 有属下在一侧禀报:“听闻敌军内有一神箭手。” “这么远的距离他胳膊是铁铸的吗?!”元英睿猛地转身揪住了这人的衣领,“这力道速度是常人能有的吗?!” 属下脖子仰着,直面元英睿的怒气,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元英睿狠狠地松了手,直把这人推得摔在了地上。 “呵,一次可以,有本事你继续。” 他还有两支箭。 · 纪越还有十支箭,黎白后来又给了他的。 这一幕让双方的人都有些慌乱,和不解。 元瑾瑜看着那箭朝自己而来,但是距离不过一半,就被这边射出去的两支给打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纪越做的。在整个勤王军内,纪越的箭术堪称第一。 元英睿射出第二支箭的时候,纪越已经搭好了弓,只等着对方。 将余下两支一一打乱,纪越凝神望去,城墙上那人已经气急败坏了。 “我见到你的这一刻起,你所有的计划,都将不复存在。”纪越低声说道。 他抽了唯一的一支白色羽箭,这是黎白另外做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触手冰凉。 凉到心里发颤。 纪越拉满了弓,箭尖对准元英睿。 一次呼吸之后,他强硬地错了一点位置,瞄准了元英睿的肩膀。 他还不能死,纪越按捺下自己疯狂的恨意,让自己稳下来。 他还不能死,纪越这样告诉自己。 他要去我纪家坟前磕头,他要死在那里。 而不是这里。 纪越松了手,“嗖——”破空声响起,这枚特殊的箭带着不一样的威力,飞速向元英睿而去。 但我要收一点利息。 纪越看到元英睿的右肩被这白色的箭矢贯穿,鲜血喷了出来,伤口隐隐结了白冰,又转瞬消失不见。 城墙上有人喊着“护驾”“太医”“来人啊”……一时间忙乱起来。 没人想过,纪越的射程能到这样可怕的距离。 元瑾瑜心惊之际又是庆幸,好在他是自己这里的。 还是元英睿推到自己这里的。他嘲讽地想着。 第31章 揍窃据山河者 十六 城门有四处, 东南西北各一,巍峨雄伟, 内有精兵良将, 和无数精巧兵器。 城外还有护城河,有效阻隔了勤王军的进攻。 元英睿本想依靠那弓·弩出其不意地让元瑾瑜死于阵前——箭头有火·药, 就算没射中他致命之处,冲击时的爆破也足以让这个人死亡。 一年多的时间,无数良匠的辛勤制作, 失败的次数压根数不清。 元英睿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弓·弩和箭矢其实是他准备用来袭击元瑾瑜的。但也没关系, 这样神奇的东西,留在最后也可以。 却没想到, 一箭都没射中。 人力不能及的距离, 除了他以外,怎么会有另外的人能办到? 难道真的是老天护佑着他吗?元英睿在昏迷前这样想着。 呵, 贼老天! 他怒骂。 · 血战之后,终归会分出胜负。 胜者为王败者寇,踏在尸骨上的结果, 不知道到底是谁赢谁输。 元瑾瑜带着勤王军进了城。 尸首遍地,箭矢斜乱,血流如溪,门窗紧闭,一片惨然萧瑟之景。 他脸上除了激动,还有疲惫。 “我回来了。”元瑾瑜说道。 顺着街道往前, 内城城门顶上那巨大的金铜巨兽展露着它的肃穆。 元瑾瑜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满地疮痍。 都是他的子民,都是他的百姓,死伤无数,又哪里算得上是真正的赢家呢? 可他面上不能显露怜悯和哀叹,眉心一皱即平,元瑾瑜正了神情,右手高举,大声喊道:“杀——” 其后跟随他的人齐声呐喊:“杀——” “诛杀逆贼!肃清朝纲!” · 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纪越脱力地摔到了地上。 那一刻,有一股轻柔的风托在了他身下,缓冲了一瞬。 纪越视线向上,歪着头看那高高的楼阁,顶端似乎坐着一个人。 换了青色的衣裳,晃着腿,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羊腿,烤得焦脆,吃得开心。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黎白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距离遥远,二人对视。 纪越微微一笑,再然后咧嘴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畅快,声音没过多久后转成了哭腔,带着呜咽和委屈,眼角落了泪。 两条街外的某一处府邸,是他曾经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记忆里是温暖和煦,现实里清冷血腥。纪越好像看见了奶奶、父母、妹妹,鼻尖却嗅着凛冽的腥味。 “我回来了,你们看见了吗?”他颤着声音,盯着不知名的高耸宫殿。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色瓦片,反射着模糊的光。 · 旁人在为论功行赏兴高采烈着,高层在为后续的事宜准备着,纪越换了药,包扎好了伤口,拎着食盒到了城外青山。 他如今已经是剑不离身了,便是连睡觉都放在一侧。 无人看顾,这处早已生了野草野花。初春时节,刚下过一场小雪,山上显得有些冷。 “刚回来,来看看你们。” 纪越将食盒放在地上,蹲下来跟他们说话。 坟茔没有修葺,周遭长了不少黎白给他带去的浅黄色花朵,一丛丛的,透着清香。 纪越:“元英睿和纪茹雪败了,一个被我重伤,躺在那里等着人医治。一个试图逃离京城,混在出宫的宫女里,还没到城门,就被人逮住了。” 他说话时呼出来的白气消散在空中,鼻尖泛红,露出来的耳朵也逐渐多了些冷意。 “山上有点冷,奶奶的腿还好吧?”纪越从食盒里拿出一小壶酒,“我带了酒来,往日里总要小酌两杯,这些日子没喝到,奶奶肯定馋了。” 想起以往,纪越轻笑:“一个老太太,喝酒这么凶,连我同窗都知道。你不知道啊,有一日,敏泽来问我,说是他母亲来纪府拜访,结果留宿了。一问报信的人,这才知道,是跟奶奶喝酒喝醉了。” 他脑海里涌现了老小孩儿似的老太太,正抚掌大笑,揽着纪朝雨跟她说“你看啊你哥哥酒量可真不随我”。 那是一年的中秋夜,月圆,一家人在葡萄架下赏月。 纪越温和地笑着,将酒水轻洒在地面。 “我最近酒量练出来了,能喝不少呢。” 烈酒入喉,纪越喝完了剩下的半壶。他眼神清澈,毫无醉意,比曾经好了太多。 “天冷,御寒还是要喝两口,跟他们混得久,也就习惯了。” 说了好一阵子话,告诉他们自己这半年多来过得怎么样,都经历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好玩的。 末了,纪越站了起来,他轻声道:“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马上就能把你们都带回去了,安置在祖墓里,让罪人忏悔,让你们恢复名誉。 纪府不是元瑾瑜为向纪茹雪泄愤,转而灭门的。而是元英睿这人,联合纪茹雪,对他们下的杀手。 纪茹雪好歹明面上是出身纪府,纪家嫡系旁支里出息的都在京城,没了他们,也还有其他的助力。为了纪茹雪的名声,为了这个“皇后”的名声,元英睿对外告知的,是元瑾瑜派人杀了纪府四人。 为此,元瑾瑜当初还专门找了纪越一趟,言辞恳切,讽刺元英睿卑鄙无耻。 不过元英睿和纪茹雪的下场也注定了。弑君,篡位,伪造遗诏,诛杀大臣…… 不是死亡,就是幽禁。 纪越:“他们没有被幽禁的选择,只能死亡。” · 深夜。 近日来,元瑾瑜跟众人商讨对元英睿的惩罚。 部分人支持宣读他的罪过,并杀了他以示天下; 部分人认为不能杀皇族,幽禁即可; 部分人觉得应当将元英睿一系尽皆下狱; 部分人…… 说来说去,就吵了起来,最后乱作一团。 元英睿自那日被纪越一箭穿肩,便伤重昏迷,一直未醒。 纪茹雪逃跑时被人发现,现今被关在元英睿隔壁。 因为对二人的处置方案一直未谈妥,又考虑到元英睿没有意识,元瑾瑜派了人去查之前半年来涉及到的冤屈之事,该抓抓该拿拿,该下狱下狱。 一切等待最后的宣判。 · 大风天,走道处悬挂的灯笼来回晃动,烛火在里面忽小忽大,有些看管不及又漏风的地方,豆点大的光亮忽地就灭了。 值班的侍卫和宦官宫女,手里拎着严实的宫灯,隔绝了风,照亮着脚下的路。 黎白今日着了白衣,点缀着银色的线和刺绣,月光之下,偶然反射出一点点银光。 他在这皇宫内走着,闲庭信步,毫无紧张怯懦,如同在自己家里闲逛。 迎面走来的一班侍卫似看不见他一样,直直地向前走着,到了路口,偏离了自己的路线,拐去了另一个方向。 黎白背着手,上了台阶,到了廊下,顺着这走道往前。 门窗紧闭,里面透着烛火的光亮,黄色,带着暖意。 旁边也是如此,常人在此,隐约可以听到里面慌乱的脚步声。 门口都站着不少的侍卫,手搭在刀柄之上,庄重肃穆,毫无困意。 黎白并无一丝遮掩,他径自向元英睿的门口走去,行走间月华照耀着,透出点点浅白色。 “吱——”寂静深夜,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了声音。 无人有反应,侍卫没看见人,没听见动静。 黎白进了屋子,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药味,苦涩难闻。 烧着足量的炭火,格外热。 元英睿赤·裸着上半身,右肩处是不断渗透出来的血液,纱布、伤药,没有能止住这伤势的东西。 黎白轻轻弹指,所有人蓦地闭上眼睛,缓缓倒在了地上。 他手指轻动,无形的力量抓住了元英睿的一侧肩膀,直接将他拽了下来! 黎白转身朝着纪茹雪那处而去。 两个屋子之间有一扇门,元瑾瑜限制了纪茹雪的活动区域,却没不让她见元英睿。 也许见到了这样的元英睿,她会更加的绝望。 ——这是她唯一的依靠。 元英睿被拖在地上,跟随着黎白到了纪茹雪的房间。一路磕磕绊绊,黎白毫无怜悯之意,不曾耗费半点灵力替他悬空,只当是拖了一根木棍。 · 纪茹雪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曾经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人,不仅生在纪府,就算后来她跟纪朝雨的事情发生了,她还是没有变成普通人。 反而被元英睿娶作了二皇子妃。 二皇子,跟六皇子争夺皇位的有力人选。老三无心老四跟二皇子一队的,老五出了意外死了,老七老八都是不中用的。 剩下的人要么没什么助力,要么没什么能力,只能选择退出或者依附元英睿跟元瑾瑜。 这是二中其一的概率,纪茹雪觉得元英睿能赢。 他名声在外,赈灾、党羽、实力处处在元瑾瑜之上,只有一点,元瑾瑜的母妃是周贵妃,她哥哥是周敖,掌握着军队。 而元英睿的母妃只是一个宁妃,家里没什么能提出来说的。 反而是她,嫁给了元英睿以后,凭借她穿越的身份,给元英睿出了不少的主意,送给他不少的先进技术。 可惜了,好多东西现在没能力生产。 纪茹雪窝在床上,头发披散着,她蹲坐在被子里,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她低语。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没有答案。 元英睿突然要起事逼宫的时候,纪茹雪也很诧异。可是那会儿计划周密,一切都很妥当。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他们顺利地成为了皇帝和皇后。尽管有大臣不满,提出了质疑,那也没关系。 暴力机关,只要拥有暴力,还怕什么呢? 她曾经喜气洋洋,只觉得这一趟穿越太值了! 我当皇后了!我居然当皇后了!纪茹雪连睡梦中都是笑脸。 一个普普通通连工作都找不到的人,居然能在这里体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什么落后,只要你有权力,千百万人受你的指令,你还怕什么呢? “为什么会成现在的样子?为什么?”纪茹雪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 她神思涣散,不愿意面对现实,把自己堆在被褥里,什么都不想听不想管。 连去看元英睿都没心情。 “因为你是外来者,因为元英睿是扰乱者,”黎白推开了两个房间之间联通的门,回答了纪茹雪的话,“因为你们的存在影响了这个世界。” 他走了进来,找了椅子坐下。 元英睿被拖进来,停在地上,悄无声息。 “外来者?扰乱者?”纪茹雪顺着他的话重复。 片刻后,她才察觉到黎白的存在。 纪茹雪瞪大了眼睛,扭头看黎白:“你是谁?” 她的目光被瘫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宫女们吸引,纪茹雪:“你把她们怎么了?!” 像是刚发现这件事情的样子。 黎白:“没死,别咋呼。” 元英睿的血流在了地上,形成了一道路线。 纪茹雪扑了下来,跪在他身边:“你把他怎么了?!” 她呼唤元英睿,却没收到任何回响。 黎白微微低头,看着地上这两人。 他嗤笑:“就这样的人,居然扰了百万人的因果?” 他不屑地笑着,似乎在讽刺什么。 纪茹雪惊恐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你是元瑾瑜的人!” 黎白:“我不是。” 纪茹雪想到刚才他说的话,瞳孔扩大,她惊叫:“你知道我是穿越的?!你怎么可能知道!” 黎白:“奇怪了,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纪茹雪:“怎么可能有人知道穿越……我明白了!你也是穿越的人!” 黎白想了想,按照这个说法,不界定穿越涵盖的范围,那他好像确实是穿越者。 黎白:“唔,你这么说,也没错。” 纪茹雪在地上蹭了两步,想到黎白身边:“既然这样,那我们是一路的啊!你救我出去!你救我出去好不好?” 对上她渴望的眼神,黎白摇了摇头:“我不。” 纪茹雪受到了刺激一般,她拍打着地面,喊道:“你怎么能不救我?我们才是一样的人!你不能这样!” 黎白动了下手:“啰嗦。” 下一瞬,纪茹雪定在了那里,无法发出声音,更无法做出动作。 他手指轻点,元英睿一直止不住的伤口结了痂,人也苏醒过来。 仰躺着的他,入目便是房梁,其上雕刻绘制彩画,在烛火下也是格外好看。 歪了歪头,纪茹雪跪坐在一旁,元英睿心里有些诧异。 他正要说话,就瞧见了不远处坐着的黎白。 “你是何人?”元英睿蹙眉问道。 他记得,自己在城墙上……记忆回笼,元英睿呼吸一窒。我受伤了?那现在是在哪里?元瑾瑜胜了? 黎白再度弹指,纪茹雪身上的禁制消失,她瑟缩着,挪到了元英睿身边,害怕地看着黎白。 元英睿:“茹雪?” 纪茹雪双手着地,蹬着地往后退,直到元英睿后面,远离了黎白,这才停下动作。 “人醒了就好。”黎白站了起来。 元英睿胳膊肘撑着地,想要坐起来,但牵引都了右肩的伤口,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挺起来的半身又落了回去。 纪茹雪抱着膝盖,只惊恐地看着黎白,紧闭着嘴,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月华从门窗的泄了进来,一地黯淡的光芒,源源不断地出现在黎白身后。逐渐明亮起来。 他走了两步,到这二人身前三尺的距离。 黎白右手缓缓伸开,月华从地上一点点飞了起来,落到他手上,渐渐凝成了一把剑的模样。 剑尖斜指向地面,不断飞来的月华使得这虚空之剑愈发凝实。 元英睿色厉内荏道:“你要做什么?!弑君吗?!” 他试图找援手,却见地上躺了一堆,没有任何人有丝毫的反应。 黎白提剑向后,凝神看去,三息过后,他猛然砍向地上的两人。 纪茹雪吓得闭上了眼睛,头埋在了膝间,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元英睿目眦欲裂,眼睛反而瞪得更大,直面了这散发这淡黄色光芒的剑。 一片静寂。 纪茹雪的心脏跳动极快,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呼吸急促又粗重。等待了许久,浑身打着冷颤,却发现自己还活着。 她微微地抬头,从缝隙间朝前方望去,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恶魔居然不见了? 她吸了一口冷气,只当黎白是在其他的位置,胆怯地扭头看了周围,直到发现真的没了踪影,纪茹雪才松了气。 “啊对,元英睿!”她想起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人,慌忙朝地上看去。 元英睿双手捂着眼睛,刚才那月华之剑砍下的时候,他眼前一片夺目白光,像是深深地劈进了他脑子里。 “元英睿?”纪茹雪小心翼翼地唤他。 元英睿:“我看不见了。” 纪茹雪大惊失色:“什么?!” · 元瑾瑜力排众议,决定幽禁元英睿和纪茹雪,将二人逐出京城,命他们守着皇陵。 很多人反对,但是他并不接受。 纪越沉默地站在朝堂之上。 等结束后,元瑾瑜宣他去到书房,打算宽慰他,跟纪越讲述他的苦衷。 元瑾瑜知道,纪越亲人于那夜被逼而死,事后又被盖上了污名,连尸首都找不到。 他提出,为纪府平反,之前遭到元英睿压迫的纪家子弟全部官复原职,并给出补偿。 他提出,封老太太和宁娴雅作诰命夫人,封纪朝雨为郡君,封食邑,允过继子嗣至纪朝雨名下,为她祭拜。 他提出…… 元瑾瑜是为了皇家颜面,纪越知道。皇陵不是一个好去处,剥夺了皇室身份,在那里不过就是聊度残生。 纪越低垂着视线,默然抗拒元瑾瑜的提议。 元瑾瑜叹息:“长安……”他肯这般跟纪越交谈,也是看在他立功卓越的份儿上。 这将会是国之栋梁,不能轻慢。 “陛下,”纪越躬身行礼,“我祖母、爹娘、妹妹,含冤而死。” 元瑾瑜不知道他为何会提起这话,愣道:“长安?” 纪越抬起头,直视元瑾瑜的眼睛:“他们死了,纪茹雪和元英睿还活着。” 元瑾瑜:“可他们将会困顿一生,毫无自由。” 纪越:“可他们还活着。” 元瑾瑜沉默良久。 片刻后,他道:“元英睿受了伤,一直不好,也许过不几个月。” 纪越在此事之上毫不退让:“去往际州之前,我便发誓,定要让纪茹雪和元英睿于我家人墓前,忏悔、跪拜,以其血,祭吾魂。” 元瑾瑜蹙眉:“长安!” 纪越:“我父为我取字长安,是愿我长安,可我只想他们一生平安顺遂。陛下,灭门之仇,我不愿也不可能会退让。” 他直视元瑾瑜,轻轻地笑了起来:“您若实在不允,那我只能放肆了。” 元瑾瑜:“……你想如何?” 纪越:“我练武本就为了报仇,如果您不能下旨意,那我便自己动手。” 元瑾瑜厉声道:“你在威胁朕?你还有着前程万里,难道都不要了吗?!” 纪越摇头:“我只是为了报仇。” 他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元瑾瑜格外头疼,与其他人不同,纪越孑然一身,无所畏惧。 且无所求,唯二人性命罢了。 正如纪越所言,他如果拼着要杀元英睿和纪茹雪,没人能拦得住。 因为纪越不打算活着离开,他将会拼尽全力,只要能让这二人偿命。 可惜了,纪越心里微微叹息,本想押着他们去你们坟前的。倒也无碍,我知道,你们看得见。 元瑾瑜面对着温和又强势的纪越,气势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你等我想想。”他这样说道。 纪越躬身:“臣,告退。” · 宫墙外,纪越一步一步地走着。 转过墙角,这一处街道上,人开始多了起来。 黎白咬着糖葫芦出现在他身边。 他道:“元瑾瑜在压制你。” 纪越点头:“我知道。” 黎白歪头:“卸磨杀驴?” 纪越微微摇头:“是警告我,审视以后能不能驾驭我。” 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纪越诧异地扭头看他:“你居然这么有学识?” 黎白:“???” 顶着一脑袋问号的黎白过于可爱,纪越难得看着他懵逼的脸,蓦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 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黎白从扛着的一垛糖葫芦堆里摘了一串,递给纪越:“我熬的糖浆,特别甜。” 纪越接过,轻咬了一口后说道:“是很甜。但我以为,这是你自己买的。” 黎白叹气:“他们做的不好吃,我只能自己上手了。” 于是就做多了,干脆直接扎了一个稻草垛子,用绳子勒紧了,又找了一根笔直的棍子,搞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走到了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纪越穿着官服,众人不敢靠得太近。但看着黎白扛一垛糖葫芦的样子太过新奇,目光止不住地往这方看来。 黎白坦然,一点都没不好意思。 纪越也不觉得有什么。 路人窃窃私语,谈论着二人的关系,又在猜测黎白是否是哪家的调皮公子,买了谁的糖葫芦来吃。 纪越侧头问他:“你事情做完了?” 黎白的牙被糖粘上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来话。 等到解放了,这才答道:“嗯,前两天做完了。” 其实很简答,在这边的天道支持下,黎白夜晚到了皇宫里,找到了纪茹雪和元英睿二人。 那月华不是月华,是天道给他的助力。 ——黎白不乐意用自己的灵力替它做事。 凝的那月华剑,斩断的是这两人身上的因果线,还有乱作一团的源灵气。 他们一人穿越,一人重生。纪茹雪有着不一样的知识和经历,算上来在这里应该是活了两世,这是第二世。 元英睿上一次于皇位之争中落败,自杀醒来,却发现一切还早。他探听好现在的情况,回忆曾经发生过什么,一一套去,惊觉居然都是一样的! 于是他利用这先知,很是好好地办了两年的差事。连去赈灾都能迅速抓住蛀虫、收拢可靠势力,同时还不忘自己吞下部分的赈灾银。 知晓纪茹雪上一世以女儿家的身份赚取了黄金万两,在他死前有着遍地财富。 他趁着纪茹雪和纪朝雨的事情被揭露之际,强抢在她前世夫婿出现之前,娶了这人。 纪茹雪也确实厉害,没有让他失望。便是连那新的冶炼之法,都是她告知元英睿的。 可惜,天道站在元瑾瑜这里。 上一世他是胜利者,这一世依旧。 纪越没问细节,只轻声道:“那就好。” 可惜,重来一次的机会被浪费了,这两人牵涉到的东西实在太多。死的人也太多了。 纪府、元瑾瑜一派、战争…… 黎白拿了一串新的:“唔,催熟的葡萄好像不太好吃。” 纪越轻笑:“你拿着这一垛奇奇怪怪的果子,倒是这糖葫芦界的一道奇葩景象。” 黎白:“总是山楂,吃多了厌烦。” 但你怕是把所有的果子都拿来做糖葫芦了。纪越斜向上看了眼那高大的糖葫芦山,花花绿绿的,比单纯的山楂串好看多了。 路边的小孩儿都要馋哭了。 · 元英睿勉强吊着一口气,嘴唇发白,这些日子来,尽管有整个太医院的人在精心为他医治,那箭伤却总是不好。 甚至更加恶化了。 纪茹雪不知道怎么了,吓成了筛子一般,抖个不停,不让任何人靠近。 这两人原本情感算不上深厚,但元英睿除了纪茹雪这个正妻以外,并未娶其他人。 就连当皇帝的这半年多,也只是遵照祖例纳了几个妃子,还是按照她们娘家的势力分的位次和等级。 原本二人相敬如宾,眼里也会多些关切和甜蜜,现今,就像是劳燕分飞,各不相干。 当值的宫女宦官们也纳闷。 但主子的事情,哪怕他们落魄了,也不是自己能谈论的。 · 纪越找了人算好了日子,去青山将四人的坟迁到了祖墓里,黎白没有随便一埋,还给他们找了棺材。 这让纪越再一次感叹他的温柔。 看着是一个任性的人,怎么心里这么软呢? 起棺停灵,办丧事,守孝……纪越一个都没落下,恭恭敬敬地替家人摔盆打幡,整个京城都知道,纪府的人回来了。 换了新的棺椁,纪越本心有哀戚,眼眶泛红,却终究忍着泪。 打开的一瞬间,没闻到尸体腐烂的味道,反倒是前不久在青山上嗅到的那浅黄色花朵的清香。 在场的其他人惊呼出声,这都半年多了,经历了夏季的炎热、秋季的萧瑟和冬季的寒冷,四个棺材里的人居然还是原本的样子。 一时间,深夜里,个个身体发寒。 唯有测了那良辰吉日的人见状,喟叹了一声。 纪越快步在他们四人身边走过,一一看了这紧闭着眼睛的容颜,眼里的泪水终于无法忍耐,落了下来。 “奶奶——!” “爹——!” “娘——!” “妹妹——!” 他跌靠在一旁,低头看着那安详的面庞,大声地哭了出来。 压抑了半年多的悲伤哀痛,于此刻,于此夜,于黎明前夕,释放了出来。 屋顶上,黎白仰望着月亮,轻轻地叹了口气。 · 元英睿和纪茹雪被人带到灵堂内的时候,天气没攻打京城时候那么冷。 纪茹雪看见了那灵位上的字之后,就尖叫了起来。 纪越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拽着她,拖到了纪朝雨的灵位前。 “我纪家有哪点对不起你?你一朝得势,便如此对待他们?” 纪茹雪疯狂用力,试图挣脱纪越的手掌,可他的手稳稳地,一丝一毫都没被影响。 纪茹雪挣扎道:“哥哥,我错了,不是我干的!我没想这样!我就是让人吓唬吓唬纪朝雨!我没想害她!” 纪越厉声:“那般慌乱的场景你吓她做什么!她胆子小你不知道吗?!纪茹雪!我当初真该直接杀了你!” 纪茹雪仰着头大叫:“她回来之后你们都不要我了!我才是你们的亲人!我小时候是被你带大的!你们凭什么不要我!” 纪越:“若不是你父母,我妹妹怎么会遭受那么多的磨难?你还在这里叫屈?是谁金尊玉贵地长大?是谁在田地间朝不保夕?” 纪茹雪:“我不管!我才是纪茹雪!她回来了我就什么都没了,凭什么?” 她哭着喊道:“我就是想吓吓她!我就是想让她知道,我是皇后了,我才是纪家的依靠!可我没想到会这样…… 我没想到!不管我的事!” 她只是让人去吓唬吓唬纪朝雨,可她没想过,这里的军队纪律居然如此涣散! 纪茹雪抱着头:“我是让他们去吓人,可是他们把人拖出去了,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的……他们怎么能不听我的命令,做那种事情呢?军队不该是这样的,令行禁止不知道吗?我没想到会这样的,不管我事情的。” 她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只认为自己没想让纪朝雨死,若不是那混混流氓一样的士兵,她的命令才不会出错。 元英睿见到这般场景,一点都不心疼纪茹雪。 他缓慢地坐了起来,倚靠在柱子上,看着这边,嗤笑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看着纪越:“我听闻,那箭是你射出来的。纪越,我从来不知道,你竟有这样的本事。” 纪越转身走到了灵位前,面对着他的家人。他的剑就放在他们的旁边。 “若不是你跟纪茹雪,我还真没这样的本事。” 元英睿看着他的背影,笑了起来:“果然啊,没了这个,还有那个,这天下合该就是他元瑾瑜的。” 连一个文人都能成为将军,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他咳嗽着,嘴角洇出了血:“咳咳——我那伪善的弟弟,居然能让你杀死我?呵,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他看着纪越拿着剑转身,握着剑柄,将剑抽了出来。 寒光闪过,刺眼夺目,让元英睿不由得眯了下眼睛。 “真是一把好剑,喂了不少的血。”他赞叹。 元英睿并不是要等到纪越的回答,而是穿过了他,看向了那些个灵位。 他想起来,上一世纪府因为纪茹雪的事情,闹得很大。纪茹雪去了其他地方,跟一人成亲,家业越来越大。 纪府倒是平淡,不图她东西,只守着家里的两个孩子。纪越下场,考了状元,惊才绝艳,那篇策论被无数读书人奉为经典。 可惜,没看到最后。 却也不曾听说过,纪府出了这样的事。 那就是自己重生带来的后果吧,元英睿想到这里,嘴角勾了起来。 “真惨啊……”他说,“一家人。” 纪茹雪看见纪越持剑走向她的时候,止住了不断重复的话,双手撑地往后退,惊惶道:“你不能杀我!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妹妹啊!” 纪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本姓徐,我妹妹只有纪朝雨一人。” 元英睿看着前方不远处,自己的妻子在他人剑下,性命将要不保,并无慌乱,他反而笑着。 “都死了吧,都死了才好。”他咳出了血,捂着胸口缓了许久。 纪越垂眸:“我想过了,你们这些人,是永远看不到别人的悲哀和付出,只顾念着自己的委屈。囚禁于你,只是一般的处罚罢了。” “只要留着性命,你们总是会觉得不痛不痒,你们把自己的命看得太重。” 纪越提剑,剑尖直指纪茹雪:“唯有面临死亡,你才会真的感受到,他们曾经的绝望。” 纪茹雪不可置信地摇头,眼里充满了哀求,嘴中还不断地说着什么。 可这一切都没让纪越停顿半分,他果断而又坚决地刺向了纪茹雪。 然后他将剑拔了出来。 元英睿“嗬嗬嗬”地笑着,嘴边不断地冒着血。 “来吧,”他展开双臂,“杀就杀吧。”他很无所谓。 纪越定定地看了他片刻。 纪茹雪的尸体倒在地上,纪越绕过去,毫不客气地揪着元英睿的衣领,把他拖到了灵位前。 二话不说,纪越强硬地按着他的头,让元英睿磕了三个头,额间出血,地上都是血迹。 元英睿没有反抗的力气,直到纪越停下手,松了自己以后,他才将将要瘫在地上似的。 “纪越!”他咬牙切齿。 纪越:“被践踏尊严的感受怎么样?二皇子。” 曾经和后来,他就是这样对待纪府之人的。纪府,纪家,一座府邸的面子,一家人的面子。 等待死亡没让元英睿羞愤,这三个头却给了他屈辱感。 “纪越!”他用尽了力气大喊。 纪越嘴角扯了嘲讽的笑:“不是很淡然吗?装不下去了?” 元英睿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眼神凶狠如秃鹫,却毫无办法。 纪越看向了他的伤口:“我看到了城墙上你尽在把握的得意表情,当时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太过自傲了,才让你没把人命放在眼里。” “没关系,”他剑指,“我也没把你的人命,放在眼里。” · 黎白晃着腿坐在青云寺外的一处亭子里,这里位于峰顶,不知道是什么人修建的。 纪越站在一侧,听着半山腰传来的厚重钟声。 “我让方丈给他们超度,可能要花些时间。”他说道。不只是为了纪家四人,还有死于黎白手下的亡魂。 虽然黎白总是说没事,可纪越还是止不住担心。 黎白:“哦。” 纪越看了眼黎白的手,那里多了一丝黑线。自斩杀两千余人那日,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消失。 “你的手……”他担忧地问道。 黎白举起左手,他皮肤太白,就显得这道线太黑。纪越看不到,他却清楚,这线正在慢慢消退,就剩下一点点了。 “过两天就没了。”他无所谓道。 纪越猜测:“是那些人吗?” 黎白:“是杂乱的因果,但不是我的问题,所以没事儿。” 本来就是天道的错,现在让他背了锅,烂摊子自然是要天道来收拾的。等过两天一切都解决了,他自然就没事了。 其实现在也没事。 黎白嘟囔:“就是看着不好看。” 还得在这里多待一阵子,不能现在就走。 纪越微微笑着:“也没见你介意过容貌啊!” 黎白看了他一眼:“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我需要专门提一下吗?” 纪越:“……不需要。” 黎白:“这不就结了。” · 数十年后。 元瑾瑜病重,于湖心亭赏雪,兴起,召纪越。 君臣皆年迈,唯纪越,黑发依旧。 元瑾瑜拥着毛皮毯子,晒着太阳,和煦的冬日暖阳,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纪越坐在一边,与他并排。 元瑾瑜突然说起了黎白:“我其实一直没忘记过他。” 纪越:“他确实,不容人忘记。” 年纪大了,元瑾瑜也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也不顾忌那么多了。 他道:“我想了很久,凤岭之战,他一人抵万人,属实帮了我很多。” 并不是要纪越回答,元瑾瑜顾自说了下去:“还有那医书,举世惊叹。我想着,怎么天命都在他身上呢?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 他遥遥地看着湖中的冰雪:“跟随着你来我这边,这一切,其实也就是在我身上。” 元瑾瑜叹息:“可惜,那日之后,便再未见过这样惊世之人了。” 他歪着头看纪越,了然道:“我清楚,你肯定再见过他。只是不愿意让我知道罢了。” 纪越没告罪,而是轻轻地笑着,跟元瑾瑜对视,老实地点了点头:“嗯。”元瑾瑜:“挺好,挺好,也挺好的。” · 《齐·启元·骠骑将军列传》 昔者,惠帝犯上作乱,弑君篡位,启元帝退至际州。逾二月,勤王军起,至凤岭。骠骑将军,名曰黎白,领上命,独能善战,斩敌首二千余级,具天幸。[1] 另,传世之著《医术总论》,亦出自黎白之手。活人书,救人命,日月之华,万世之善。启元五年,帝刊印分发,惠及天下。不明总论者不足为医,民间多建寺,以供之。[2] 第32章 揍那一家子 一 黎白回到凌苍派, 直接出现到了他六师兄的地盘上。 就见到掌门师兄和风归一人一个竹椅,躺在那里看远处的风景。 黎白:“……” 掌门师兄瞧见他, 还扭头跟黎白打招呼:“哟, 小师弟回来啦?还挺早的。” 黎白:“……” 他左右看了看,走过去拿了一把扫帚就往掌门师兄的身上扑去。 “唉唉, 你这是做什么!”一个驴打滚儿,掌门师兄赶紧躲开。 黎白:“哼哼,看你这么悠闲, 我不开心!” 师兄无所谓地说道:“欠钱的又不是我。” 黎白:“我更不开心啦!” 两人绕着这个院子一圈又一圈地跑, 跟智障似的。 · 休整过后, 黎白又到了新的世界。 他在落地的一刹那就发现,这边的人跟他到的第一个世界差不多, 但又不是很一样。 反正不是同一个。 于是, 他瞬间把身上的衣服还有长发给换了,动作不可谓不迅速。 等在一边的人:“……” 他懵逼地看着黎白出现, 然后对方左右看了看,下一秒就从一个古香古色的装扮变成了短袖短裤。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极其让人傻眼。 “噢噢, 这一次是你啊。”黎白把眼神给了这个人,哦,灵魂。 此处是一个山崖底部,在地上躺着这个人的尸体,应该是摔了下来,死状很凄惨。 这里没有其他人, 看着也比较的偏僻,不像是有人会过来的样子。 陈魏强苦笑一声,跟黎白说道:“我叫陈魏强,这一次是想去城里看我的侄女,但是没有想到出了意外,我从山上摔了下来。” 陈魏强是一个看上去比较沉默寡言的人,因为多年的劳作,他的气质比较朴素沉稳,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朴实。 但同时他的面相又有一点凶,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就像是不开心的样子。 陈魏强说,他有一个侄女叫陈潇潇,是他堂哥的女儿。在她十多岁的时候,陈潇潇的父母遭遇了矿难意外去世。 家里的亲戚都比较穷,而且也不愿意管事儿,所以到最后只有陈魏强接手了这个侄女。 陈魏强沉默寡言,常年居住在山里,其实跟他堂哥的关系只能算是一般。但他面相虽凶,心却很善。 赔偿款他一直给陈潇潇留着,只等着她上学用。等到陈潇潇大学毕业找了工作以后就到城里去了,陈魏强不愿意进城,他还是比较喜欢这里。 因为陈潇潇上学时候一直住宿的缘故,其实两个人的接触也没有那么的多,而且陈魏强不善言辞,两个人的关系也比较生疏。 “这一次她出了事儿,所以我出来找她。” 陈潇潇嫁了人,但是现在处境不太好。 丈夫家里比较有钱,城里好几套房,本来以为侄女嫁过去是享福的,以后就安稳了,也有人疼她。 却没有想到会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她一直不跟我说,这一次实在瞒不住了,才跟我哭。早先两个人结婚以前,关系还比较好,那男的吧,对她态度也好,方方面面都照顾着她。” 陈魏强叹了口气,说道:“嫁过去以后,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矛盾就出来了。” 陈潇潇的婆婆是一个比较小肚鸡肠,又抠缩算计的人。因为他们家里比较有钱,所以总以为陈潇潇嫁给她儿子是为了他们的钱。 陈潇潇不仅要上班,回来之后还要在她婆婆的嫌弃下度日子,时间久了自己也不开心。 谈恋爱时候没有什么大毛病的老公,在结了婚后发现哪儿哪儿都是毛病。 陈潇潇跟婆婆发生了矛盾,她老公刘成安不会去调和,反而自己一个人待着,不管不顾。 婆婆只要一哭诉,她老公就会以一种“你怎么又在跟我妈吵架”的态度跟陈潇潇说,谦让着点,那好歹是你婆婆是我妈呢! 这些事情,最开始的时候陈潇潇都不跟陈魏强说。还是这一次出了事儿,她才忍不住。 本来是觉得过日子嘛,那就磨合着往下继续。陈潇潇的脾气也好,可就因为她这样忍让,婆婆反而得寸进尺。 直到某一天,陈潇潇发现自己怀孕了。 婆婆突然变了样子,对她嘘寒问暖,就指望着她给自己生一个大胖孙子。 结果生下来的是个女儿。 婆婆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只当这个儿媳妇是个不中用的。 “我侄女早产,我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儿,她上一次没跟我说,今天才说是因为她婆婆把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陈魏强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快要哭了。 虽然不会跟陈潇潇说什么过分亲昵贴心的话,但这个侄女,他确实是放在心上的。 “孩子早产,营养不好,在医院多住了几天,花了不少的钱。他们家也不是没钱的,就因为这件事情数落她。” 这还是他们自己的孩子。 等到能出院的时候,就抓紧让她们出了院。回到家又没有请保姆,又没有请月嫂,婆婆又不管。 只有陈潇潇一个人,身体还没康复,又得照顾自己的孩子。 因为怀孕的缘故遭了不少的罪,陈潇潇得了产后抑郁症。她老公只想远离她,一点都不想安慰她,在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在向她施加压力。 陈魏强是今天意外接到了陈潇潇的电话,本来还在想,不到一月一次的电话时间,怎么今天就打来了? 却没想到接通了之后,是陈潇潇哭着跟他说她想去死。 陈魏强一下子就乱了。 他跟陈潇潇反复强调一定要等着他过去,他去把她接回家来,得到了侄女十几次的保证之后,这才挂了电话,着急忙慌地从山上往下赶。 结果雨天路滑,这小道上又没有铺石板,他跌落了,直接滚了下来。 陈魏强苦笑道:“我没有想到,居然这么背。” 他倒没有怪陈潇潇的意思,只是揪心自己过不去了,她要怎么办? 过于担心和焦急,这才让三千界察觉到了。 陈魏强看着黎白,恳求他:“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我侄女,照顾她一下,让她能够活下去?” 陈魏强的眼中带泪,充满了渴望。 黎白看着他,轻声回答:“好。” · 黎白本来想收了陈魏强的尸体,把他交给陈潇潇,让她去处理陈魏强的后事。 因为经过了纪越的那件事情,他发现这边的人对于葬礼这件事情还,是很严肃很看重的。 不过在做出这个打算之后,黎白发现似乎有些不妥。 陈魏强刚才强调陈潇潇的心理出现了问题,现在处于崩溃边缘并且想寻死,那这就说明陈魏强算是陈潇潇最后一根稻草了。——因为她在最后关头给陈魏强打了电话。 黎白站在这里思考,觉得现在把陈魏强去世的消息告诉陈潇潇,对这个人可能会造成进一步打击。 “那这就难办了。”黎白沉思。 想来想去,看到了陈魏强的尸体和三千界,他突然间有了想法。 · 陈潇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女儿就在一旁的婴儿床上躺着,因为早产还有体质过弱,这个女儿看上去就像是羽毛一样,特别的脆弱。 婆婆又在外面骂骂咧咧的,就算是在屋子里,陈潇潇都能听到那声音。 内容虽然听不清,但按照以往的经验,洪翠凤说的那些话,她背都会背下来了。 不过就是骂她装娇弱,没个事儿还非要装成什么都干不了的样子,又说什么产后抑郁,都是女人都生了孩子,谁还不知道谁啊。 然后又会骂她的女儿,说她是个赔钱货。 本来就是因为洪翠凤不小心把陈潇潇推了下去,这才导致早产,害得女儿体质出了问题。 但落在了洪翠凤的嘴里,她却只顾着说,幸亏早出来了两个多月,不然的话那为了她的大胖孙子,她还得多伺候陈潇潇两个多月的时间,那可太亏了。这补品,一趟趟的太花钱了! 洪翠凤算了算会有多少钱,于是就又心疼地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庆幸,幸亏这一胎是早产。 陈潇潇简直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仅仅是因为性别,就能这样忽视一个生命吗? 早先在知道陈潇潇怀孕的时候,洪翠凤也是格外的开心,不仅不再跟陈潇潇吵架,只要自己压抑不住情绪,想发脾气的时候,她都会瞬间意识到,然后说什么“我的错我的错,唉,我不应该这样说”。 当时的喜悦是真的,现在的嫌弃也是毫不掺假的。 可对于现在的陈潇潇来说,洪翠凤一点都不遮掩的嫌弃和骂声,是她精神压抑的来源。 前几个月,家里真的是有史以来最安生的时候了。 “我该怎么办?”陈潇潇抱着自己缩在床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 洪翠凤在客厅里打扫卫生,下手很重,噼里啪啦的一阵声音。 还时不时地瞪卧室两眼,恨不得穿透那门,直接把眼神剐在陈潇潇的身上。 “当时儿子要娶你,我就不同意,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人,不定家里有什么破亲戚呢!”她拿着鸡毛掸子扫灰,一边骂骂咧咧的。 “还好我严防死守,在最开始就跟我儿子说了,不许让他把钱给你,这才杜绝了你那些穷亲戚的往来。” 虽然没有人听,但是洪翠凤说得也很畅快。 “我还当你终于出息了,能生一个大胖孙子给我呢,没有想到又是一个败家的。” “还跟我说什么产后抑郁症,你当我儿子不是我生的吗?我能不知道生孩子这点事儿?” “又要在医院住,又要找月子中心,还想找保姆,找月嫂。都是钱,一趟下来十几万都不够!” 她换了地方继续:“哼!我要是个男的,恐怕还真会被你骗着,演得还挺好。你要是给我生个孙子,我也就随了你了。有一个丫头片子还想要这样的待遇,可真是做梦啊!” 洪翠凤冲着陈潇潇的卧室门大声喊道:“我告诉你,在这个家里只有我能做主,你没门儿!千年的媳妇熬成婆,等什么时候你成婆婆了……噢,对,你就一个闺女,你哪能成婆婆呢?” “啧啧啧!” 她也不管陈潇潇在屋子里能不能听到,反正只顾着自己说话。这么几十年,她也就这样过来了,习惯了。 大门被敲响的时候,洪翠凤正在拿拖把拖地。 “谁啊谁啊谁啊?拍这么响做什么?嚎丧还是叫魂啊!” 她一边骂着一边往门口走去。 刚一打开门,就见到陈魏强出现在了面前。 当时跟陈潇潇谈结婚的时候见过对方的家长,她也知道陈潇潇家里的情况。 不过洪翠凤很看不上陈魏强这人。沉默寡言,农村样子,家里没钱。跟他们就不是一个level的人。 “哟,亲家啊?”洪翠凤的态度很不好,“来我这儿做什么呢?找陈潇潇吗?还是想打秋风啊?” 陈魏强——外表是他,实际上是黎白——没有说话,冷冷地伸手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洪翠凤,然后进了门。 洪翠凤被推了一个趔趄,眼睁睁地看着黎白进了屋子。 她在后面伸着手,指着黎白的背景骂:“你做什么呢?鞋子还没换呢,给我地上踩了一团脏!” 黎白没有搭理她,径自走向陈潇潇的房门口,推门而入。 洪翠凤骂骂咧咧的,但是也不敢过去强拉着他回来换鞋。 一方面是压根就不想让他进来,就不想让他穿自己家的拖鞋;另一方面,黎白好歹是一个男人,自己家里这会儿就自己,是弱势的一方。 但这并不阻碍她站在那里,瞪着眼睛说闲话:“也就是山沟里出来的人才会这样!我就说找亲家还是在门当户对!也就是我儿子,扶贫去了!” 她这么说着,全然忘记了,对方并没有占他们家一分钱的好处。 ——这本来就是洪翠凤津津乐道的功绩。 · 黎白最后决定扮作陈魏强的样子,先暂时收敛了他的尸体,等到陈潇潇恢复正常了以后,再告诉她实际情况。 这样的话也不至于给陈潇潇更深一层的刺激。 毕竟陈魏强出意外也是因为陈潇潇的关系,按照她现在敏感的状态,恐怕会钻牛角尖,只觉得自己活着才是最不应该的事情。 陈魏强把一切的事情和心愿告诉了黎白之后,自己就消散了,一些东西被三千界吸收。 黎白恰是利用这些,得到了陈魏强的记忆。 虽然完全扮成一个陌生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对于黎白来说,这并非不可能。 陈魏强和陈潇潇虽然是唯一的亲人,却实在不是很亲密。 因为陈魏强的面相有点凶,陈潇潇见到他的时候心里面其实是害怕的。又总觉得正是因为自己,所以这个叔叔才受到了拖累,没有娶妻没有成家。 等到陈潇潇能够独立自强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麻烦过陈魏强。 她是觉得不好意思再麻烦,陈魏强也不想让陈潇潇惦记他而影响自己的生活。 每个月两个人会通一次电话,逢年过节还有平常陈潇潇想起来的时候,会给陈魏强寄东西。 但陈潇潇非常不愿意麻烦陈魏强,就连日常的问候,都会觉得自己是在耽误陈魏强的时间。 其实都是很好的人,也很关心彼此,但却因为双方的交流问题,导致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出现。 · 听到了推门的声音,陈潇潇很不想抬头去看,因为她觉得这会是洪翠凤。 但走路的声音不同,还有按照往常习惯,洪翠凤只要一推门一定会大声骂她,这一次却没有听到。 陈潇潇偷偷地将脑袋抬了起来,从缝隙里看门口。 “!” 她的眼睛浸满了泪水,见到是自己的叔叔,陈潇潇哭着喊道:“叔!” 黎白走了过去,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乖,没事,我来了。” 第33章 揍那一家子 二 陈魏强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措辞, 但他以往干巴巴的话语下,都是对陈潇潇的关心。 陈潇潇泪眼朦胧地看着黎白, 满腹委屈的她, 此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不对劲的地方。 “叔……”她哽咽着。 凌苍派都是日天日地的角色,黎白倒真是少见这样可怜的。 他叹了口气, 问道:“能走吗?我带你离开这里。” 陈潇潇点头:“嗯。” 她掀开被子要往下走,黎白转身走到了一边,把婴儿抱起来。刚睡着没多久的小孩儿, 看上去很柔软。 黎白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原来这就是最初的模样啊? 他不曾有过相关的经验, 但是心神凝聚间, 感受到了婴儿的状态,黎白一点点调整自己的姿势, 尽力使怀里的孩子舒服些。 直到听见心里有一声“嘎”, 像是小孩子的笑。黎白这才停止,知道此时的姿势没问题了。 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 陈潇潇发现,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叔叔,抱小孩的姿势格外标准, 而且本来敏感易哭的孩子连一声哼唧都没。 陈潇潇:“……”刚刚还想提醒,动作再轻小孩子都会醒来,叔你要有心理准备。 除了家里的氛围让陈潇潇真实窒息以外,她小孩很不好带也是一方面。 孕期也看过不少教程和书籍,期望能像某些妈妈一样,可以有一个老实好带的孩子, 可是没想到,自己孩子特别的麻烦。 每一次啼哭,都能在陈潇潇脆弱的神经上踩一圈踢踏舞。 太难了,生孩子带孩子都太难了! 陈潇潇眼眶里的泪水一直没下去过,她伸出胳膊抹了把泪,闷声道:“叔,我们去哪里啊?” 黎白小心地把婴儿裹好,叮嘱陈潇潇:“你也穿好衣服,别着凉了。” 陈潇潇:“嗯。” · 二人走出去的时候,洪翠凤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她之前竖着耳朵听到了,亲家要带这个儿媳妇离开这里。 呵,走就走,谁怕谁啊!她鄙夷。 就算你离开了,到时候也得哭着求着回来,一个山沟沟里的人,能有多少钱?还带着孩子,切,一个丫头片子,谁稀罕啊! 洪翠凤朝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 “哎呦呦!”白眼翻到上面,突然下不来了。 整个眼睛跟抽筋了似的,洪翠凤捂着眼,弓着身子歪倒在了沙发上。 “救护车!120!给我叫医生啊!”她语气不善地叫嚷着。 黎白让陈潇潇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多的不用带,只把自己暂时要用的几样给拿好就行。 陈潇潇现在六神无主的,叔叔在这儿,她一团乱的脑子终于有了休息的时刻。 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看着黎白的背影,陈潇潇就无比安心。 刚走出卧室门,就看见并听见了洪翠凤痛苦的呼声。 陈潇潇:“……妈?” 她下意识想过去看一看,被黎白伸手拦住了。 “没事,”黎白侧着头跟她说话,“自己做戏呢。” 陈潇潇马上就接受了这个解释:“哦。” 这样的情况多了,每次洪翠凤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只要自己不答应,她就会装病。 有时候只是为了给自己找堵,洪翠凤也会故意“哎呦哎呦”地叫着,刘成安就会不耐烦冲自己发脾气,什么都不问,直接让自己给她道歉。 想到这里,陈潇潇就觉得委屈。 洪翠凤瘫倒在沙发上,额头朝下抵着座面,听到黎白那话她恨不得立马反驳。 但是,刚才说话还格外顺利的嗓子变得干涩痛苦,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让她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潇潇目光流连在洪翠凤的身上,直到门口的时候,还想跟黎白说是不是真的出事了,这么长时间,她都没起来呢。 但这话还没说出口,就瞧见门口摆了一架轮椅。 陈潇潇:“???”她的思绪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黎白示意:“坐着,我推你下去,抱着孩子。” 陈潇潇顺着他的指挥坐了上去,然后黎白将婴儿塞她怀里,拿的一包生活用品和个人证件等东西被黎白挂在后面。 陈潇潇:“……” 她期期艾艾地问:“叔,怎么有轮椅啊?” 黎白:“我想着你身体弱,走路会累。没事,我买了的,底下有车等着,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其他的东西和医院,我去安排。” 在刘成安家被骂,在叔这里被疼,不过是几步路,他还能考虑到自己身子不好。 陈潇潇的泪一下子就又出来了。 黎白默默递过去纸巾。 其实这轮椅、医院、住宿等事情,黎白是考虑不到的,全是陈魏强的思绪。 他在知道陈潇潇发生何事了之后,从山上往下赶花了两个小时,一直在想要为她做什么。 吃穿住行用,方方面面他都考虑了个遍。黎白还发现陈魏强身上有一包东西,里面是他的银行卡和存折,还有厚厚的一叠现金。 身份证、户口本、一些资产证明……看着像是带了全部的身家。 黎白左思右想,决定就按照陈魏强的想法来做。 ——出于关心和疼爱,由于不专业可能会出现一些不足,但这没什么,找专业人士来做就可以了。 在电梯往下走的这段时间里,陈潇潇抱着孩子,这才想到,叔叔怎么来得这样快? 就算是接到电话后立刻往这边赶,也是要花费近一整天时间的。 她纳闷,顺便问了出来。 黎白淡定回答:“知道你生孩子了,我就在家里准备着想来看一下你怎么样。刚好在路上接到了电话。” 陈潇潇:“哦……” 花钱这种事情,向来是无师自通的,只要看一遍周围人的做法,就什么都知道了。 黎白不太了解这边购买力的情况,陈魏强卡里有两万,存折上有三十万。他寻思着,这钱还是要花在陈潇潇身上的,那干脆就照着最好的来吧! 可惜,女人养孩子和调养这件事情,黎白一点都不懂。 陈魏强因为没结过婚,更没带过这么小的孩子,记忆里也没有相关的内容。 车子和酒店定好了,但其他的还没弄,黎白觉得让陈潇潇自己挑选,会更合适一点。 · 洪翠凤这边。 在那两人离开的时候,她是知道的。 脑子里想着“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见我都这样了还不知道过来问问”,口中想骂,却压根说不出来话。 眼珠狠命朝上翻着,她想用力往下,但做不到。 这事情太邪门了!洪翠凤惊恐极了。 顾不上再骂陈潇潇了,她摸到了手机,连忙打了120想急救。可是线路接通,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洪翠凤焦急地比划,嗓子里只能发出来“嗯嗯”声,对面的医院工作人员一头雾水,还以为是又有哪个人恶意占线。 洪翠凤没有办法,只得艰难站了起来。 跌跌撞撞地跑出门,不知道摔碎撞到了多少的东西,一路上有人瞧见她,但看到洪翠凤死命翻着白眼的样子,都吓得往后一蹦。 等到她抓住人替自己打120,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 说不出话来、看不见东西,只有一个小小的缝隙,可以让她略微能看到光亮。 这感觉实在是难受,洪翠凤又急又怒,直接导致她的疼痛程度上升了好几个级别。 等到了医院,有人拽着她手给她引路,急救可以用到担架,然后转了推床。 接诊医生也没见过这样稀奇古怪的病例,看着就很像是翻白眼抽筋了。 但是洪翠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又渴望医生摸一下就能立刻治好,她又急于表达自己的感受,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医生看着她张牙舞爪的:“……” 好不容易劝慰下来,屋子里安静了许多,医生耐心地问她感受,又让人给她拍片子。 洪翠凤一听见拍片子,心都提起来了,摆着手表示不要。 医生:“……” 洪翠凤就觉得是自己眼睛抽筋了,你给我按按就行,哪里用得着拍什么片子了?可当她不知道呢,这医院赚钱就是通过拍片子来的! 她倒不是不舍得给自己花钱,纯属是固执印象,认为拍片子没有用。那么多姐们儿,每次来医院,不论是哪一个都让拍片子,到了了说没病。 结果某一时间查出xx癌晚期。 想到这里,洪翠凤就更气了,也更加坚定地认为,不能拍片子。 医生:“……”选了这个职业,我真就上辈子毁了银河系呗? 本来工作就累,还总是遇到这样的患者。虽然一天可能就两三个,其余的还是比较正常好说话,但就一个,已经能够让医生心烦了。 他没办法,只能好脾气地继续劝着,跟洪翠凤摆知识讲道理。 在屋子里闹腾的时候,外面拿着洪翠凤手机的人找到了她家人的电话,正在联系对方赶紧到医院来。 ——洪翠凤进去之后把手机塞人家手里,来回比划着让打电话找她老公和儿子。 刘成安和刘宏富赶到这里的时候,一系列检查已经做完了。 医生看着报告和片子,很是纳闷。分明没什么毛病,怎么就眼珠翻不下来呢? 还有嗓子,虽然患者比划着,说是发不出声音来,里面堵着东西。 但是又没红肿又没异物,健健康康的没毛病。 刘成安猛地扑了进来,抓住他妈的肩膀,然后焦急地问医生:“大夫,我妈是怎么了?” 医生跟他叙述完,对方也是一脸懵。 刘宏富跟在后面进来,听到医生这么说,道:“那总得开点药吧?” 刘成安疯狂点头:“不然留院观察几天?” 两个人的担心是真情实感的,完全没有面对陈潇潇时的不耐烦和嫌弃。 · 在病房安置下来,刘成安端了热水给洪翠凤,又把医生开的药给她。 ——医生很为难,没毛病,他比较倾向再观察一段时间,说不定自己就好了。可是家属一定要开药。 没办法,只能开了眼药水和一些润嗓子的。 药片刚吃下去,洪翠凤就觉得嗓子好了很多。没过两分钟,就直接好了。 她又能说出话来了! 这给她激动的啊! 洪翠凤:“成安啊!快快快,还有什么药,给我治疗眼睛的!” 她态度倒是积极,一点都没有刚才恨不得打医生的模样。 刘成安睁大眼睛,惊喜道:“妈你能说话了?” 洪翠凤喜不自胜:“对对对,妈能说话了。快快快,把眼睛的药给我!” 刘成安慌忙从袋子里掏出来眼药水,打开之后给仰着头的洪翠凤滴药。 冰凉的液体刚进到眼睛里,洪翠凤就发现,自己的右眼再也没了阻力。 等到左眼也滴好,她开心地叫道:“好了好了!我好了!” 她立马就想把眼珠转下来,但过长时间翻白眼,她心里一急动作就快,保持了那么久白眼状态的眼皮,这下子是真的抽筋了。 “哎呦哎呦哎呦!不行了不行了我这眼睛又抽筋了!”洪翠凤捂着眼睛叫道。 刘成安一脸急色,他把刘宏富留在这里陪着洪翠凤,自己撒丫子就跑去找刚才那个医生了。 · 忙完之后,洪翠凤总算是恢复正常了。 医生也叹了口气。这可真够折腾的,没想到就那么简单的一瓶人工泪液,直接就治好了? 那这到底算是什么病啊? 也不必留院观察了,只说再犯的话赶紧来,日常就别做翻白眼这类危险动作了。 至于嗓子……这就更纳闷了。 好在洪翠凤喜悦至极,没顾忌到这些,只觉得这个医生实在是华佗再世,太厉害了! “药到病除!医生你真的是人才!还没白花我钱,也不给我乱开药。你真是一个好医生!”她连连感激。 医生:“……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看她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倒,医生一脸的一言难尽。 刚才怀疑他是莆田系医生的,好像不是面前这人似的。 洪翠凤可没什么不好意思,有用她就夸,不信她什么都敢说。 他们一家子喜笑颜开地离开了医院,刘宏富开了车,三人直接回了家。 · 到家之后,刘成安踩了鞋子换拖鞋,嘟囔道:“妈你这是怎么了?刚才可太吓人了!” 刘宏富也是纳闷:“你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洪翠凤扶着墙,骂骂咧咧:“可别说了,我咋知道啊!我又不是大夫!我正干着活儿呢,那眼皮就往上翻了,正要喊人过来给我看看,那嗓子就说不出来话了。” 她直接把自己不好的动作和话语给略过了,埋怨得倒是厉害,显得自己极其无辜。 “也就是倒霉,没办法,家里现在就是倒霉。娶了个不中用的儿媳妇,还天天叫着什么产后抑郁症,不就是想偷懒吗?”洪翠凤又开始嘟囔了。 说到这里,走到前面的刘成安突然转身问她:“怎么潇潇没送你去医院,还得是人家帮忙给我打的电话?” 刚才慌乱时候都忘记这茬了,要不是洪翠凤习惯性唠叨,他可真是没想起来自己老婆。 怎么能这样呢?就算日常吵架了,那也是一家人。你婆婆病了,都还落不下那小事儿,非看着她自己摸到医院去吗? 也太不懂事了!小肚鸡肠!刘成安神色不悦。 刘宏富听到他儿子这么说,也觉得这儿媳妇过分。这好歹是你婆婆呢,咋的,生了个闺女就这么金贵了? 洪翠凤习惯性地想翻个白眼,半道了才想起来医生的叮嘱,“可千万不要做翻白眼这样的危险动作哦!”,于是她赶忙往下瞥。 愣是把这个白眼给紧急刹车了。 父子俩:“……” 因为想知道答案,所以他们俩个这会儿一直盯着洪翠凤看,也就一点没忽略她的动作。 洪翠凤毫无所觉,她总感觉自己的眼睛不对劲,揉了老半天。 “哦,她跟她叔走了,就她娘家那儿唯一的一个。”洪翠凤满不在乎地说道。 刘成安大吃一惊:“什么?” 刚才他还在想,大家都回来了,怎么陈潇潇在屋子里连个动静都没。结果人不在家? 刘成安三两步跑到了卧室门口,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没有人。 “囡囡呢?”他转身问洪翠凤。 洪翠凤:“都抱走了,哎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刘成安我告诉你,要不是你那媳妇儿,我会成现在这样吗?” 说到这里她就来气:“一个丫头片子,抱走就抱走,你跟我置什么气?再说了,我就刚才那病的时候,你媳妇儿可还在家呢!” 她叉着腰:“见到我疼得直不起来,人家看都没看,直接就出了门,连个救护车都不给我叫!我就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刘成安:“……妈,潇潇她不是这样的人。” 洪翠凤:“她就是!哼,在你面前装得大方得体,在我面前那可不是一个模样!” 她又开始了,刘成安心想。有时候他也挺烦这个妈的,事儿多还啰嗦,干什么都一定要听她的话。 他知道陈潇潇最近心情不好,但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呢?他妈不也是生了他么,别人都没事儿,怎么就你这么多毛病? 刘成安不知道怀孕的艰辛,也没感受过生孩子时候的艰难。他只觉得,这是几千年来女性都有的事情,凭什么你陈潇潇这么特殊呢? 而且他妈有经验,刘成安听话惯了,陈潇潇又不再像是以前的模样,他心里厌烦,就更不想管了。 “算了,出去住两天也好,就知道还是在家里好了。”刘成安关上了卧室门。 洪翠凤冷笑:“呵,就她那工资,也不知道能攒几万块钱。小孩子的东西可贵得很,还得去医院,我看啊,没两天她就得回来。” 刘宏富皱着眉:“你行了,别老是这么计较,就算是一个孙女,大不了再生一个。” 洪翠凤:“我这是计较吗?她不给我好脸色,我还能上赶着求她?嫌弃我不给她住医院了,病都好了,人家生完孩子第二天就回来了,唯独她,住了半个多月!” 刘宏富:“那不是你推她……” 话还没说完,洪翠凤就撒泼:“她不跟我吵架我会推她吗?再说了,我是故意的吗?她这不是没事儿吗!你非得揪着这点跟我吵。” 刘宏富:“……算了算了我不管了,你爱咋咋。” 他也觉得没必要住医院,花钱太凶了,但又抹不开面子,所以才这么说两句,装作是理中客的样子。 洪翠凤看着他离开,哼哼道:“跟着一个破烂穷亲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还嫌弃我伺候月子不好,真是能挑。” 她把乱放在地上的拖把拿了起来,继续嘟囔:“住两天两百块钱的破宾馆,就知道我的好了。” · 初夏,早上凉中午暖和,有时候温度高了还会热。 黎白推着陈潇潇出电梯的时候,看到她穿着挺厚的衣服,不似路上那些早早就换了短袖的人,估计她是怕冷。 干脆直接用灵力遮了她跟小孩儿,看不见的一个罩子,隔绝了外面的灰尘和风,顺着陈潇潇和孩子最舒适的感觉定了温度。 ——算一个个人定制的结界吧,空调作用的那种。 陈潇潇正给孩子掖襁褓呢,怕她吹到风。 结果一出门,本来因为门洞构造,这里是狭管效应,不论有没有大风天,此处全是风。 谁知道居然意外的没感觉。 还没等到她惊诧,陈潇潇又发现,这一番动作下来,怀里的孩子居然都没醒。 这倒是很难得。如果她一直这么好带,自己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门口停了一辆很大的黑色轿车,看见黎白带着陈潇潇出现,司机马上下来,将车门打开。 黎白示意陈潇潇上去,司机顺势把轮椅放到了后备箱的位置。 这会儿,洪翠凤正在沙发上翻着自己最爱的大白眼呢。黎白也没怎么下手,这家人自己倒霉,离了陈潇潇,往后只会更倒霉。 陈潇潇看着司机熟练地打了方向盘,离开了这个小区。 行驶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陈潇潇侧着头问黎白:“叔,我们去哪儿?先找个宾馆住下吗?” 她倒没后悔跟着黎白出来,就算是八十块钱一天的小旅馆,她都乐意的。只要能逃离那个压抑的婆家就好。 没等黎白回答,陈潇潇就把自己的包拿了过来。里面装着她临时收拾的证件和钱包手机这类东西。 “我知道有家宾馆还不错,挺干净的,一天就一百五。叔你也别嫌贵,这么多年我还是攒了一点钱的。” 陈潇潇生怕他不同意似的,直接把卡塞到了黎白手里,说道:“得去一个离医院和卖场近的地方,我还得去复诊,孩子的东西我没带,还得再去买。” 出来的实在太急了,陈潇潇一心想马上离开,只把手边看见的一点东西收拾了下,塞到了一个大包里。 到了车上,这会儿有时间动脑子了,才想起来有很多必需品都没拿。 但她不想再回去了。 黎白看着手里的卡,扭头瞧了眼陈潇潇。她抱着自己的孩子,正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 黎白:“……”虽然我不太懂你说的一百五是什么意思,但是很明显,我并不觉得贵。 黎白把卡还了回去,沉声道:“不用,我有钱,安排好了,你放心吧。” 虽然什么消息都没透露,但陈潇潇听到这话,瞬间就放下了心来。 但是卡还是不能接回来的,自己叔叔是什么样子,她知道。 陈魏强住处就是一般的农村房子,别家都盖了三层小洋房,唯独他,还是一个大铁门,里面是几间平房,屋子里还没什么东西。 黎白察觉到了她的心思,说道:“我有钱。” 陈潇潇的手顿在了空中。叔冷着脸说话,是还真的挺吓人的…… 算了,她默默想着,以后有机会了再还他。 · 地点是早就联络好的,司机压根没参与后面那俩人的对话,直接开到了本市最贵的连云酒店。 陈潇潇看着车子进去,又见停到了酒店门口,那里站着三个人,车子停下的时候,纷纷上前打开两侧车门。 还有一个人推着婴儿车等在那里。 陈潇潇:“……” 我以为你会觉得一百五一宿的宾馆很贵,万万没想到,你居然直接找了本市最贵的酒店。 黎白已经站到了地上,车子底盘高,他在两米开外的距离,微微弯腰就看到里面的人。 “下来啊,愣着做什么?”他跟陈潇潇说道。 陈潇潇恍神:“啊?哦哦。” 她愣愣地转身,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噙满笑意打开了她这一侧的车门,正等着她。 顺着对方搭手的力道下车,陈潇潇直到走进了大堂都是愣怔的。 同时,她又坐上了轮椅。这一次倒是酒店的人来推了,黎白就在她前面走着。 陈潇潇后知后觉地想到:啊,其实我可以走来着…… 第34章 揍那一家子 三 陈潇潇从抵达连云酒店之后, 就一直晕乎乎的。 孩子认生,她也怕突然被吵醒了不可收拾, 所以自己抱着。好在自己坐着轮椅, 也不累。 咦,为什么我又在坐轮椅?我下地还是走两步的, 虽然走不远就会累…… 她平视着电梯最下面一排的按键,镜面装置让她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憔悴、沧桑、邋遢……不是她原本的模样。 陈潇潇很久没照镜子了,她都不知道, 原来自己已经成了这般样子。 黎白正在听人汇报。 他出现在这座城市之后, 想着自己目前也算是有身份证的人了, 第一时间倒是想起来了汪滔——可惜,这不是一个地方。 兴致勃勃地学着别人的姿势, 黎白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只说去最好最贵的酒店。 司机也爽快,直奔连云酒店而来。 后续事情就简单了。 五星级不愧是五星级, 最贵最好不愧是最贵最好,这里可真是省心。 黎白还不知道,连云酒店之所以入选了清市最好的顶级酒店之一, 不单单是因为它超乎五星级的配置装潢和服务,更在于它真的很贵。 黎白花钱不心疼,尽管穿着不像是很有钱的人,前台却没看不起,对待他时很尊重很温婉,服务素质可见一斑。 若是按照黎白的标准, 那自然是直接最好的套房来一个月。可惜,这种需要提前预定,而且还只对某些身份的人开放。 黎白:“……”他真的很久没因为“身份”而被人拒绝了。 清风剑主的威名在整个修仙界都是无人不晓的,凌苍派好歹也算是五大门派之一,他一个师叔祖辈分的人,那真的是横着走了。 黎白一口气没提上来,他面对着俗世,选择了妥协。 于是定了普通的套房。 轮椅是让这里的人去买的,接下来的需求也一应告诉了对方,管家表示她会去做,只要稍等即可。 就连去接陈潇潇的车,也是这里的人替他定的。 但银行卡的余额早就不够了,他还是拿着存折取了一回钱才算是够。 尽管如此,黎白看着缩水的数字,觉得自己当务之急,是要先赚钱。 黎白:“……为什么我到了哪里都这么穷?” 这就很没道理了嘛! · 到了房间之后,这一层的管家向黎白介绍这间套房的布置,语调轻柔,说话不紧不慢,很有气质。 陈潇潇看着她,再回忆自己刚才在电梯里看见的自己,只觉得格外羞愧。 若是没有对比,她还能自欺欺人。可是现在……陈潇潇低沉地垂着头。 选套房是因为考虑到陈潇潇现在的状况,两人离得近,黎白陡然出现的话就不会显得那么突然。 而且,还得找个那什么月嫂呢! 管家:“陈先生,我们已经为您联系好了所需要的月嫂,这边是拿来的资料,都是今天就有空的,您如果确定的话我们马上就能接来。” 她递给了黎白一个大册子,上面有着个人简历,看着倒像是招聘。 黎白也看不懂,他直接把资料给了陈潇潇。 “你选一选,哪个比较合适,或者合你的眼缘。”他说道。 陈潇潇正跑神呢,面前出现了这册子,她才发现黎白在跟自己说话。 “我,我吗?”她反手指着自己。 婴儿被人抱走安置到小床上了,今日睡得沉,这都快两个小时了还没醒,中间还经历了这么多。 陈潇潇刚才还觉得神奇,这会儿在黎白理所当然的目光下,又跑偏了思维,手足无措了。 黎白:“请来照顾你和孩子的,自然要随着你的意思。” 陈潇潇慌乱道:“哦哦。” 这上面写得很详细,还附了照片,也有评语,陈潇潇一点点地看了下去。 黎白听说这里有什么月子中心,专门照顾产妇和小孩的,本来是想送陈潇潇去那里。 结果酒店的一个管家跟他说,这边很好的月子中心至少是要提前半年预定的,临时去恐怕不行。 当然,你有关系的话,说不定能加塞。 黎白想到陈魏强没钱没关系,瞬间就放弃了这个选项。 不过也好,住在一起的话,他还能看着陈潇潇。 趁着她在选合适的月嫂,黎白跟这个似乎万能的管家换了个地方,去谈论找心理医生治产后抑郁症了。 这实在过于深奥,治病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专业人士来的。 一边听她介绍,一边想着陈魏强的余额,黎白觉得,要去赚钱了。 · 黎白出门了,他想去溜达溜达,看能不能找个赚钱的机会。 不过也没想好要做什么。 陈潇潇那边,实在是太能花钱了。产妇和婴儿的东西要全部再买一遍,医院要约一个好的,后续还有检查。另外,月嫂也是大支出。 陈潇潇看了价格,觉得贵。可是她自己也没办法很好地照顾孩子,咬咬牙,只能选了一个相对来说还不错的。 结果黎白看到了她眼神在某个人的页面停留,干脆直接定下了这人。 看着是个不错的人,生辰如果没错的话,这人性格也好,倒比较适合陈潇潇现今的状况。 一群人围着陈潇潇忙里忙外的,还关心嘱咐她,记录她的喜好和所需。黎白在这里定了一个月的房间。 陈潇潇暂时不知道这些,她在这些面带和善的人的面前,正很不好意思着,还没来得及考虑这酒店房费有多贵。 钱嘛,省不如赚。 自己灵石用得还快呢,现在还欠着掌门师兄……诶对,欠多少钱来着? 黎白停下了脚步。 算了,自家师兄弟,什么欠不欠的,都一样,凭白生疏了。 · 湛彦最近过得很不顺。 放假出去玩,钱包手机全丢了,最后还没找回来。幸亏他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信息,不然这都不知道坑自己哪儿去了。 回家了之后,就在路上,跟人撞了车。虽然没受伤也没出人命,但新买的跑车算是完蛋了,车头给凹进去了。他还纳闷呢,这都撞成这样了,怎么安全气囊还没弹出来? 对方也不解,两人都觉得只是轻轻撞了一下,最多凹个小坑,谁能想到是这凄惨模样啊?都挺好说话,也没找事儿,等着保险公司理赔就行了。 跟人去喝酒,差点被仙人跳了,要不是哥们儿路过救了他,湛彦非被对方那些人给打断了腿。 出门逛街,硬是撞倒了人家一个一百万的花瓶。钱倒不是什么,就这憋屈的感觉,那实在是难受。 今天倒好,不仅丢了给他爹的寿礼,自己戴了多年的玉坠还给裂了。 湛彦坐在花园里的长凳上,手里拖着那玉坠发呆。 “短短半个月,我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你说,我这运气是不是贼拉厉害了?”他喃喃道。 “这要是去买彩票,是不是就反向操作,说不定就赢了个大奖呢?” 湛彦不着调地调侃自己。 “唉,算了,人倒霉时候,喝凉水都能塞牙。”他叹着气,把手心里列成两半的貔貅攥了起来,打算回家找他妈问问,这能不能给修好。 就是又得挨骂了,还得背这个弄坏了东西的黑锅。 湛彦嘟嘟囔囔的:“不是我弄坏的。” 但以前的劣迹太多,恐怕他妈不会相信。 别说,现在就是很后悔。要知道有这样的一天,他就不那么作死了。 “你的东西?” 湛彦正低着头哀叹呢,就瞧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我的我的我的!”他迅速接过,忙不迭地打开,看见里面那个小巧精致的鼻烟壶还在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心了。 “啊啊啊啊啊我活过来了!”起码老爹的寿礼有了! 抬起头,正要跟人道谢呢,谁知道眼前就没人了。 湛彦:“昂?” 他左右看看,只在前面不远处的小路上看见了一个背影。 湛彦连忙站起来跑了过去,边喊着:“哎哎哎你等我一下!” 黎白听见他声音,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这个及时刹车的人。 湛彦:“叔,是你捡了我的东西吗?” 顶着陈魏强样子的黎白淡定点头:“嗯。”出来的时候走错了门,到了这个花园里,就干脆随便走了。 谁知道旁边花丛里有一个盒子,黎白就捡起来了。察觉到这东西的失主就在不远处,他干脆走过来还给人家。 湛彦双手合十诚挚道谢:“谢谢谢谢真的太感谢了!我这就走了会儿,一摸兜,里面东西没了。我都找了半个小时了,连个影子都没找见。” 黎白:“哦。” 他转身要走,湛彦自动跟上,蹭在黎白身边开始絮叨。 湛彦:“叔,你是在哪儿看见的啊?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啊?哦对,这东西就是我的,我买的一个鼻烟壶,缠了人家好久,这才同意卖给我。” 他叹气:“没办法,我家老头子就喜欢收藏这么个小玩意儿。这不是该过生日了吗?我寻思着就找个稀奇的,省得他天天骂我不心疼他。” 措辞是数落的,但是亲昵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黎白没回话,湛彦也不计较。 他道:“叔啊,我得多谢你。那个,你看我是给你转账呢,还是……卧槽!” 话没说完,黎白就拽了他一把,湛彦顺着力道往后,刚巧躲在黎白侧边。 就在他抬起脚但还没落下的位置,摔了一盆花下来。 湛彦后怕地摸摸脑袋,还不忘抬头往上看到底是哪个缺德的干的这事儿。 湛彦:“艹,我这差点开了瓢啊!” 他仰着脖子,但是这个位置向上看,没见到什么人在,栏杆上也没放花盆。 “嘿,奇了怪了,怎么外围什么都没啊?” 倒是就多了这盆花儿似的。 湛彦:“不行,我得找人来问问,这酒店搞什么呢!要是真砸着人了,这不就得毁容了吗?” 黎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毁容?命都没了你还担心毁容。 湛彦被这个眼神看得莫名:“怎、怎么了?”他停下了解锁手机的步伐。 黎白:“你是不是最近很倒霉。” 用于虽然是疑问句的样子,语调却很是肯定。 湛彦狐疑:“对啊,是有点儿,这不,我东西不还丢了吗?” 他心里嘀咕,这叔叔看着挺凶又朴实的,怎么问这话呢?我要不是倒霉,怎么会丢东西呢? 卧槽,这人不会是想讹我钱吧? 湛彦惊恐地想着。但话又说回来了,刚才这叔叔不仅把鼻烟壶找到了,拾金不昧,还又救他免于遭花盆这无妄之灾。 算下来帮了自己两次,也称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了。 湛彦有点为难。他是不想被骗的,但是有恩必报是他行事做人的信条,这叔叔要是真的想骗自己的话…… 湛彦看了眼黎白。得了,救命恩人了这都算是,骗就骗吧,只当是还恩情了。 哎,谁叫我就是这么一个讲究的人呢! 黎白虽然没通人心的本事,但感知他人情绪这事情上很是擅长。更何况,面前这人,心里想点啥事儿,那可真的是直接写在了脸上。 心思一动,手里多了一块玉牌出来。 黎白把这东西展示给湛彦,说道:“你戴了多年的貔貅也裂作两半了吧?这个,比你的貔貅好用。” 湛彦一惊。貔貅这件事情,可就只有他知道的。 但定睛一看,黎白手里那玉牌就是一个普通货色,远远比不上他的貔貅珍贵。 湛彦:“……”我怀疑你在骗人,并且我有了证据。 黎白一点都没不好意思:“相逢即是有缘,恰好我也缺钱,卖你了,三百万。”他顾自在陈魏强存款后面加了个零。 反正有他护持的灵力在,这东西只会值,不会坑。 湛彦却不这样认为,他沉默地看着黎白,满脸写着“你瞧着我很好骗吗”。 黎白坦然对视。 十秒钟后,湛彦败下阵来。 他憋屈地道:“行行行三百万就三百万,就当是谢谢你了。” 转账的时候,湛彦还小声嘟囔着什么“小爷的命和脸还是值个三百万的,啊呸那得三十个亿!” 黎白见他把钱直接转到了陈魏强的账户里,爽快地把玉牌扔给了湛彦。 湛彦慌乱地接住,差点摔了。 玉牌不大,很小巧,不似一般的模样。这就是一块青色的玉石,不透,但是触手温热,倒是神奇。 跟他的貔貅差不多大小,厚底也就五毫米左右。 湛彦:“咦,奇怪了,这还是块暖玉?” 我还以为是个新疆遍地都有的杂质和田玉呢…… 黎白扔了之后直接就走了,没留下给湛彦答疑解惑。 湛彦抬头,望着黎白离去的背影,挠挠脑袋:“奇奇怪怪的。” 不过还好,鼻烟壶还在。嘿嘿,不用再考虑给老头子买什么东西了! 玉牌挂着一截绳子,他想了想,直接编到了他之前的那个貔貅吊坠上,顺势就挂脖子上了。 · 还没出酒店,就解决了钱的事情,黎白很满意。 虽然在师兄那里赚不到钱,但是在这里,还是没什么困难的嘛! 本来打算出去溜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不过现在都已经赚了这么多,那就不用再去晃悠了。 黎白觉得,可以忙其他的事情了。 比如,帮陈潇潇建立信心,以及,让刘家的三个人真切感受到自私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刷卡进门的时候,刚打开门缝,里面就飘出来的一阵哭声,还有一个温和的女声在劝慰着。 黎白:“???” 一会儿工夫不见,这里发生了什么? 第35章 揍那一家子 四 房间里, 陈潇潇正抱着那个管家在哭。 黎白进去的时候还挺诧异的,不知道两人怎么没一会儿就混得这么熟了。 哭泣和拥抱, 应该是在很熟悉的人面前, 才会这样去做的。 陈潇潇听见声音以后,满脸泪水地抬头看去, 见到是黎白,小小地叫了一声,捂着脸觉得害臊了。 黎白:“……” 那个管家——酒店的工作人员, 负责的是这间套房的服务——站了起来, 歉意道:“陈先生您好, 我见陈小姐情绪不好,所以跟她说了几句话。” 她简单地解释了这么两句, 但看上去, 应该是陈潇潇情绪爆发了,这个人刚巧见到, 于是就安慰了一下。 黎白:“没事,你们继续聊。” 他进了小书房里,关上门, 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但其实他听得见。 陈潇潇在小声跟她说话,喊她作“君姐”,在说自己最近的难过。 黎白想起来了,刚到这里的时候,她介绍过自己名叫宁君,是他们这套房的管家。 一个看上去就很独立自信的女性。 不是自己的工作内容, 但面对着这样的陈潇潇,她温婉地在一旁劝说,还拿了自身的经历来举例。 很善良的女性。 黎白不再去关注外面的情况,坐到了电脑前,试图学会上网这一个艰难的知识。 · 湛彦觉得自己太衰了,不适合在外面待着,还是尽早回家的好。 顺便把鼻烟壶赶紧给他爹,这要是再弄丢了,可就真的倒大霉了。 因为前两天才撞了车,他妈好一阵数落,只认为是他不小心,开车太野了,没收了他所有的车钥匙。 家里车库也对他禁止开放了,要是想用车只能司机接送。 湛彦本来想抗议,但是没办法,他妈是家里的天,他跨不过去。 来连云酒店是找发小的,对方刚回国,最近都住在这里。看完了人,湛彦才下楼要走,却丢了东西。 黎白把鼻烟壶还给他了,这实在是今天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给司机打了电话,两人约了会面,朝着门口走去。 从连云酒店到灵淮别墅区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湛彦坐在后面翘着腿,摸出了手机开始跟发小聊天。 【我最近太倒霉了:我刚才差点把辛苦求购的鼻烟壶给弄丢了】 【卡:……刚不还拿给我看的吗?】 【我最近太倒霉了:对啊!就下楼去花园这会儿功夫,还没走一半路呢,我一摸兜,完球,东西不见了】 【卡:继续】 【我最近太倒霉了:我找得那个累啊!到最后直接瘫长椅上了,还好遇见了一个好心大叔,捡了我的东西还我】 【卡:所以找到了】 【我最近太倒霉了:对啊,完璧归我!但是我貔貅裂成两半了,就在我找东西的时候】 【卡:!!!】 【我最近太倒霉了:跟大叔唠嗑的时候,路过拐角,上面还砸下来一个花盆,要不是大叔拽了我一把,我可真是要被开瓢了】 【我最近太倒霉了:严重的话,你可能以后就再见不到我了】 【卡:……彦啊,你最近可不是倒霉】 【我最近太倒霉了:???】 【卡:你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最近太倒霉了:很贴切。对了,那大叔卖了我一块小玉牌,玉质不太好,但居然是块暖玉诶】 【卡:这个路数为什么越来越奇怪了?】 【我最近太倒霉了:要了我三百万,我寻思着,好歹是救了我的命,这价钱也还行吧】 【卡:……】 【卡:突然怀疑你被仙人跳了】 【我最近太倒霉了:不能吧?他还知道我貔貅裂了呢,这东西我就戴脖子里呢,没人碰的】 【卡:对,也就是这点,让我只是怀疑,不是确定。行了,你赶紧回家给兰姨说一下吧,看这能不能修补,实在不行再去求一个】 他发出这信息,对面却很长时间没有回应。 【卡:???湛彦?】 再过了一会儿,对方才回了过来。 【我最近太倒霉了:卧了个大槽!!!!】 【我最近太倒霉了:喻信你都不知道我刚才遇见了什么!我差点告别这个美丽的人世!】 【卡:……你这么活泼,不太像】 【我最近太倒霉了:啊啊啊啊啊我窒息了!我今年又不是本命年为什么这么犯太岁啊!我刚才差点出连环车祸!要不是贺叔的车技高超我现在就被夹扁了啊!】 发小里面紧张起来,直接给湛彦打了电话,而不是慢悠悠发微信。 先是一阵鬼哭狼嚎:“呜呜呜呜呜呜呜喻信信啊,我命好惨哦!” 湛彦跟喻信聊天到一半,前方贺叔突然猛打方向盘直接朝左侧拐,那动作既突兀又迅猛,湛彦要不是贪图狗命养成了习惯,在坐好以后系了安全带,都能直接飞出去。 这一趟操作还没完,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左右猛拐,中间还加速了,最后直接撞到了某处绿化带,冲上了人行道。 好在人行道旁边是大广场,没人溜边在这儿待着,不然都要撞上人了。 湛彦没防备之下在后面被甩得歪七扭八,想张口问话吧,还没说呢,就差点咬了舌头。 于是他就抓着门上的扶手尽量缩好,等着这一趟艰险经历赶紧过去。 等到一切结束,湛彦哆嗦着下车,这才发现,眼前的路上那一长条的车子都撞到了一起,连成了串。 湛彦:“……” 紧张兮兮,并且下意识地拽紧了怀里的玉牌和半拉貔貅。 · 黎白正在跟siri说话,让它给自己找离婚需要什么东西,并且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网页。 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关页面,可惜,看着键盘上的字符,他不懂这是什么。 湛彦出车祸的时候,他这边是有感应的。 黎白:“……” 这人可真是背啊,都被人动手到这个境地了,还没查出来?脑子被驴踢了吗? 在这些不能修炼的世界里,他的一切灵力都是靠原本存储的那些,用完之后就没了。 不像是在修仙界,打架时候拼的就是运转灵力和吸收外界灵气的速度,谁快谁就厉害。 当然,也依赖于谁的灵力多。 天赋奇才根骨绝佳的黎白,敢称第二,就没哪个剑修敢称第一。掌门师兄老是看着他,哀叹怎么就这么个瘪犊子有这般好的资质,老天真是没眼。 ——毕竟成名的老前辈要么是飞升了,要么是死翘翘了。蝉联仙门大比三年第一的黎白,还真的是能放出这般豪言。 反正按照那个玉牌里的些微灵力来算,黎白自身的灵力够护佑湛彦活到这个星球爆炸。 感觉到湛彦没出什么事儿,自觉没砸了招牌,黎白满意地继续低头看电脑屏幕去了。 看了两分钟,他突然想到,三百万也不多,花完了怎么办? 要不,等湛彦什么时候有需求了,再去坑他一笔吧!这孩子掏钱爽快,可以一救。 黎白敲着桌面:“我还是先画几个符纸出来,说不定以后还能卖了换钱。” 大家的方式不一样,但原理都差不多,他又有灵力加成,还是很有竞争之力的。 所以价格要定得贵一点。 黎白看着跳出来的那个页面广告,上面是一套看着很不错的别墅。 只要三千九百八十八万,你就能拥有这个家!多好啊,看着也不错,还有个小湖泊。 正跟发小吐槽的湛彦,突然打了个哆嗦。 喻信:“怎么了你又?” 湛彦吸了吸鼻子:“不知道,可能是风凉,我穿得太少了。啊不对,我这应该是后怕!” 喻信:“……我就多余关心你。” 湛彦嘿嘿地笑着,跟他在一旁小声聊天。 路上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响到让人窒息,交错来回,这一截道路上全是车头怼车尾。 交警忙疯了,医生也一趟趟来,拉着人就跑。 贺叔在跟警察说话,先简单地记录,等会儿还要去一趟警局。 · 钱多了就好办,三百万还是很充足的。黎白直接约了两个月嫂过来。 一个照顾小孩,一个照顾陈潇潇,两个人其实专长有所侧重,这样安排更好一些。 套房门口就是一间小厨房,有什么需求的话,也能联系这里的工作人员去买。 至于医院和卖场,更不是问题。 他带着陈潇潇和孩子去了私立医院,这里人很少,一般到了就能直接看诊,手术和住院安排也就半天或者一天。 就是贵,一个病房三千九一天。更别说其他的了。 提前一天预约,他们还能把本市的顶尖专家给约到,第二天就能来看诊。 黎白看着刷刷往下走的余额,感叹:“钱可真是不经用啊!” 但温馨的服务和贴心的照顾,以及周围人对陈潇潇释放的善意,都让她逐渐轻松了下来。 趁着月嫂照顾她在这里做检查,黎白问了护士之后,摸到了心理医生那边。 这医院业务还挺综合的,黎白过去看了看,这层楼的装饰跟楼上又很不一样了,他甚至能感受到,这里对于人的精神是有一定安抚作用的。 在这里听了护士的介绍,又跟对产后抑郁症有研究的医生见了面,两人交谈了几句,黎白觉得这里还可以。 陈潇潇知道自己心理有问题,也明白自己是病了,她并不抗拒治疗。只是之前在刘成安家里,他们不愿意相信,还讽刺她想多了。 单是这两天跟黎白的相处,和经历的这些,让陈潇潇心理压力少了很多。 一方面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叔叔,当年在所有人都不愿意领养自己的时候,是陈魏强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了下来,这是陈潇潇的恩人;另一方面,囡囡这两天开始安静下来,很好带,不怎么哭泣了,虽然有时候也很皮,但跟最初不一样了。 陈潇潇是爱这个孩子的,怀孕初期,她很期待。只是后来就变了,孩子变成了她的枷锁、最后一根稻草,困着她、压抑着她,让她无法呼吸。 就算是在这样被照顾的轻松氛围里,陈潇潇还会时不时地发愣,有时候会暴起,有时候会突然哭出来。 怀孕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孕吐、变重、膀胱被挤压、胃被挤压、便秘……太多副作用了。日常一个发烧,还会让人一整天都难过,更别说这长达十个月的孕期了。 陈潇潇是剖腹产,生完孩子之后按压腹部排恶露,还要下去走动,没了镇痛泵之后,刀口能让她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 还有喂奶,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生完孩子,居然是这么的痛苦。 没有人告诉她,而这一切跟带孩子相比,又是无法相比。能连续地睡四个小时,就已经是她最好的经历了。 陈潇潇没有感受到所谓的“生完孩子就好了”“母爱是自然而然就会迸发的”“你不知道孩子有多可爱”,不好的,太难受了。 也许以后会好,可是现在,她不好。 身体的不适、精神上的压迫、外界的讽刺,她周身所处,全是痛苦。这让她感到真正的窒息,因此,她想到了死亡。 黎白说要找医生之前,跟陈潇潇商量过。他没觉得她会拒绝,但如果拒绝也没关系,换另外的方式就行。 陈潇潇答应了,并且表现得很积极,希望可以尽早。 来了这个医院,陈潇潇是很诧异的,但随即就是很感动。辛辛苦苦半辈子的叔叔,自己省吃俭用,却给她最好的。 她想说,去公立医院就好,这边太贵了。 可黎白早就约好了,来这的时间就是昨天跟这边的人定下的。月嫂直接带着她去见医生了。 妇产科出来,又去见了心理医生。 孩子也很健康,两个月嫂照顾着,正在咯咯笑。 黎白买了新手机,添加了宁君推荐的一个离婚律师的电话,打算问一下这边离婚是什么流程。 ——网上广告信息太多了,黎白看得无语。 · 刘成安家里。 出走三四天了,陈潇潇连一个电话都没给刘成安打,短信和微信都没发。 刘成安最开始是很舒服的,因为再也不用听见一直不停的婴儿啼哭声了,也不会被陈潇潇骂着说他不管孩子了。 就连他妈都过得格外舒服。 洪翠凤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带着老花镜,得意道:“呵,我现在的生活,那才叫一个美呢!想干嘛就干嘛,也不用给某些人啊,带孩子、拖地做饭,做完了人家还不满意,还得嫌弃我不上心。” 刘宏富在一旁:“你看看,你又说这了。一天提三回。” 洪翠凤:“哼,咋的?我还不能埋怨了?活儿都是我干,趁着歇息的时候说两句怎么了?” 刘宏富不想跟她对话,连声道:“行行行当然行,你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洪翠凤这才消停下来。 刘成安啃着西瓜出来,跟他妈说道:“这都好几天了,潇潇也没个音信,不会是出事儿了吧?” 他说着担心的话,表现得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洪翠凤一瞪眼:“这么大人,还能出什么事儿?你别瞎操心,人家在外面不定过得有多好呢,哼哼!” 这话完全是讽刺,她幻想里,陈潇潇现在怕是对着囡囡手足无措,肠子都要悔青了! 刘成安也就是这么一说,又拿了新的西瓜,象征性再多问了两句:“这电话短信也不发,微信都没联系,我好歹是孩子他爸,担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洪翠凤冷笑:“人家翅膀硬了,看不上咱们家了。当初嫁进来,怕是就存着当家做主的梦呢!哎,成安啊,我可跟你说,你别跟她打电话,我就是要看看,这人能扛到什么时候!” 刘成安:“哦。” 洪翠凤晃晃肩膀,满是得意:“她要是想回来,那我可得掂量着,不能轻易放过了,省得以后再闹这么一出。” 远处正在享受按摩和舒缓音乐的陈潇潇,已经把这家子糟心货给忘八辈子远了。 · 湛彦那天惊心动魄的事情一出来,家里就炸锅了。 他爹推了所有的会议连夜赶回来,他妈直接停了手头的工作,开着车就跑警局接他去了。 见到湛彦安然无恙,她的心才落了回去。 湛彦没心没肺地笑着,还说什么“当是丰富经历了”。 气得他妈砸了他一拳,湛彦顺势趴倒,“哎哟哎哟”地卖可怜,缓解了他妈的心情。 彭静兰叹了气,肩膀起伏很明显,看着她这个儿子,对着那鬼脸,终于笑了出来。 回家了之后,听闻此事的亲戚们,住得近的都赶了过来。 有真心疼湛彦的,也有象征性来看看的,还有的就是不怀好意了。 湛彦的二叔湛询新坐在他身边,好一顿看,啰嗦地和什么似的,比对待他亲儿子都上心。 湛彦倒是很不耐烦,一模一样的话听了没一百次,也有八十次。还得回答同样的答案。 彭静兰拍了他一下,湛彦这才堆着笑脸,冲湛询新敷衍一笑。 湛询新一点都没不开心,反倒是受到了鼓励似的,又拉着他开始了新一波的关心。 等到送走了全部的人,湛彦往后一仰,瘫到了沙发上。 湛彦:“啊啊啊啊啊比我下午经历的都可怕!” 彭静兰见他活蹦乱跳的,连个心理阴影都没,这会儿很是放心。 她拿着一盘水果,里面是切好的什锦,七八种汇在了一起。 “喏,吃点。” 湛彦拿了牙签戳了一个:“唔,还挺甜。” 彭静兰端着盘子去了另一边的沙发上,开始吃水果:“你爸差不多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大门就开了,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进来。 湛彦刚把东西咽下去,就被人强力拉了起来,上下左右前后地不停查看,嘴里还念叨着:“有事没事?有事没事啊?” 直把他晃得眼前冒金星。 消化了沉重的父爱以后,一家三口终于有了安静说话的氛围。 湛迹风脱了西装外套,把衬衫的扣子解开,说道:“我这一路上啊,那心跳得,可比当年厉害多了。” 他问湛彦:“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听助理说,今天那梧桐路上的车祸直接上了新闻头条?” 这是下了飞机之后,在回家的车子上,助理跟他汇报的。 湛彦:“那么宽的马路上,一整条都给怼了。我后来看,是说有一队大货车刹车失灵,拐弯时候没注意,把路给堵了,又撞了路上的一辆车子。然后后来不知道咋回事,一连串撞了起来。” 他那会儿其实缩在后座上,没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湛彦:“这事儿得问贺叔,他开车带我呢!哎爸,不是我说,贺叔的车技是真的厉害!要不是他,今天我可能就没了。” 彭静兰闻言,拽了身后的抱枕就朝湛彦丢了过去。这死孩子,怎么说话呢! 这事她已经问过了,贺叔跟她说了当时的事情。贺叔当年是退伍了之后来湛家的,开车技术没的说。 彭静兰:“贺叔今儿回来的时候,在梧桐路上,说是开着开着,心里就觉得不对劲,前面还没出车祸的时候,他就开始打方向盘决定走另一条路了。” 提到这个,她也是庆幸:“我觉得是第六感,他直觉那么准,肯定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受。” 湛彦叫着:“加薪加薪!” 钱倒不是问题,他们从来不苛待人。 不过说到迷信,湛彦想起来了自己的貔貅,把脖子里东西拽了出来:“妈,你给我求来的那个什么大师开光的,今天裂成两半了。” 顶着彭静兰压迫的视线,湛彦硬着头皮说道:“我可没摔啊!它就是自己裂的!跟我可没半毛钱关系!” 彭静兰:“你脖子上那是什么?!” 她问的是湛彦顺手编上去的玉牌。 湛彦:“这个啊?话说回来,今天我还遇到一件事呢,哦不对,是两件。” 于是给他们科普了自己今天的悲催,丢东西、有人拾金不昧、差点被砸花瓶、花三百万买了个杂质玉牌。 再算上连环车祸的话,那可真的是格外丰富了。 说完,湛彦咂咂嘴:“你们别说,今天这一连串,感觉过了半辈子似的。” 彭静兰和湛迹风没顾上纠正他话里的毛病,接过了湛彦递来的项坠,两人头跟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湛彦就这样被忽视了。 “哎,不是,你们听完故事都不发表感想的吗?”他不乐意了,“我口干舌燥地说了这么多,没个反馈,我多失落啊!” 彭静兰不耐烦地挥手:“别闹!” 说完这话,她就跟湛迹风低声道:“湛彦最近一段时间,是倒霉得不像话。我原本还当他是太皮了,现在想想,以前也作,却没作成这样啊!” 就算声音低,但离得还是近,湛彦听到了整段话:“……” 妈妈,我还是不是你的贴心大棉袄了? 冷心无情彭静兰继续跟湛迹风说道:“我让人去问了,说是今天一整条街上,出车祸的人都没什么大事。有受伤的,少数两个重了点,大多是轻伤,而且没死亡人数。” 这就很不合理了。 这样严重的交通事故,涉及车辆和人数还如此多,虽然大家都不愿意看到有死伤惨重的结果,却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湛迹风听出来她的意思,皱眉道:“你是说,有脏东西了?” 彭静兰点头:“这可是我找禅一法师求来的,看的还是我姑姑的面子。” 她姑姑兴致所来,跑去道观做居士了。道观和寺庙就在一座山上,佛道两家相处得倒是融洽。 湛彦出生以来,八字就轻,小时候总见到脏东西。然后就哭个不停,长大了也没好。虽然后来看不见了,时不时地老出点小毛病。 彭静兰就去求了各种东西回来,希望能镇一镇。 他们家五帝钱还一堆呢,有不少小五帝钱,也就是清朝的五个通宝。大五帝钱难得,他们还是找了一串来。秦半两、汉五铢、开元通宝、宋元通宝、永乐通宝,年代久远,钱币损耗严重,存量极少。 是抵御邪祟的法器。 湛迹风望了眼家里某个方位,那里还用小五帝钱做着风水局呢。 他:“也许是意外呢?” 彭静兰叹气:“你别说,我现在手里拿着这玉,觉得舒服了许多。” 但又说不准就是心理作用。风水命数,向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 湛彦挠着头,提醒:“妈,我饿了。” 湛迹风一路赶回来,也没吃饭,连口水都没喝。 彭静兰:“我明天去找找我姑姑。走走走,吃饭去吃饭去!” · 但这一天晚上,湛彦就出了事。 他家是个三层别墅,楼上卧室都带着个阳台,湛彦住在三楼,他爸妈住二楼。 大半夜想上厕所,湛彦揉着眼睛拐啊拐的,屋子里是带卫生间的,他按照自己的习惯,摸黑过去。 结果却撞在了墙上。 掀起眼皮看了看,才发现走错路了。 嘟嘟囔囔的,他也没当回事儿,提了点精神瞅了瞅,找到了路,就朝着那边过去了。 临了开门要进去的时候,胸前有个东西烫了一下,害得他立马就叫了出来,那个凄惨啊! 楼下当时就开了灯。 彭静兰担心着湛彦,眼皮老跳,本来就没睡太熟。湛迹风的睡眠则是一向很浅。 夫妻俩听到这惨叫,立马就下了地,鞋都顾不上穿,彭静兰哒哒哒就跑到了楼上找湛彦。 湛迹风还第一时间开了灯。 门外走道上的小灯是常亮的。 彭静兰跑到湛彦房门口,一拉开门就看见落地窗大开着,窗帘随着夜风屋里屋外地飘,她儿子蹲在阳台上抱着脑袋,抖个不停。 “彦彦?”彭静兰连忙跑过去,蹲下去抱着他,“怎么了怎么了?跟妈妈说,做噩梦了是不是?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向来日天日地浑不怕的湛彦,这会儿手都哆嗦了。 “妈、妈妈,我、我刚才,差、差点儿从楼、楼上跳下去。” 太恐怖了,要不是那一阵烫,自己就从栏杆上翻下去了。什么开门!什么卫生间!他最开始压根就没走错!后来才错的! 彭静兰大惊失色:“什么?!” 紧随而来的湛迹风也听到了:“什么?!” · 湛彦找到黎白的时候,他正在玩手机。 一个仙侠游戏,很是快乐。 黎白:“啧,这个招式不错,回头我得试试。” 他看着渲染出来的动作,手还小小地比划着,想象着可操作性有多高。 陈潇潇面色好了很多,黎白把自己的余额展示给了她,并且表示“钱就是给你花的,我可以再赚,你一定要好起来”。 他说得真诚,陈潇潇哽咽着点头。 叔得多久才能赚这么多钱啊!肯定是留着给自己养老的,结果现在都花她身上了。 黎白被她看得莫名,只以为对方是感动的。 说了一次还不行,黎白干脆每天时不时地就在陈潇潇面前念叨“我钱就是给你花的,我能赚这么多,就能有第二个第三个,你要是顾忌着还躲被窝里哭的话,我才是真的难受”。 几十次之后,月嫂看见他就笑。 陈潇潇倒不觉得烦,她看着账单就很心疼和羞愧,觉得拖累了叔叔。 黎白这样反复强调,每一次都把她放在首位,与刘成安家完全不一样,这让她感到温暖。 从住进来开始,就这样疯狂地过了几天,陈潇潇终于不介怀钱的事情了。 她在全方位的护理下,身心全面发展,活泼了许多。 昨天还去做美容了呢! 把酒店住成出租房,这家人也真的是好玩。俩月嫂看着他们叔侄的相处,感觉很有趣。 黎白早上跑完步,就找了个地方坐着玩手机。小花园景色不错,这地方人也少,他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 “呜呜呜叔啊我终于找到你了。”湛彦从远处看见了黎白,就一路小跑了过来,还不忘装可怜。 黎白百忙之中给了他一个视线:“作甚。” 湛彦那日晚上出了事,将黎白给的玉牌拿出来一看,颜色都变了些许。看着似乎也黯淡了些,又低头扯开衣领,果然发现了胸口上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痕迹。 ——烫得有点狠,泛红了。 他这才知道,原来以为是报恩给的那三百万,买回来的可不是个废物。 “你又救了我一命,呜呜呜。”湛彦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给黎白叙述了一遍,其间夹杂了不少自己的夸张措辞。 黎白听完:“哦。” 湛彦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探头看了一眼他手机,又说道:“我妈带着我去求神拜佛,传统的、偏门的、外国的,试了个遍。” 他撇撇嘴:“我觉得还是找你比较好,但他们觉得还是要找大师。” 黎白:“哦。” 湛彦:“但我来找你好多次,一直没看见你。叔,你电话多少啊?给我存一下呗!这里又不给我顾客姓名,还不给我查监控,要不是我每天来蹲你,恐怕是找不到你了。” 黎白:“哦。” 湛彦凑近了问:“叔,你是不是那天看到我身上有脏东西了?所以才给我的玉牌?” 黎白:“我就是缺钱。” 湛彦:“……”妈的,白感动了。 他不甘心:“那你有没有看出来我的不对劲啊?我妈找了好多人,但是大师们有的在闭关,有的外出了还没回来,找来的一些就很水,没有用。” 黎白:“嗯。” 湛彦:“嗯是什么意思啊?” 黎白一局打完,抬头看着他:“回答你问题的意思。” 湛彦眨眨眼:“我问题?我什么问题?哦对我是问你有没有看出来我的不对劲……啊!你看出来了!” 黎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在湛彦的激动中说道:“处理了之后,给钱吗?” 报酬还是要先问好的。 没等湛彦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然我不去。” 白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白工。 湛彦:“……给啊,救我命呢,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又半夜跳楼啊……” 那得多要点钱,想买那个别墅。黎白心里多了个念头。 · 湛彦领着黎白回家的一路上,很安静,一点问题都没出。 全是绿灯,连个磕绊都没打。 贺叔还笑着,说今天真是难得,不堵车不用等路口。 湛彦嘿嘿回应,下意识看了眼又在玩游戏的黎白,心里觉得是他的功劳。 从这方面来看,不论大叔有没有能耐,起码运气是很好的。 湛彦:羡慕QAQ 早给爸妈发了信息,等到了家,他俩都已经在这儿等着了。 彭静兰见到黎白这样子,愣了一下。虽然不求高人有什么超凡脱俗的模样,但这瞧着…… 太朴素了吧? 就连找的肚仙婆,那也是偏神叨叨的啊。 湛迹风迎了过来:“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黎白:“陈魏强。” 湛迹风笑着道:“陈先生好,多亏上一次救了小儿。” 黎白:“他掏了钱的,钱货两讫。” 湛迹风:“……生命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 黎白很赞同这点:“对,说得没错。” 但他这一次来就是要救湛彦的命,自己的话一说,怎么总觉得接下来要被宰了似的? 湛迹风努力忽视这点想法。 彭静兰带着黎白进去,跟他诉说湛彦身上都发生过什么。 “风水挺好的。”黎白评价了他们家。 这点倒是毋庸置疑,当初买房子时候就很注重这些。主要是想家人健康,并没有很注重财运,反正他们企业很顺利。 理论知识很匮乏,但是技术很好,黎白说不出什么高深词汇。 就只能让湛彦站在一块空地上,然后他从戒指里摸出来了几张符纸。 大师们一般是有很多步骤的,还要看生辰八字。唯有实在厉害的那种,才一眼就能瞧破。 可惜,都请不来。 彭静兰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就是因为想托关系,在四处找人。 黎白就一句“你站过去”,这让他们仨很迷惑。 三人:这跟我以往见过的不一样啊? 下一瞬,短袖的黎白手上就多了数张浅黄色的纸。 三人:!!! 彭静兰精神一震,觉得妥了,这确实是大师! 这要是魔术,她把彭字倒过来写! 接下来的场景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黎白将符纸一扬,直接洒向了湛彦。他本来想躲的,以为会砸自己脸上。 然而,符纸凌空跃起,飘到了湛彦的四周,定在空气里,巍然不动。 连个扭曲都不带的,就直直地在空中定着,跟贴在了玻璃上似的。 彭静兰和湛迹风对视,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来了震撼。 自家儿子出息了!还真的找到了一个高人! 黎白又抽了一张,松手时停在了自己面前,他想了想,用灵力现画了一阵,成了之后便自动飘到了湛彦身前的地面上。 湛彦:别问,问就是很激动! 他此刻没有紧张,好奇地看着周围。因为没有黎白的允许,他也不敢去碰符纸。 黎白轻轻弹指,清脆声响起,地上的符纸自燃,吓了三人一跳。 纸燃烧却无烟,冒起来的还是白色火焰,瞧着甚是诡异。 空中的四张倒是没什么反应,但随着地上那张纸的最后一个角消失,以湛彦为中心,多了一个繁复的阵法图,旋转之间,交错的灵力腾空而起。 那四张图顺势融了进去,眨眼间就不见了。 与此同时,湛彦感觉有一股清风从自己身上掠过,然后返回。多次之后,就像是在替他洗涤灰尘似的,湛彦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白光汇集于一点,于湛彦眉心穿了过去。 再回到黎白手中的时候,那地上亮起来的阵法也消失了。 黎白低头看了看,指尖上是一处漆黑的小团,很小,不过指甲盖那么大。 彭静兰连忙走向湛彦,抓着他问:“怎么样怎么样?感觉好吗?” 湛彦眨巴着眼:“好像舒服了很多,这一个多月的肩酸腿疼也没了。” 彭静兰:“……”这形容是什么鬼? 湛迹风盯着黎白的指尖,小心翼翼问道:“先生,彦彦的事情解决了吗?” 黎白点头:“好了。” 湛迹风松了气:“以后不会再出问题了是吗?” 黎白:“啊,那就难说了。” 湛迹风:“什么?!” 彭静兰听到这话,也吃惊地看向黎白。 黎白晃了晃指尖:“有人再下手,就是第二次了。这一次的没了,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彭静兰皱眉:“有人对彦彦出手?难道是公司里的事情?” 湛迹风也在想,最近到底得罪谁了。 可是,摊子铺得太大,老爷子那会儿开始,湛家就得罪不少人了。 湛迹风:“……”突然慌张。 彭静兰也想到了这点。 商场如战场,更别说他们这种牵扯了很多的人家,哪怕是她彭家,也有不少仇敌啊! 黎白看到他们这么苦恼,就知道赚钱的机会又来了。 他一点都不尴尬,直白说道:“再加一笔钱,我给你们找幕后之人。” 三人:“……”太直白了,很符合脸上的朴实。 要不是看到刚才那神奇的一幕,打死他们仨都不能相信,这个世界原来如此奇妙。 · 虽然最开始没说好要给多少钱,但是湛迹风给的属实不少。 黎白说的找黑手,是利用飞出来的那个黑点,他找了张符纸,把黑点放了进去。 三两下叠了一个小三角,递给了湛彦。 “近期这人接触过他,那天晚上之前就触碰过,你们把他见过的人都找一遍。” 黎白说道:“对方再跟湛彦有肢体接触的话,这东西会发烫,到时候注意一下就行。” 想了想,黎白免费赠送:“如果要自己动手,那你们随意。如果想报复回去的话,把这个符纸用火燃了,兑水里,给对方喝下就行。” 湛彦没忍住,问他:“对方就死了?” 黎白震惊看他:“你怎么能不遵法纪!”你们和谐的大社会不就是靠着绝大多数人这样的吗? 我瞧着你是个老实孩子来着。 湛彦:“???”我其实也就是嘴贱,叔你不必如此……对不起我错了。 他俩的潜台词在眼神交汇中完成,彭静兰在一边瞧着好笑。 这人看上去分明跟自己年纪差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像是跟彦彦相似的性格。 黎白解释:“没多大威力,不至于之前的样子。但惩罚这人还是没问题的,跟湛彦一样,倒霉个三五天。” 湛彦插嘴:“丢东西那种倒霉,还是连环车祸啊?” 黎白斟酌了一下:“看命吧……” 那要是作孽多了,反噬一波也不是没可能啊! 湛彦后怕:“那看来我日常还是挺善良的,命里带善。” 彭静兰听不得他这么蠢,一巴掌拍儿子脑袋上了。 最后要给黎白一千五百万,算是特别多了,正常没这样价格的。 黎白也不知道市场价是什么,反正没费事儿,满足地接受了。 ——起码小半套房子不是! 这就没办法像湛彦那天一样,直接转账了。留了彼此的信息,约好明天让人去办。 黎白没半点犹疑,直接答应了。 湛彦主动提出要去送黎白,跟在他后面屁颠屁颠地,还跟爸妈说了在外面请恩人吃顿大餐,晚点回来。 彭静兰爽快答应,并特批了经费给他。 湛彦更开心了。 他俩走后,彭静兰与湛迹风商量着,看怎么逮那幕后黑手。 但结合黎白刚才所说,此人必定近期接触过湛彦,还得是那晚上之前特意来过一趟的。 想来想去,这是亲戚动的手。 二人:“……” 日哦,万万没想到,不是对手公司,倒是窝里横。 彭静兰看着刚才没收的小三角符纸——她怕湛彦又给弄丢了——面无表情道:“我选第二个。” 让对方感受一下什么是残酷。 湛迹风同样面无表情:“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很赞同。” · 这一天,黎白在算账。 他剩下的钱得有两千万了,还有几笔没到。 黎白:“离房子越来越近了。” 唉,想想他可是坐拥一整座山的师叔祖,怎么到了这里,连巴掌大的地方都没,还得掏钱买啊? 湛彦的电话打了过来:“喂,叔啊!你给我的那玉石,我一个伯伯特别喜欢,还想要,你还有吗?” 黎白:“有,一点。” 湛彦大大咧咧的:“他们那些人都想要,说那玉很好,而且放在家里了之后,体感都变好了。得有二十多人,你有几块啊?要不咱们搞个竞拍?” 黎白:“三百多块吧。” 贫穷如他,灵石就这么多了,剩下的直接被掌门师兄扣下了。 若不是上一次手快,这三百多还落不到他手里呢。 刚想说“我也想要一块你能不能给我留着我暂时没钱”的湛彦,沉默了。 三百多块极品玻璃种,你跟我说叫一点? 一、点? 湛彦生无可恋:“那我也想要,你算我便宜点呗,我来十块,马上就去找我妈要钱。” 可以留着当传家宝,还能给我妈设计一套首饰出来。 黎白:“可以啊。” 挂了电话之后,按照一块五百万,黎白算了下自己又能进上不少的账。 “那房子够了。”他看着最后算出来的数字。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装修怎么办? 黎白食指在桌子上敲着:“还得给陈潇潇留生活费,总不能比房子钱少吧?小孩子花钱那么多,还得长那么大。” 回想凌苍派里培养弟子的花费,那真的是灵石如流水,天才地宝从没省过。 就连他,还不要面子地出去扫荡,试图掏回来点什么上古遗迹里的珍藏,以弥补他在凌苍派造成的破坏。 算算灵石跟这边货币的兑换,黎白觉得,养一个陈潇潇和小孩,实在是太省钱了! 黎白:“啊对了,得赶紧带着她离婚去。” 这件事情已经跟陈潇潇提过了,对方想了一会儿,脸色难看地瞟了眼手机。 然后答应了黎白的提议。 哺乳期的女性提出离婚的话,男方同意之后就可以了,不必等待。 相反,男方提出,女性拒绝的话,这个不行的。 陈潇潇:“但我想把囡囡的抚养权要过来,刘成安他们不会对我女儿好的。” 黎白:“好啊。” 陈潇潇:“嗯!” 她的态度越来越积极了,也不再纠结于所谓的“女人一定要有个家,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对于这些洗脑的言论,陈潇潇终于看开了。 狗屁言论!每个人都是个体,喜欢的就去做,不喜欢的就拒绝。 为什么当初自己要顺应大流,到了年纪就觉得要结婚了? 还在被人数落的氛围里过了五年,变得再也不像自己了。 陈潇潇给自己打气。我可以的,我有养活自己和孩子的能力,我可以自己过。 以后再难,也总比前段时间压抑到想死的情况要强。 陈潇潇已经在思考未来要怎么规划了,跟她聊得来的君姐讨论了很多。 黎白隐约知道,她俩成了好朋友,打算做个什么工作室。 哦,反正搞不懂。 那就多赚点钱,给陈潇潇留着。 完全不知道这人打算过苦日子的黎白,已经给她留好了舒适的未来。 黎白:“但刘家人,还是要尝点苦头的。” 虽然陈魏强没提,可他最喜欢自我发挥了。 黎白摸出来一沓符纸。 “幸亏上一次回去的时候,找徒孙们要了一堆。” 都放在储物空间里了,比一人都高。 黎白写写画画,顺便挑了些徒孙们送他的新创意之作——奇奇怪怪,当属符修。 第36章 揍那一家子 五 陈潇潇状态变好了之后, 对待女儿也不再像是之前的样子了。 她抱着孩子,手里拿着小玩具, 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一个月嫂在给陈潇潇做吃的, 另一个在给小孩子整理衣服。两人看着这幕,欣慰地一笑。 这个主家啊, 第一眼见到的时候真的是吓了她们一跳,当时还觉得难办,以为是谁家情人呢!不然怎么会住酒店? 后来才知道, 原来是孩子的爹不做人, 丧偶式育儿, 什么都不管不问,对产妇还各种嫌弃。 怪不得人家叔叔千里迢迢赶来, 花大价钱住这五星级呢! 好在姑娘也争气, 调养着,也不介意看病, 一天天好了起来。 因为是在哺乳期,药物不好开,大部分还是要陈潇潇自己来调节。但医生就是医生, 制定的疗程很有效。 陈潇潇好了很多。 这日,黎白带着她去刘家,打算跟对方说离婚的事情。 陈潇潇有这家的钥匙,那天收拾物品离开的时候,这类东西都在她的包里。 黎白伸手阻拦了她,直接按了门铃。 陈潇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但没反对,静静地听从黎白的指示。 上一次来是大力拍门的,那会儿还惊动了旁边的邻居,黎白是故意的。这一次按门铃,也只是要摆个样子。 今天是工作日,刘成安不在家,刘宏富应该在自己的公司里。他家开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所以比较有钱。 洪翠凤早先还在公司里做事,后来就不想干了,又不缺人,干脆就在家里待着。 陈潇潇说,如果离婚的事情洪翠凤同意了,最后一定会离婚的。 “谈恋爱时候,也就是点小毛病。当时看不开,我又很想有一个家,便没顾及,只觉得相处也很舒服,以后就好了。” 她苦涩道:“谁知道,婚后非要跟公婆住在一起,矛盾就出来了。他永远站在他妈妈那里,只会跟我说要忍让,那是生他养他的母亲,我作为妻子,要体谅他,更应该孝敬婆婆。” 差点在生死间走一遭,让陈潇潇看透了许多,她破口大骂。 “那是他妈又不是我妈!养他那么大关我什么事!要孝敬也该是他孝敬!作什么道德绑架我!自己不会调理关系,还只赖我任性!我就是不任性,才落得现在的下场!” 父母的意外身故,在陈潇潇心里留了很大的阴影。陈魏强能照顾她,但却给不了她亲昵的家庭氛围。又因为是叔叔侄女的关系,更不好亲近,陈潇潇看着别人被父母宠爱,也会羡慕。 她自卑,不敢谈恋爱,大学的时候有时间了就去打工兼·职,不想成为叔叔的拖累。 刘成安那时候是很适合的一个结婚对象。他得体、说话温和,跟陈潇潇在一起的时候,会照顾她,会细心地给她披衣服。 也有毛病。他会顾自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强硬塞给陈潇潇,会一定带着她去吃饭,会要求她多陪陪自己,哪怕陈潇潇加班到十二点,累到想直接回家睡觉。 “我曾经穿越半个城市去找他,坐的地铁,路程远,十几块钱呢。他不知道,那是我一天的饭钱。等我到了以后还埋怨太慢,他都等急了。” 陈潇潇回忆起以前的一件小事:“那天我忙得脚不沾地,连续加班一个月,好不容易多了半天的假期,本来打算回去睡觉的。” 却硬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地铁上几乎栽了过去,差点下错站。 结果收获了刘成安的埋怨。 陈潇潇:“爱情让人盲目,只有跳出来,我才知道原来一切早有迹象。” 她辛勤打工,毕业之后就职,恨不得拼了命去做。一个月六千块钱,在大城市里也不过是刚刚够生活。 连个亲昵的朋友都没,就因为没时间、没精力、没有钱去社交。所以,她更加渴望能有一个避风港湾。 可是,这个港湾不是真的。 黎白手插在兜里,陈潇潇跟在他身后,二人等着屋里的人开门。 · 洪翠凤在家里织毛衣,她无聊,这会儿大太阳的,又不想出门。晚上跟姐妹约好了广场舞,到时候再去。 听到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她挺诧异的,不知道谁会这个时间过来。 但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楼上楼下的都熟悉,串门也是常有的事情。 响了一声就停了,洪翠凤这会儿心情不错,就把手里的毛线放下,站起来去开门了。 “谁啊?怎么不发个信息,直接就来了。”她低头拧门把手的时候,没看到人,嘴皮子利索地往外吐露,门往外开了大半扇,才瞧见后面的人。 洪翠凤:“……” 她见到是亲家,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越过他往后,是陈潇潇。 “哟,我当是谁呢!”洪翠凤也不急着让人进来,抱着胸倚靠在门框上,嘴脸瞬间就变了。 她以为黎白是带着陈潇潇回来的,想当然地认为他俩在外面过不下去了。也是,这都半个月了,就看叔侄女这俩人的穷酸样子,肯定是吃尽了苦头。 陈潇潇在黎白身后,楼道里不是很亮,陈魏强身板又比较结实,高她一个头,把陈潇潇挡了半拉多。 洪翠凤没细看,所以没发现陈潇潇现在的精神奕奕和自信。 她不等黎白回答,冷笑道:“你当我刘家这么好进呢?” 黎白眼皮向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洪翠凤瞬间就不自在了,然后就又觉得这感受来得奇怪,结巴道:“你、你看我做什么!” 黎白没吭声,伸手轻推了她一下,动作轻,但直接让洪翠凤趔趄着退进了玄关。 黎白带着陈潇潇堂而皇之地进了门,连鞋子都没换,直接走进去坐到了沙发上。 洪翠凤愣住了。 稍后,她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向那落座的二人:“你居然敢推我?” 黎白翘着腿,双手交叉放好,睥睨天下的眼神斜斜地向洪翠凤瞥去,跟陈魏强本身的外貌融合在一起,居然还挺和谐。 就连在一边坐着的陈潇潇都吃了一惊。 更别说洪翠凤了,她当即就被吓得心里一个哆嗦。 黎白气势全开,一点都没遮掩,直面的洪翠凤要不是扒着墙,早倒地了。 就这,她还霎时弯了膝盖。 黎白轻笑一声,如冬日冷风,刺入了洪翠凤耳中。 “推都推了,你奈我何?” 语气极其霸道,出言格外讽刺,当时就把洪翠凤的火给烧旺了。 但反驳的念头刚起来,看着黎白的模样,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 洪翠凤:“你……” 黎白:“今天来是要跟你儿子离婚。” 洪翠凤瞪大了眼睛:“什么?!” 黎白径自说下去:“女儿我们带走,不接受探视,陈潇潇婚前婚后的财产属于自己。” 洪翠凤:“你!” 黎白:“你们家的一分钱我们都不要,这是离婚协议,给你儿子签字。” 不要钱是因为不想跟他们牵扯上,刘成安一家的运道已经往下走了,拿了钱也受影响。 洪翠凤立马强调:“离婚一分钱都别想要!” 她是挑剔这个儿媳妇,也埋怨儿子娶了个没用的人,既不能讨她欢心,又不是对自家生意有帮助。 但离婚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洪翠凤扶着墙站了起来,她狐疑地走近,问:“你们想离婚?” 怎么突然提出这个来了? 陈潇潇已经从随身的大包里把打印且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放在了茶几上。 洪翠凤站得远远的,伸长了胳膊去够,不想靠黎白太近。 翻了翻,瞧了些涉及到财产分割的条目,确实如对方所说,她不要自己家的钱,也不分儿子婚后的工资和存款,甚至不要求女儿的抚养费。 完全就是拎着包离婚,一点便宜都不占,还要带走那个拖累。 当然,就算陈潇潇想要钱,洪翠凤也是不会同意的。 黎白倒不介意分割财产的不公,按理来说,夫妻俩财产是要对半分的。但实际上,这个方面操作性极大。 他看的是未来。 陈潇潇也不揪着这点,看透了这家人之后,她只想赶紧离开,恢复自由。 洪翠凤心里犯嘀咕。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呢?一个快三十的女人,还带着个拖油瓶,再嫁都难,以后也就这样了。 离了她儿子可就没人接盘了! 至于陈潇潇是不是出轨傍上了什么有钱人,这点洪翠凤还是能肯定的。她绝对没有。 “你真要离婚?”她不确定地问陈潇潇。 陈潇潇点头:“对!” 洪翠凤嘲讽:“呵,离了我家成安,可没人会要你。” 陈潇潇:“这点阿姨倒是放心,离了你们,我会过得更好。” 洪翠凤皱眉:“你喊我什么?” 这重点抓得倒是不错,陈潇潇微微一笑:“阿姨。怎么,脸皮都撕破了,还要我喊你妈吗?” 有了叔叔在身边,她再也不复之前的软弱,提了一口气怼洪翠凤:“钥匙三块一把,十块钱三把,您配吗?” 这是一个梗,洪翠凤不清楚,但是多年来的精明算计让她瞬间就知道,十块钱三把可真的是扯淡了。 “不配!”她想都没想地说出口。 刚说完,洪翠凤就反应过来,陈潇潇这是讥讽她呢! “你!”她怒指对方。 陈潇潇淡定一笑。 黎白凉凉开口:“手指不要可以切了。” 这种话向来是威胁,只要你胆子大,就可以不放在眼里。能力强的话,还能反杀。 但黎白不一样,他这么说,就真的是能这么做的。 洪翠凤在黎白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刻就感觉到了有冷风朝着自己的手指飞来。 她连忙缩回去,心里哆嗦了一下,但看看对面这两人,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我、我跟你们说啊!现在是法治社会!”她色厉内荏。 黎白:“所以你指头现在还在身上连着。你对我侄女人身攻击的时候,有想过是法治社会吗?洪翠凤,做人太双标了可不行。” 这话还是他上网的时候看到的。 洪翠凤对于陈潇潇跟她儿子离婚的这个提议,还是很动心的。尤其是面前这两个人不知道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怎么的,居然连财产都不争取。 这自然是好的。 如果对方要是争取利益,想要房子要钱的话,那洪翠凤就肯定要扯皮的。但这出其不意的一个协议,实在是让她心动。 离婚了之后,自己的儿子就又是单身了。 听闻王阿姨那边有一个不错的姑娘,前些日子听她提起,自己还可惜着,儿子早早地结婚,没这个机会了。 洪翠凤眼珠一转,连跟黎白呛声都忘记了。 “我怎么知道这合同里有没有陷阱?我得等之后律师看过了再说!”她说道。竟是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儿子会不会拒绝。 陈潇潇虽然早知道会这样,却也不由升起了一丝的难过。她从未把自己当成过家人,这会儿更是把算计写在了脸上。 而且,洪翠凤连孙女的抚养权都不争取,黎白提出了探视权也不给,对方居然压根不在意。 在洪翠凤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外人。陈潇潇在心里叹气。 到底是什么样的脑残,居然让自己在最开始的时候打着感化洪翠凤的念头? 还好为时不晚,就算快三十了怎么样?就算有了女儿怎么样?她还有大好年华,不考虑男人了之后,一身轻松。 陈潇潇脸上呈现了松快之意。 洪翠凤才不在意陈潇潇的态度呢,她儿子还没三十,就算是要找小姑娘,那也是没问题的。 说不定就能娶个家里有钱有权的,到时候让自家公司更上一层楼。 多好啊! 黎白其实不很会怼人。他信奉的是能动手就别吵吵,他人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还要用嘴皮子去气人? 别闹了,掏出剑来打一架就行了,岂不是更解气? 唇枪舌战的前提是互有掣肘,为了当前的局势不得不退让。 如果你有绝对的强力,还容得他人废话吗?当然不,直接上手就行。 一切用实力说话,这是不论哪里都遵循的真理。 来这里的当天,洪翠凤白眼翻进医院,不过是简单的惩戒罢了。 等陈潇潇离婚了,好戏才会登场呢! 黎白带着陈潇潇离开了刘家,洪翠凤等他们出了门,立马把大门锁上。 自己抱着个协议看没完,琢磨着晚上等儿子和老公回来了,再给他们瞅瞅。 没问题就签了,赶紧离婚,也省得耽误儿子时间。 “最好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洪翠凤笑眯眯的,只当美好的生活就在以后了。 · 出了这里,陈潇潇呼出一口气。 她知道,刘成安一定会听洪翠凤的话,哪怕他开始不依,最后也会顺从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对,也可能,洪翠凤刚一说完这事,刘成安就直接答应了。毕竟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又怎么会违抗他妈一丝一毫呢? 对于黎白提出的不要任何财产这件事情,陈潇潇并无异议。她知道,洪翠凤一家人对钱看得很重,早先就防她跟防贼似的。 如果揪着财产分割的话,这婚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离成。 她现在迫切想跟这家人划清关系,也要把孩子改成自己的姓,跟自己一个户口。 陈潇潇在思考自己的未来,没有注意到黎白把她带去了何处。 直到在一个陌生的店门口下车,她才反应过来。 “叔,我们不回去酒店吗?”陈潇潇问。 虽然月嫂在照顾孩子,但她还是想回去看看。 黎白:“不急,先看看房子。” 约好时间的房产中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瞧见了两人之后,直接迎了上来。 陈潇潇:“???” 在这里买房?我下辈子都买不起啊叔! · 侄女买不起房子没关系,叔买得起。 照黎白的意思来看,他还是喜欢那个别墅。可是那地方位置不太好,有点远和偏了。 陈潇潇带着孩子,还是离市区近一些比较好。等过两年,囡囡长大一点,就要考虑学校了。 学区房又很贵。 陈潇潇是很想在这里拥有一个自己的房子,老是住酒店也不是事儿。而且连云酒店还那么贵,这么长时间下来,都够一年的房租了。 她打算跟黎白说一下,看一看租房子的事情,早点搬出去。 然而没想到,她叔居然这么厉害,直接带着她来看房子了! 陈潇潇手里拿着房产中介塞给她的房源信息,图片拍得很漂亮,价格更漂亮。 中介在热情洋溢地介绍着房子,因为知道陈潇潇带着小孩,特意推荐了学区房。无一例外,都很贵。 陈潇潇坐立不安,她偷偷跟黎白小声说道:“叔,这里的房子都特别贵,我连首富都没有的。” 她还以为黎白不清楚这边的房价。 黎白淡定道:“放心,我有钱。” 陈潇潇:“???” 确实很有钱。湛彦那个圈子的人非富即贵,他本来不信鬼神之说,对于他妈求来的东西大多是冲着亲情,勉强一戴。 又因为本来就很贵,他才小心翼翼的。 可是这段时间来的遭遇,让湛彦多了敬畏之心。 比如之前黎白通过他卖出去的灵石,那就是因为处理了湛彦的事情,在那边略微有了点名气。 彭静兰四处找大师的动作是很多人都知悉的,后来见她没了动静,湛彦又活蹦乱跳的,虽没听过是谁出的手,但肯定是没问题了。 好奇之下便多问了两句。 彭静兰只浅笑着说是遇到了一个有缘人,对方恰巧会这些。 等到利用那小三角符咒抓出来了下手的人以后,彭静兰才大大方方地告诉了别人,确实有位大师,很是厉害。 幕后之人不是旁人,就是湛彦的二叔湛询新。 那日听闻湛彦出了车祸,他着急忙慌地赶来,压根就不是担心湛彦,而是来送最后一击的。 湛询新也很纳闷,按理说湛彦早就该出事了,怎么一次次都躲过去了呢? 他特意来此,对着湛彦的敷衍都毫不介意,自然是为了将新的东西放到湛彦的身上,所以才跟他聊了那么久。 如果那天不是遇到了黎白,可能湛彦就真的没了。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湛彦还真是幸运。 湛询新的害人动机也很简单,为了钱。湛家的产业一大堆,他不过是分了一点而已,大头还是在湛迹风这里。 又因为湛迹风和彭静兰的强强联合,他们家越做越大,自己呢,就不是做生意的料,眼看着越来越不好了,吃分红已经满足不了自己。 湛彦如果死了,自己的儿子才会被人看见,以后说不定就能从湛迹风手里接过企业。 而且这种神神鬼鬼的手段,没人能摸得清,走的就是意外出事的道路。 湛迹风和彭静兰发现此事之后,沉默良久。 湛家的产业里,是有湛询新一份的,每年的分红更是没少过,且逐渐增加。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彭静兰感叹。 对方既然没把亲情放在眼里,他们又何必姑息呢? 寻了个机会,他们就把黎白给的那符纸烧了融进白水里,递给湛询新喝了进去。 对方并不知晓自己已经露馅,亲热地叫着“大哥嫂子”,一边毫无戒心地喝了这水。 隔天湛询新放高利贷催债致人受伤濒临死亡的新闻,就出现在了大众视野里。 湛迹风&彭静兰:“……”现世报来得好快。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揭露,偷税漏税、早些年拖欠工人工资致其死亡、豆腐渣楼栋沉降……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知道黎白所说的反噬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都社会新闻了。 弟妹来求,二人表示很为难,这都捅到大众视野里了,上面已经在抓典型,逆风作案可还行。 弟妹:“早先是做了错事,可现在已经没有了啊!” 这话刚说完,彭静兰就刷到了新的头条:湛询新拉皮条并将魔爪伸向未成年。 这可真的是作死作大了。 彭静兰当场就黑了脸。 弟妹还一无所知,正在湛迹风面前卖可怜,只说着什么“都是亲人,一个血脉,大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嫂子,你家关系多,欠钱的咱们先补上,疏通关系我砸锅卖铁也来”“他可是你们的亲弟弟啊”…… 说来说去,四十的人了,倒像是个涉世未深被人欺骗着做下了这一切似的。 彭静兰深呼吸,忍了又忍,终究是忍不住了。 “就他湛询新无辜?心里藏着龌龊事,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你求我为了他奔波?怎么,以权压人以钱压人的把戏玩多了,就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了吗?” “你好歹也是读了不少书的,就如此不把他人看在眼里吗?你好好看看!他可不是什么善茬!话我放在这里了,别说救他,我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顾念亲戚情分了!” 她话说得又重又急,转身上楼之前,还又多补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他落得这般下场就是活该!别再来我面前逼逼,我告诉你,我不想看见你们这家人!” 朝着她儿子下手,彭静兰就不信这弟妹不知道湛询新做的事情!到了这时候还来装无辜,真是给了她脸了! 这事儿闹得轰轰烈烈,湛彦对这二叔本来也没什么好的看法,往常多是敷衍。 尤其是知道对方的心思,他更是觉得恶心。 同时庆幸自己命大,还能活下来。 所以他后来勤跟黎白联系,还帮助黎白卖了不少的灵石。那符纸也卖了不少,拓展了很多的生意。 这才让黎白有了买房子的钱。 · 酒店套房里的书房,现今已经成了黎白的专用地盘。 他拿了一块木头,正在雕刻造型。抢东西时候拿到的,烟尘木,辟邪清心,对于通过烟瘴迷雾类的阵法很有好处。 随便雕个能唬人的造型,让湛彦联系拍卖行到时候卖出去。 好歹也是八百多年的木头,又是绝世珍品,一拿出来就是一室清香,闻者皆清心静气,不怕有人不识货。 “哎,为了赚钱,我可真是操碎了心。”他以灵力为刃,一点点在这块木头上下刀。 其他的东西他倒是有,但都不是很合适。 房子是买了,孩子的生活费还没够呢! 陈潇潇今天跟刘成安离婚去了。果然不出她所料,洪翠凤出马,她儿子毫无招架之力。 一切都很顺利。 拿到离婚证的一刻,陈潇潇完全自由了。 刘成安一脸的纠结。他不能说对陈潇潇毫无感情了,毕竟当年结婚也是因为喜欢。就算前段时间陈潇潇那么作、矫情,他都没动离婚的念头。 可是,她这么积极地离婚,不要钱都要把孩子带走,还是让刘成安意外。 “离开了我,你以后怎么办啊?”他皱着眉问陈潇潇,“我妈虽然厉害了点,但心是好的……” 陈潇潇冷冷道:“好你大爷!” 刘成安:“???”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潇潇。 陈潇潇完全不复之前的温和,破口大骂:“刘成安!老娘早就想说了,就你家那个氛围,我八百年就想离开了!当年嫁给你真是我脑子里进了水!说得情真意切,婚后全是屎!” “天天你妈你妈你妈!那么喜欢你妈跟她结婚去啊!找我做什么?” “你妈生了你养了你,关我屁事!自己和稀泥懒得动脑子,就让我忍气吞声。老娘嫁人是追赶幸福,不是找气受的!要孝顺自己跪着孝顺去!” “孕期我难受,早产是她推了我,你们倒好,二话不少有志一同地忽略了。事后还骂我矫情神经病,说什么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呸!孩子生下来你给她换过一块尿不湿没?嫌弃她哭泣打扰你睡觉了,恨不得离我八百米远!” “你妈一见生的是个闺女,脸都耷拉到地上了。呵我奇了怪了,她自己是男的吗?不是的话她嫌弃个屁啊!那么喜欢男的自己变性去啊!” “别跟我面前装无辜,最不要脸的就是你!你们都当我是为了钱才嫁进去的,恨不得把家里的一切都堆到我碰不着的地方。连你都不替我说话,还装模作样安慰我,说他们是没看到我有多好。” “刘成安,你那么喜欢钱,你抱着钱过去啊!” 她肆无忌惮释放着心中的怒气,一连串的话想都不想地直接骂了出来。 刘成安惊恐地看着她,等到陈潇潇大喘气的时候,他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潇潇,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痛心疾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 陈潇潇:“老娘以前就是脾气太好,才让你们这三个傻逼欺负!别变变变的,就你没变,就你珍贵,就你保持初心!我生孩子喊疼你说我矫情,我喂奶难受你不耐烦,我抱着孩子整宿整宿睡不着,你说我事儿多。” “刘成安,你知道什么叫丧偶式育儿吗?没你在我还轻松些!你提上裤子走人了,怀孕的是我,生孩子的还是我,你就知道女明星生完一个月就恢复如初了,嫌弃我肚子大妊娠纹,你怎么不看看人家后面有多少人伺候着?” “没这命还要求我立刻变成以前的样子,你梦怎么做那么大?没带着摔出窗户落二十七楼底下啊?这也就是男人不能生孩子,不然我砸锅卖铁也要买了这技术给你试试,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轻松!” 跟这人多说两句话都是气,陈潇潇骂完,一甩包就走了,背影还是气呼呼的。 刘成安一个人站在原地,周围不远处是听见了这动静后特意停下来看热闹的人。 顶着别人指指点点的细碎议论,刘成龙一脸懵逼。 “我就关心关心你,这还错了?”他皱着眉,“我妈生完我第二天就去帮我爸跑业务了,怎么到你这儿就这么矫情了?” 他一甩手,气哼哼道:“莫名其妙!” · 陈潇潇离婚了以后,过得很顺心。 她原本是在一个服装设计公司做设计师,素日里当惯了乙方,忙起来是脚不沾地。 因为生孩子请了产假,现在又在哺乳期,假期还没过,也不用去上班。 跟宁君的关系越来越好,两人聊得很开心。 也是后来,陈潇潇才知道,宁君压根就不是什么酒店的套房管家。她是下来基层观察情况的,本身是连云酒店的大小姐。 陈潇潇:“……” 所以看上去才会那么不一样,还教她自立自强,说话深入浅出,很是照顾她。 也对哦,一个普通员工,又怎么会频繁跟客人联系,还总是在这儿陪着她呢? 陈潇潇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这些。 宁君很喜欢她,两人还商量着开个服装设计工作室,她本身也喜欢这些,来酒店里只是应付爸妈而已。 虽然说明了身份,但陈潇潇一点都没感觉到有隔阂。 大概真正的有钱人并不会以钱财的多少来决定对待别人的态度吧,毕竟再怎么有钱,也不会比她们有钱。 陈潇潇:“……” 黎白提供了资金,让她跟宁君两人去开工作室。 对于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多钱的疑问,黎白很淡定,只说自己通了阴阳,有天授,最近在替人看命和化解灾难。 贼赚钱的。 陈潇潇:“……”有点扯,但是好像很真实? 叔叔本来就有很多谜,喜欢深入简出,又独自居住在山上。 但总觉得怪怪的…… 可看着黎白那神态和笃定,又很让她信服。不然难道是抢来的吗? 虽然来钱的方式匪夷所思,可结果证明确实没错,除了接受也只能接受了。 · 陈潇潇过了产假,直接跟前公司辞职,一头扎进了她和宁君的工作室里。 有时候会伤心难过,随即就用工作填补这细碎的时间,不然就是抱着专业书在啃,充实的生活让陈潇潇快速且决绝地将过往抛弃,走向了属于她的明天。 房子最后还是选了一个离市区不怎么远的学区房,靠近一个著名的三甲医院,想着以后比较方便。 黎白遗憾地看着那个别墅。 但又不是自己住,瞅两眼之后,他就忽略这件事情了。 陈潇潇想让房产证写上陈魏强的名字,但黎白拒绝了,她很懵逼,不知道为什么。 最后还是写上了她的名字。 陈潇潇看着经过一系列手续后的房产证和落户证明,以及女儿改过来的名字,低声地哭了出来。 她总觉得,年纪大了,却反而更麻烦叔叔了。 可是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黎白没有躲开,反手在她肩膀上轻拍,略略抱了她一会儿。 等到哭够了,陈潇潇一抹泪,吸着鼻子工作去了。 买的房子是早就装修好的,房东因为有事要出国,家里这房子也没住过,本来是给自家姑娘准备的,谁知道一家子都要出去。 四百平米的平层,房子很大,装修也不错,陈潇潇很喜欢。 黎白付的是全款,一切都很爽快,收拾好之后便从连云酒店搬到了这里。 因为那两个月嫂工作很认真,陈潇潇跟她俩相处也好,就继续用她们了,也给陈潇潇多了不少的工作时间。 她一心工作,对刘成安丝毫不关注,黎白却不是。 他闲。 刘成安被陈潇潇骂了之后,只觉得生气,等他一路回到家,思来想去,又觉得委屈。 他哪里就像是陈潇潇说的那样了? “我如果不是喜欢你,又心疼你一个小姑娘在大城市打拼,怎么会娶你呢?我家这么有钱,你嫁进来之后我妈对你多好啊,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还有每天的补品。” 刘成安自言自语着:“别的不说,我家那二百多平米的房子,如果不是嫁了我,你这辈子都住不进来。单单是房租这一项,你都省了多少钱了?” “我还不拦着你工作,家里有我妈看顾,那是我妈,你既然是我老婆,自然是要多孝顺她的,怎么能在这方面斤斤计较呢?” “生孩子是每个女人都要做的,千百年来大家都这样,怎么你就这么矫情呢?都说为母则刚,我却丝毫没看出来你有这个特质。你在家里一待待一天,什么时候睡觉都行,我呢,我还要去上班呢,要是给你带孩子,我白天还能工作吗?” “小孩不就是四个小时喂一次奶吗?起来喂了就继续睡,五分钟的事情,你半夜上厕所还要浪费这么长的时间呢!怎么就耽误你睡觉了?二十四小时呢!随便挑两三个四小时,就够你睡的了。” 他觉得陈潇潇都是在找借口,八成是他妈说的那样,陈潇潇打算问他要钱了。 生儿子生女儿都差不多,刘成安倒是没什么一定要第一次就生个儿子的想法。大不了再生一个嘛! “要不是你跟我妈吵架,她怎么会推你呢?分明是你不小心,没站稳摔了下去。你不跟她吵,这一切不就不会发生了吗?” 想找借口的人,永远都能找到百八十个,且毫无重复。 刘成安无法感受陈潇潇的痛苦,他有着属于男性的傲慢和想当然。 他自信、自傲,并将自己的些微付出夸大成贡献,将陈潇潇的忍耐与温和看作是理所应当。 就像是社会上对女性的普遍印象: “女人都是要生孩子的,不生孩子是不完整的。”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没有女性是不爱孩子的,你生了孩子自然就有母爱了。” “女性如水,温顺柔和,包容万物。” “过了二十五就是剩女了,女人肯定是要嫁人的,你不嫁人以后能怎么办呢?” “找个男人照顾你,你有家了才有依靠啊!爸妈还能陪你一辈子吗?” “……” 他们不会说“你首先是自己,其次才是女性”; 他们不会说“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你不应该因为性别和年龄而焦虑”; 他们不会说“结了婚的大部分都是女人照顾男人,家务是双方要做的,而不是默认女人去做”; 他们不会说“你想生孩子再去生,而不是周围人都逼迫着你,你才选择生孩子的”; 他们不会说“过得不好就离婚,不要为了孩子忍耐,放弃自己的一生”; “……” 他们说,我已经迁就你了,我都成妻管严了,你怎么还不满足呢?孩子不就该母亲带吗?凭什么叫我丧偶式育儿呢?我不也抱过孩子了吗?母亲就是要为孩子牺牲一切的啊! 从小被偏爱,享受整个社会的善意和舆论偏向的男性,如刘成安类的人,总会更加的自私。 而少数能够真正与女性感同身受的,总是那么的少。 刘成安将陈潇潇塞进了这个家,而不是与她共同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在洪翠凤看来,陈潇潇一直是一个外来者,是闯入她二十多年和谐稳定家庭的人。 就像一瓣蒜,塞进了橘子里,也终究不是橘子。 它外表不一样,它味道不一样,它被其他橘子嫌弃。 陈潇潇与刘家,就是这样的关系。这在最初就已经注定了后续的困难,若无法改变,那就只能是不怎么好的结局。 陈魏强想拉陈潇潇出来,他出了意外,黎白帮助完成了他的心愿。 幸好,陈潇潇只是当时想不开,被帮助了之后,随即就努力地走了出来。而不是拐回头去容忍、讨好。 那样的话,黎白其实会有点失望的。 主要的任务是让陈潇潇重新活过来,陈魏强没有其他的要求,黎白默认了次要任务是让做错了的得到惩罚。 毕竟,总归是要有人为此负责的,如果他们不主动,那就让他们被迫主动。 黎白敲敲桌子,在很远之外的刘成安骂骂咧咧的过程里,送了他们刘家三人每人一份大礼。 第37章 揍那一家子 六 洪翠凤自打让儿子跟陈潇潇离婚以后, 那是满面春风。 出外都是嘚瑟,跟谁聊天都能扯到她儿子终于离婚了的这件事情上。 洪翠凤喜笑颜开的时候, 没有察觉到其他人对她的看法到底是怎样的。 “儿媳妇那么好, 摊上这么个婆婆真的是可惜了。” “长得漂亮脾气又好,学历还高, 那么争气的孩子。” “不是刚生完孩子吗?我怎么记得才怀了七八个月啊?” “嗐,她跟儿媳妇吵架,推了孕妇, 结果早产了!” “哦呦这个样子的婆婆哦!要是我女儿我可舍不得嫁过去。” “对啊, 孩子这才生下来多久啊, 就离婚了。我看啊,她儿媳妇是真的忍不了了, 这才什么都不顾, 死活要走呢!”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抱着水杯嗑着瓜子, 在路边聊天说八卦。等到洪翠凤出现的时候,就默契地转换话题。 因此,她一直没发现, 塑料姐妹团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对劲了。 “哎,王阿姨,我前一段时间听你说,你那边有一个海外回来的姑娘,还单身?”她积极地拉着一朵姐妹花。 王阿姨是想给人家撮合,但是洪翠凤这个样子, 她敢吗? 陈潇潇那个姑娘,她可是见过很多次的,温婉大气,多好啊!这都被嫌弃,自己要当这样的红娘,那可真的是把姑娘往火坑里推了。 王阿姨尴尬笑笑:“那个,人家前段时间找到对象了,正谈恋爱呢!我听着双方还不错,说不准就订婚了。” 洪翠凤失落地松了手:“这样啊……怎么这么快呢?我还说我家成安挺合适的,两人见见面,保不定啊就成了呢!” 王阿姨腹诽道:可别了,你嫌贫爱富谁不知道啊!当时听到人家家里有公司有连锁酒店,那眼睛亮的啊! 洪翠凤还是不甘心:“你确定啊?不会听错信儿了吧?要不你再去问问,万一分手了呢?” 王阿姨:“……” · 洪翠凤不开心地回了家,静悄悄的,家里没人就是安静。 “怎么能就找到了呢?”她很不满。 还等着让她儿子去见一面呢,凭借她儿子的长相和人品,还有他们家的家境,肯定没问题的。 洪翠凤:“算了,这个不行,总有下一个,也就是要花费一点时间而已。” 她做着让刘成安找一个有钱、大度、孝顺的千金大小姐的美梦,只恨不得甩陈潇潇远远的。 不过,随便一个人都比陈潇潇好,这没什么好比的。 · 某日晚上。 刘成安睡觉的时候总觉得胸口疼,小腹也疼,还有那个不可言明的部位,被刀子割了又用剪刀切开似的,迷迷瞪瞪的,后来又像是针线缝合伤口一般,还不打麻药的那种。 硬生生让他疼醒了。 满头大汗,刘成安按亮了床头灯,他慌忙掀开被子看去,只以为自己被什么虫子咬了。 却发现毫无迹象。 一切都很正常,但疼痛依旧,甚至在加剧。 这感觉太难受了,刘成安发现越来越疼了,原先还是一点点循序渐进,现在三者全来,混合在一起,让他恨不得以头抢地。 “妈!妈!妈!”他叫嚷着,撕心裂肺着。 往日里,刘成安不论何时喊洪翠凤,她都会迅速赶来。就算是半夜,只要他在客厅了喊两嗓子,洪翠凤都能起来给他做夜宵。 可是这一次,刘成安喊到嗓子沙哑,连楼上都惊动了,洪翠凤却还是没个动静。 楼上的人深夜被吵醒也很气,只能愤怒地跺脚,听着那哀嚎的声音,还以为是家暴了呢! 刘成安滚到了地上,他小腹周围都是疼的,腰都直不起来。 好不容易扒着墙走了出去,他摸到了爸妈的卧室门口,拧开了门以后,刘成安才发现,他父母也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还“哎呦哎呦”地叫着。 看上去竟跟他的症状无二。 一通忙乱,救护车深夜来此,将一家三口都拉到了医院。 洪翠凤当年是顺产,她身体好,愈合地快,第二天就下地了。其实本质是虚弱的,但为了生计,不得不强撑着去奔波,也因此落了毛病。 后来就只生了刘成安一个,要不了第二个了。 黎白将陈潇潇曾经感受过的疼痛,于今夜尽皆奉上。身体无碍,精神却难受。 三人各种检查都做了,但没一点儿毛病。 这医院离他家近,上一次洪翠凤眼抽抽了,也是到这里看的病。 “纳了闷儿了,他们三个叫嚷着疼,我瞧这片子一点儿事都没啊。” “会不会是阑尾炎?或者其他的?” “没有啊,就是老人血压高了点,年轻人身体素质一般吧。” “他们形容是被人用刀划开了肚子,然后又直接用针线给缝上了。” “嘶——这感受,没打麻药疼死了吧?” “不会是做了什么孽,来报应了吧?” “嘘,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讲封建迷信!人体有许多未知之谜,指不定是什么新病症呢!你说会不会是食物中毒?” “已经催吐了,没用。没中毒。” 一家人齐齐整整的,住进了病房,恰好有一间的病人集体出院,就把他们塞到了同一个房间里。 也方便观察。 · 第二天一早,三人的疼痛一瞬间消失了。 一整夜都没睡着,后半宿好不容易眯着了,外面因为有病人下了手术台,乱糟糟的,又把他们吵醒了。 刘成安的眼睛熬得通红,满是红血丝。 “我、我不疼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另外两人也惊喜回应,累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 洪翠凤直接哭了出来:“这、这是怎么了啊!” 一早来查房的医生刚进门,就看见了这三人泪流满面中带着劫后余生,感动地抱着被子在哭。 医生:“……”几个意思? · 他们觉得既然病已经好了,医院还查不出来,那就不如直接离开,住在这边病房里,一天晚上也有80块钱呢! 不过钱都交了,这大早上的,走的太早还是浪费了。 于是,医生就见这三个人拒绝了后续的检查,掀开被子蒙着头继续睡觉了。 医生:“???” · 就像是洪翠凤上一次眼睛出了毛病,虽然没有检查出来原因,但是后来再也没有犯病过,所以她也没当回事儿。 三个人这一次虽然一起有了同样的症状,她心里觉得不对劲儿,但是医生也说不出来什么,检查显示都挺健康的。 洪翠凤:“我就说这来医院每趟都要做检查,最后还出不来什么结果,白花了那么多钱。” 她手里拿着三个人的检查结果和病历本,打开来看一眼又合上,然后扔到了大袋子里。 “算了算了,就当是花钱消灾了。”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刘成安打了一个哈欠,他还没有睡好。 洪翠凤:“在外面吃点东西再回家继续睡吧,我这也没什么劲儿,不想做饭了。” 父子俩一致同意,三人在外边随便找了个马路边的小饭馆吃了一顿。 他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可能只是昨天三个人一起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导致肚子疼。 至于胸口也疼痛这些事情,他们有志一同地忽略了。 刘成安跟他的公司请了假,今天一整天都不去了,所以下午也能跟着他家人回去继续补觉。 至于刘宏富,他的小公司是自己的,老板去不去都挺无所谓的,只不过是手下人可能会偷懒罢了。 踢了鞋子上床,他们在家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到了晚上洪翠凤摸黑出来开灯,还打着哈欠,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昏沉,头有点懵。 “怎么都还没有醒呢?”她去打开了刘成安的房门,看到屋子里面一团黑,刘成安缩成一团,在床上躺着。 喊了喊人,得到了些微的回应,洪翠凤去厨房开始做饭了。 打开冰箱的那一刹那,洪翠凤不知道为什么,喉头多了一丝恶心。 “哕——”她干呕了一下,也没有吐出来什么东西。 冰箱里的东西很满,不同种类的味道混合起来确实有点复杂,洪翠凤也没在意,以为是一时间受到了冲击。 但在接下来炒菜的时候,一闻到油的味道,她就觉得很难受。 等到辛辛苦苦做完了三个菜和一锅汤以后,屋子里的两个人终于起来了。 “快点快点洗手吃饭,饿都饿死了。”洪翠凤招呼着两个人。 她把饭菜端出去的时候,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让头部远离自己手上端着的两盘菜。 等到洪翠凤摆放完毕以后,另外两个人也坐到了餐桌上。 刘成安说道:“我真的是饿惨了。” 他们三个拿起筷子准备吃菜,但是看着那肥肉和油乎乎的青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腻,有点吃不下去。 脑子里面很抗拒。 可是洪翠凤做的分明是他们三个最喜欢吃的菜,而且他们吃了很多次,对此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刘成安顿了一下,他以为这样的感受只是自己睡多了,这会儿把现在当成了早上,所以才会认为饭菜有点油腻。 吃着就好了,刘成安这样想。 另外两人也是这样的看法。 但是,刚吃进嘴里,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皱眉。 下一刻两两对视,猛地冲到了卫生间里,吐了个昏天黑地。 然而这只是开始。 · 那天晚上,他们三个人经历的是陈潇潇当时生产之际的痛苦。 因为这感受太突然,两个男的一点都不知道女性生育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洪翠凤又没剖腹产过,就没往这个方面去想。 医生虽然疑难杂症见得多了,但这样神奇的,还是真的一时间想不到。 安生了一个白天,也是后续内容在准备的过程。 自晚饭后,三人开始了新的体验——陈潇潇经历过的孕期痛楚。 孕吐、内脏压迫、子宫生长带来的钝痛、便秘、心情浮躁……除了肚子没大起来,其他的全部体验了一遍。 七个月的孕期,压缩到了这一天。两天后,洪翠凤终于知道了,这到底是什么感受。 “……怎么这么像是怀孕啊?”她惊恐地说道。 三人又来医院了。 可是没有孩子,刘宏富和刘成安更不可能会怀孕。 而这一切,都是自陈潇潇离开了以后,才出现的。 洪翠凤脑子里已经想不到其他的了,她猜测:“陈潇潇是不是在家里放了什么脏东西?她请小鬼扎小人了!” 刘成安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他已经面色发白了。 “妈,你别乱想了,哪里就有小鬼了?”刘成安有气无力道,“都是虚假的,我看就是犯了什么病,等医生查出来就好了。” 洪翠凤:“才不是!你没怀孕过你不知道!这就是怀孕后期的样子!” 刘成安:“怎么可能?要是都这样,女人早就哭着嚷着了,哪儿会那么淡定。” 他想起来陈潇潇挺着大肚子还去上班,说道:“你就像是潇潇,要是这样的感受,怎么可能去公司呢?根本就不能工作的!” 刘成安笃定无比,他现在真的是特别难受,如果是这样的状态,别说工作了,清醒对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相比他和刘宏富,洪翠凤的状态又好了很多。他俩爬不起来的时候,洪翠凤还能站着去给急救开门。 白天是孕期,夜晚随机生孩子状态。 三人被折腾得够呛。 · 陈潇潇跟宁君的合作很顺利,她们做了很多的事情,还招了不少的人。 黎白听说新推出的一款衣服卖了上千件,很是成功。 他不是很懂,但陈潇潇的喜悦和积极乐观,却是肉眼可见的。 刘家人在某一天,终于痛哭流涕地说着“我错了”“怀孕太难受了”“潇潇太难了”……等话以后,黎白加诸在他们身上的身心感受才一点点消散。 因为无法工作,又没什么精神,刘成安在公司里很是被嫌弃了一番。但他有怪病,医院能证明这些,同事们还组织来看过他。 没办法,只能接受。刘成安的工作不做,总归是要有其他人来接手的。 本来大家的任务就重,这下子更烦了。 刘宏富的公司就是小打小闹的,他有一个厂子,做着代加工。近来生意不好做,同类的厂家越来越多,顾客挑选余地大了,要求就高,价钱却低。 耽误的这么长时间,没有他的把握,效益降低了不少。 洪翠凤觉得是陈潇潇动了手脚,不然怎么我们后悔那般对待你的时候,就不疼了呢? 这不是摆明了嘛! 刘成安不信:“时间长了自己好了,哪里就是跟陈潇潇有关系的?再说了,就是想起来她当初的难受,我这才觉得生孩子真是难。” 但话说回来,到底是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呢? 医生也在怀疑,说他们这感受串起来,分明就是孕妇的整个生产过程嘛! 洪翠凤:“怪不得离婚那么快呢,我看她就是想鱼死网破,找了人对付咱家!这不行!我得找她事儿去!” 刘成安无奈:“妈,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洪翠凤一愣:“我有她电话啊!” 刘成安:“她都走了,还能不换新的号码吗?” 洪翠凤不信,她掏手机来,结果陈潇潇销号了。 洪翠凤:“……” 她不甘:“可这也太邪门了!” 刘成安是不敢往这方面去想。陈潇潇要是真有这样的能力,以前又怎么会那般容忍和委曲求全呢?你怎么不猜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这才动手的? 洪翠凤记吃不记打,身体好了她就又忘了之前的痛。虽然明面上不提陈潇潇,但心里还是记着,决定想办法找找她。 洪翠凤就是认为,这一切都是陈潇潇做的。她肯定是找人跳大神诅咒他们了! · 刘成安经过了这一遭,是再也不敢说什么女人生孩子简单了。光吃不下饭和恶心呕吐,让他瘦了二十多斤。 “难道真的是上天的惩罚吗?”他也不确定。 但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情发生,他跟爸妈的身体都健健康康的。 刘成安叨叨着:“这事情也太奇怪了吧?” 可说出去了别人又不信,只当他是病还没好,脑子有坑了。 他们三人放下心来,却忽略了,曾经陡然出现病症的时候,中间也给了他们一个白天的时间来过渡。 洪翠凤给刘成安介绍了一个对象,对方是海外归国,家里小富,跟刘宏富的厂子还有点关系的。 姑娘长得好看,嘴又甜,洪翠凤很是满意。 见过刘成安了之后,她很喜欢这人。刘成安见到她眼睛就直了,岳琴的长相太对他胃口了! 当年跟陈潇潇谈对象的时候,还花了两三年。 这一次因为双方都很满意,半个月不到就领了结婚证。 欢欢喜喜的,洪翠凤只乐得合不拢嘴。 · 连云酒店提供场地,办了一个招商会。 陈潇潇跟着宁君来凑热闹,长长见识。 在展厅里闲逛的时候,遇见了挽着岳琴的刘成安。春风得意,这男人瞧着滋润了不少。 “潇、潇潇?”刘成安也很诧异。 陈潇潇看了他一眼就走了,连句话都没打算跟这个人说。 刘成安下意识想拦着,但还没转身,就被岳琴拉了一把。 岳琴:“她谁啊?” 刘成安有点尴尬:“那个,我前妻。” 岳琴倒不是生气,还又朝着陈潇潇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道:“很好看啊,很有气质的。你们当时为什么会离婚啊?” 刘成安:“就、她想离婚,我也没办法,劝不了,就同意了呗。”一番话说得奇奇怪怪,还很尴尬。 岳琴像是没察觉出来似的,全然相信了他:“这样啊!那也挺好的,给了我机会。” 她甜甜地笑着,让刘成安心里暖了起来。 当晚,刘成安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洪翠凤。 洪翠凤:“什么?你见到陈潇潇了?哼,她是不是很落魄。” 岳琴插嘴:“不是哦,像是个职业女强人呢!” 在洪翠凤的诧异之下,刘成安跟她描述了陈潇潇如今的模样。瞧着是比当初在自己家里,要好很多。 洪翠凤却是不信:“说不定就是去跑腿送资料的。行了行了不说这个扫兴的人了,那个,岳琴啊,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呗!” 岳琴一点都不反感,笑着答应了:“好啊!” 洪翠凤一脸开心:“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跟那些矫情的人一点都不一样。来来来,吃虾吃虾。” · 单纯温柔跟外面的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的岳琴,找人坑了刘宏富一把,不仅厂子完蛋了,还仙人跳被人讹诈了。 岳琴嘴甜,哄得刘成安把自己的存款都拿给了她。 至于洪翠凤,她爱财,抠唆,但她很执着赚钱。比如理财。 岳琴看准了这点,她假借的身份是一个留学归来的人,家里小有资产,父母都是文化人,当初亲家见面时候也看到了。 实际上都是找的群演,对的剧本。 也就是刘家这么傻,居然真的相信了会有这样的人看上他们儿子。 岳琴哄了洪翠凤投资,最后全落在了她和姐妹的腰包里。 搞定之后,岳琴拍拍屁股就走人,给这家留下了一地鸡毛。 她本来就是跟人合作骗钱,手段都是熟练的,挑的全是这类人,一次一个准。 黎白只偶尔关注一下,看到这样的结果以后,他倒是不意外。 反正不是被人骗,就是被人骗。 恶人自有恶人磨,说的就是这样。 刘家的事情闹了出来,天天去警察局待着,哭着哀嚎被骗了,家里惨。 然而,岳琴一行人的动作很快,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算是要抓回来,那也是要费时间的。 更别说,看着就是作案多次的,到时候判决下来了,岳琴她们也不会有钱补偿受害者的。 想贪便宜反倒吃了大亏,啧。 · 与此相反的是,陈潇潇与宁君关系越来越好,二人的小事业蒸蒸日上,前景很不错。 黎白本来还纠结,要怎么去引导陈潇潇从沮丧里走出来。 她缺朋友,更缺亦师亦友的人。宁君就是这样的人。 宁君自信、美丽、强大,她有着优渥的家境,受到良好的教育,在这样的人的身边,不自觉地就会想向她学习。 单纯给钱,是无法让陈潇潇强大起来的,她需要找到目标,也需要有朋友。 宁君的存在让陈潇潇知道,原来有自信是这样的。 帮了黎白很大的一个忙,收获了黎白留下的护佑。 · 一日,黎白说是要回山上看看,种的东西一直没打理,怕是要荒芜了。 陈潇潇很不舍,她希望能跟叔叔在这里落户安家,他们才是一家人。 黎白拒绝了,只说山上还有他很多东西呢,不回去不行的。 他没有说拿了东西就回来,也没说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陈潇潇没注意到这些,但是她心里很别扭,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次日,陈潇潇给黎白打电话,没有回音。 有人拿了他的手机,跟陈潇潇说,他来探山,发下了山崖底下有一具尸体,已经报警。 手机还有电,没有密码,于是他给里面唯一一个标了“亲人”的号码打了电话。 陈潇潇的手陡然间松了,手机砸在地毯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 “叔——”她哭嚎着,撕心裂肺。 第38章 揍所谓的神 一 黎白许久没用过清风剑了, 这让他很难过。 “哎,什么时候我能干掉沧凛, 成第一剑修啊!”黎白仰躺在竹椅上, 跟风归发牢骚。 沧凛是凌苍派隔壁的隔壁的门派长老,痴迷于剑, 跟黎白不是一个辈分,但是成名已久,很多人认为他才是第一剑修。 而不是黎白这个占尽了辈分便宜的小娃娃。 风归头都不抬:“梦里吧。” 黎白:“我想找人打架。” 风归:“哦。” 黎白一跃而起:“我走了!” 风归:“哦。” · 踏上这块冒着鲜血的土地时, 黎白是沉默的。 他从未, 见过这样的惨象。 尸横遍野, 血流漂杵,白骨累累……空气中是腥臭到让人昏厥的腐烂和铁锈味, 有食腐鸟在嘎嘎叫着, 从那一具具无法动弹的物体上撕扯下一片肉来。 天空黑压压的,盘旋着秃鹫、渡鸦、卡拉鹰……和奇奇怪怪造型的生物。 黎白站在一个血红色大阵的中央, 四周泛着红光,地上的魔法阵是用无数的鲜血绘就,躺倒在周围的尸体上, 有着汩汩的血液在朝这个阵而来。 流动的鲜血,暗黑的土地,浸满了恶意的阵法。 还有地上那个半趴着无法起身,却强撑手臂看着黎白“嗤嗤”笑的人。 也许不是人,是一种这里的独特生物。 三千界自动飘浮于黎白上空,旋转间释放了一层极其凌厉的光芒。 淡白色荧光遮盖了这个座空旷的小岛, 惊动了不少的食腐动物,它们纷纷掠起,慌忙逃蹿。 地上的人头上有着破碎的角,似乎是鹿角,覆盖着白骨,不似动物的角质。 看面相是一个女人,但又无法保证,黎白感受出来,这里的生物有很多类,不像是之前经历过的世界,只有人才是食物链顶端。 他并不惊慌,修仙界里多的是魔族、妖族、灵兽……开启了灵智以后,能修炼的自然就是掠食者。 地上的人嘴里冒着血,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眼里是狂热的笑意。 是的,笑意。 自从见到了魔法阵绘制而成,白骨海的生灵们献出了自己最后的心头血和灵魂,将这流传已久的禁术完完整整地实现,她就一直在笑。 尽管许久之后——久到她差点支撑不住,要带着整个族群的恨意坠入地狱——她才看到真的有异界生灵被召唤而来。 但她现在很是快活,快活到已经看到了那些侵略者的死亡。 白骨海世代传承却从未使用过的禁术——厄逆之境。 是他们在绝境之时的唯一希望。 黎白低头看去,那地上的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他伸出了手。 带着皮肉的手指迅速变化,一块块地掉落,露出了白骨。 几近干涸的血液,不曾在她的手骨上留下痕迹,这手莹白如玉,毫无脏污。 她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厚,似是受了内伤,破风般地“嗬嗬嗬”,血泡在她牙齿间冒出,又顺着往下。 白骨海族群唯一的大巫师,也是此地最后的幸存者。 她张嘴,嘶哑地吐出黎白听不懂的话。 指尖凝聚一点魔力,厄逆之境回应,下一瞬,她指尖光点穿过魔法阵,飞向了黎白,被三千界吸收。 本意是想落在黎白身上,但被那个神秘法器截胡,大巫师也并不遗憾。 她笑着,眼中出现了血泪。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将自己的身体翻过去,仰躺着看向露出了一点蓝色的天空——食腐鸟慌乱离开,送还了一处光明。 “哈鲁那奥!”她虚弱的声音响起。 然后魂归天际。 地上的血不再流,魔法阵不再亮起,三千界也落了下来,被黎白一把抓住。 “白骨海……教廷……贵族……太阳神……” 黎白接受着新的信息,那是大巫师留给这个异界之人的恳求和绝望。 · 一个充满魔力和战争的世界,人们修炼,是为了成为剥削者,是为了能够护佑亲人。 神给予了教廷权力,让他们代替自己在人间布教,并传授了大主教自己的力量。 无人能够反抗的力量。 教廷的猖狂、贵族的自私、种族间的歧视,这块地界上的生灵并不是那么的和平。 白骨海一族位于永望海上一处火山口形成的小岛上,荒凉、偏僻,与世隔绝。 前不久,教廷的骑士团杀至此处,不问缘由,挥剑斩向白骨海族的所有族人。其后,他们涌向了某处,带走了此行的目标。 这贫瘠小岛上的欢歌笑语再也不见,唯有寻着味道而来的食腐鸟,叫嚷着,在此处肆无忌惮地停驻。 “生存环境这么恶劣啊……”黎白看着四周,喟叹一声。 虽然他们那里也很乱,但大家好歹有一点点的良知。 ——算了,也就比这里好一点。 想抢就抢,还顺便把别人全灭了,这风格够霸道的。 一看就是干多了这种事情的。 黎白踩着灵力,悬浮在半空中,手掌翻动间,将地上的白骨海族的尸首埋葬。 土地涌了起来,全或不全的尸体,都落了进去,然后被掩埋。 做完这事,黎白远眺四周景色,小岛上的树木茂密,绕这这圈火山口,形成了一个半空的地带。 他动动脖子,右手放在了脊椎之上。 清风剑,在这里好像可以用。 黎白嘴角微微扬起,混乱不堪的地方,连个天道都没。 什么神,什么教廷,什么骑士团。 黎白:“欺人者,人恒欺之。” 不知道这里的“魔力”和“魔法阵”,与他的灵力相比,孰强孰弱。 他好胜心起,打算找个地方探一探。 第39章 揍所谓的神 二 黎白一路向北, 来到有人的地方。 清风剑终于能拔·出来了,他在海面上尝试着用了一招, 除了搅起来无尽水浪, 和倒霉催的路过鱼群以后,没有什么其他的后果。 ——天道似乎死掉了。 但更可能这里压根就没有天道这种东西的存在。 掏出来飞行法器, 这是一个小舟的模样,黎白花了大半天才飞越这个大海,到了岸边。 这里没有灵气, 只有特殊又无法吸收的诡异光团, 黎白试了试, 他能用,但却无法吸收。 他找了弓箭出来, 一点点灵力就可以将这光团附在箭矢前端, 射向远方之后,会增加威力。 比如那被爆破的血肉模糊的鸟类。 黎白:“……” 我一个近战, 要搞远程攻击了吗? 上一个世界玩多了游戏的他,脑子里蓦地浮现了这样一个想法。 黎白:“……” 但随即,他跃跃欲试, 换了剑出来,以灵力吸附光团,开始搞游戏里色彩缤纷的大招。 然后发现,还真的行。 黎白:“哇哦哇哦哇哦!” 刺激了!快乐!耗费灵力又少,威力又大!居家旅行访亲坛友必备之技能啊! 海里的原住民仰头的时候,只看见一搜黑黝黝的船底在半空飞速划过, 边缘处偶尔闪现奇怪颜色的纹路,似火焰,似剑气,似波涛。 小舟之上,黎白并未用几分实力,只是略略地尝试一番,看哪些是可用,哪些是能撑面子,哪些又是毫无可行性的。 等把游戏里他看上的招式都试了个遍,他终于满意地停了下来。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黎白也在自己山头——凌云峰上尝试过,但总有些不对劲。 比如要另外附着灵力在剑上,等到招式出去了,再让灵力发散,与空中无处不在的灵气混合,产生作用,以达到剑招带着或红或黄或绿或其他的颜色。 还要费心管后续的变化,不然就很不好看。 实用性极低。 但是在这里不一样。这里的光团本来就各有颜色,似乎对应着不同的属性,吸附到剑身上之后,招式释放出去,周围的光团也会赶来,效果便很强大。 颜色倒是看混合的结果,并不可控。但黎白用来很省力,不再只依靠他自身的灵力了。除了自己不能吸收以外,跟在修仙界打架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黎白:“很好很好很好。” 他没有找方向,只是随便挑了一个,准备等到了陆地上以后,询问当地人,看看教廷和他们的骑士团在哪里,再赶过去。 · 月息森林,永望海西北方向的陆地,恶魔与神灵的栖息之地,穿过东侧的峡谷,便能到达龙的巢穴。 冒险者的天堂和地狱。 月溪河横贯整个森林,分裂出无数的支流,哺育着这里所有的生物。 黎白从半空俯视,茂密层叠的树木和连绵不断的山峰,有鸟雀在林间飞翔,还有大型猛禽不怀好意地朝自己飞来。 面无表情地拔剑斩去,领头的凄厉叫声随即响起,溅着血花的尸体向下方坠去。 后面的几个见状,迅速朝两侧飞去,给黎白的小舟让开道路。 “还挺有脑子的。”黎白嘟囔道。 飞了半天,终于从海面到陆地上空了,可是看这样子,下面好像也没人啊。 正在他无聊的时候,地面上嘈杂的声音吸引了黎白的注意。 好像是有人遇到了危险,还有一股子隐约的血腥味道。 黎白激动起来,终于可以找人问路和打听情况了!说实话,他还真的没有遇到过现在这样懵逼的情况。 找他来的人,连个目的地都没给,就只是说明了报仇的对象是谁。茫茫大海啊,那么辽阔。 黎白驶着小舟往下,在接近地面的时候,他一个手势收了法器,凌空跃至那片不甚茂密的树林间隙,落在了地上。 还未等他看清此处的情况,就见一根甩着叶子的藤蔓朝他抽了过来。 黎白一个指头就点了周围的红色光团,燃起来的火焰凑到了那藤蔓的枝干上,发出来“吱吱吱”的声音。 那根粗壮的枝条被烧得痉挛,四处挥洒着,还有着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响起。 它在地上翻滚,想要将尾端伸入地下,以土壤熄灭火焰。却没想到,这火灭不掉。 然后哭得更惨了。 另一边,本来被这藤蔓搞得几乎全军覆没的残存者,见到天降转机,立马瞪大了眼睛,激动地叫嚷了起来。 然后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趁藤蔓没有精力攻击人的时候,快速绕到了黎白这边。 然后一个个激动地看着他,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黎白:“……” 失策了,听不懂。 来自异界的自己,万万没想到,居然又出现了语言的关卡。就像是当年他去魔界溜达的时候,原住民也是这样的。 呱言呱语,难以理解。 一旁被忽略的藤蔓终于发现自己无法消灭这火焰,并且顺着自己的枝条即将烧向其他躯干,威胁到了生命。 扑打、翻滚、挥舞都没用,它用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脑子,下了一个断尾求生的决定。 被自己截断的枝条落在这片混乱不堪的地上——地上有打斗的痕迹,还有几具尸体,以及被扰乱的落叶泥土——三五秒后,这被放弃的枝条便燃烧殆尽,成了黑色的灰烬。 婴儿的啼哭声愈发凄厉了起来,这小东西怒气冲冲,直接扑向黎白。 黎白面无表情,看都没看地一个弹指。 飞在半空中还没到达黎白身侧的藤蔓,被熊熊大火包围,尖叫声不绝于耳,所有的枝条和根系全都燃烧了起来。 在场的其他人纷纷捂住了耳朵,震惊地看着这个杀了他们许多同伴的藤蔓,就这样化为了灰烬。 再看向黎白的眼神就变了。 女人:“啊哩哩啦啦绿绿!” 男人:“叽里咕噜阿拉维!” 其他人:“李李李李李!” 黎白:“哦。” 收到回复的人:“……” 他们互相对视,然后摇头,纷纷向彼此表示自己也没听懂。 一人苦恼地敲着头,似乎是在思考有什么办法。 有一人连续换了好几种语言,来尝试是否有哪一种黎白能够听懂的。 这里种族繁多,各个王国都有自己的独特方言,虽然通用语被教廷规定并传播了,但不可否认的是,无力学习的人无法掌握,有着傲气的种族也不愿意学习这种语言。 所以冒险者大多会掌握多种语言,看能不能撞上。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用手势了。 他们看到黎白的装扮不像是穷苦百姓,衣服简约,布料却很高级,是贵族才能有的。便只当他是某个国家或领地里的贵族。 语言这种东西,学起来其实很快,如果你在这个氛围里的话,那是逼迫着你去融入的。 但终究还是需要时间的。 就在几人扎心的时候,黎白的三千界晃了晃。 他左手摊开,更新版本后的三千界从手上浮现,然后旋转到了半空。黎白也不知道这东西要做什么,但总归没什么坏事,就没有去管。 在场的四个人惊叹着看着它出现,又浮到了空中,从那小小的物体里面散出了什么,震颤过后,又落在了黎白身前。 然后,三千界扭了扭,回到了黎白的手心,再度消失不见。 对面几人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有什么样的作用,但看到这样的动作,结合黎白刚才瞬间点燃鬼哭藤的魔法,就知道这位是有实力的。 而且比他们都要厉害许多。 或许,是一位魔导师? 反正总归是很强的一个人,不然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鬼哭藤。 很想道谢,也很想询问对方是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又或者哪里是他们能够贡献的,可惜,语言不通。 雷斯利很苦恼,他觉得通用语是大部分人都掌握了的。尤其是想面前这个男人,他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实力却深不可测。 或许是一位贵族,也可能是王室成员。这样身份的人,怎么会不学习通用语呢? 幸存的小伙伴们,都是知恩图报的人,他们也想为这个救了自己的恩人做些什么。 黎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心思,他就只是想问路和探听消息而已。 三千界既然在此时有异动,那就是有办法,不然出来就是找削的。 黎白静静地等待着。 果不其然,回到了他手里的三千界,通过认主的能力传给了他一些东西,奇奇怪怪。 雷斯利在扭头跟同伴们商讨要如何解决面前困难的时候,黎白发现,他能听懂了。 雷斯利:“阿雅,不然我们先回奥特雷要塞,看看那里是否有能够翻译的人?” 唯一的那个女性点了点头:“好的。” 另外两个人也同意了。 黎白:“……”原来是直接翻译成自己的语言啊,三千界还挺智能。 ——上一个世界学的话。 这让他想起来了曾经在网上见过的翻译软件和一些新闻。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但是管他呢,能听懂就好。只是不清楚,如果是自己说话,那对方能听懂吗? 黎白:“你们知道教廷的骑士团在哪里吗?” 大概是听懂了。 四人惊讶地看着黎白。 雷斯利忍不住问:“您原来可以说通用语的吗?” 黎白面不改色:“嗯,刚想起来。” 雷斯利:“……”这是个借口吧? 但对待自己的恩人,能有什么要求呢? 他热情回答:“知道的,您要去教廷找人吗?还是去应征骑士团入选资格?” 黎白:我去砸场子,说出来你们敢信吗? 雷斯利见黎白沉默不语,以为这是他的秘密,便没有再追问。 “多谢恩人相救,临近不远就是奥特雷要塞,可否给我们机会,来向您表达谢意?地图也可以在那里获取。” 这倒是不错,能有一个详细的地图,再问一下教廷和骑士团的实力,自己就可以选择是硬刚还是迂回了。黎白这样想道。 于是他愉快地答应了。 四人受伤颇重,但并非不能医治,自身携带的有药剂,在这个没有危险的时间里,席地而坐,自行恢复了。 黎白站在一边等他们,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等到恢复得差不多了,雷斯利站了起来:“先生,我们现在走吧。” · 奥特雷要塞是一处临近月息森林的地方,抵抗着可能会出现的魔兽潮,也是一座很大的城市,如果要进月息森林,人们大多会在这里获取情报和补充物资。 这里有着最大的冒险者工会,成员们会去月息森林寻找魔兽和宝藏,拿到东西后来这里售卖。也会接任务,赚取金币。 黎白没有问雷斯利几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森林里,他们几人倒是在回程的路上跟黎白说得清清楚楚。 其实主要是吐槽。 雷斯利:“我们来找月牙草,但是意外遇到了啮齿鼠,一大群,单个的话,这小东西不是很难对付。” 说到这里,他像是回想起来了刚才经历过的惨痛。 他:“一大群的话,就很不好办了。队伍的人被咬伤,又遇到了炎极虫,太背运了!等到好不容易逃离了那里,刚找到了一片安全的地方,没想到那里隐藏着一株鬼哭藤。” 阿雅接着说道:“猝不及防之下,被它的枝条裹住,死了好几个。都已经脱力了,连用药剂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是您的出现,我们四人怕也是要死在今天了。” 他们脸上的感动很真诚。 黎白问:“这里到教廷远吗?” 阿雅:“很远,这里是最北部,就算是用魔法阵传送,也是要花费数千枚金币的。而且要等待魔法阵的开启。” 黎白沉默了。 他,没钱。这真是一个忧伤的事实。 雷斯利问黎白:“您如果不急的话,可以跟随商队一起,他们要到很多的城市里去,奥特雷要塞是一个庞大的城市,里面会找到北上的商队。” 阿雅也赞同这个建议:“商队会聘请护卫,还会提供报酬,人多的话,也比较安全。这一路上是要经过黑沙平原的。” 他们没有解释黑沙平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可怕存在,因为在这片大陆上生存的人都知道。 黎白:我不知道。 · 奥特雷要塞是一个堡垒和城墙结合起来的高大要塞,因为毗邻月息森林,很多种族都会来到这里,进森林里找自己要的东西。 因此,这里才会从一个小小的村落发展成为了军事重地。 又因为不定期的魔兽潮,城墙越建越高,逐渐成为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地方。 而在这里,商队会停留很久,购买他们需要的、有利可图的魔兽材料或者其他的东西。 进城不用缴纳金币,奥特雷要塞欢迎所有种族的到来——只要你能在这里活下去。 快要出森林的时候,黎白就见到这里的人多了起来。 很多都背着大大的包裹,里面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有些人身上是伤,有些人意气风发。 雷斯利见他好奇,频频往路人身上看去,便向他介绍。 “那边的四人小队是进森林猎杀魔兽的,皮可以卖钱,爪子和牙齿可以制作武器,鲜血也是有用的,可以制作药剂。” “那边有一个金尊玉贵的少爷,大概是想寻找刺激,就雇佣了冒险者,来护佑他的安全,去森林里探险。这种一般没有什么危险,都是在边界地带走一走,稍微遇到小魔兽,对方就会慌了神要求出来的。一般报酬都会给得特别多。” “啊,还有去摘取草木的,也是可以做药剂。” “富贵险中求,有的会毫发无损地回来,有的话会死在那里,其实有点轻伤,反而可能是幸运的。” “但也会白跑一趟,什么可能都是存在的。” 等到进了城门,更加混乱嘈杂的声音瞬间响起,入城之后直面的宽阔街道上,满是生物。 人、头上长角的、绿色皮肤的、顶着奇怪装饰的、鸟头人身……像是误入了魔界。 黎白想起来了曾经见过的魔界生物。 大概是因为太黑了,那地方又很荒凉,所以他们长得都很随便。 如果按照那个白骨海的人给出的信息,这些大概就是不同的种族吧? 就连雷斯利,见到这场景之后,脸上都闪过了一丝不悦。 “兽人又出现在这里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人大声喊着“让开!让开!”地往人群里挤,挥舞的鞭子毫不顾忌地打着四周,一点都不考虑街道上拥挤的人群。 很是嚣张。 阿雅撇撇嘴:“又是教廷的人。” 似乎是怕黎白误会,她解释道:“是在奥特雷的教堂,不是梵城神殿,不一样的。这里的人早已黑心,因为路远,神殿无法管辖,所以导致有人嚣张成了这副模样。” 但这话实在没有说服力,以神为信仰的教廷,是太阳神的使者,大主教更是获得了部分神力,这才拥有了其他人无法匹敌的力量。 教堂也开遍了整个大陆,获取了无数人的信仰。 他们号称光明,却让分殿嚣张跋扈、欺压他人,并不显得多么善良。 尤其是,披着金甲的骑士团,血洗了整个小岛,让白骨海族群无一人生还。 黎白的眸色暗了暗。 眼看着那队骑着魔兽的人要过来了,雷斯利不想多事,打算拉着黎白让到一边。 却见对方的鞭子已经甩了过来,距离此处不过两米。 雷斯利:“我们快让开,这些人跟城主是有亲戚关系的,惹到他们就不好了。” 原来不仅是教廷分殿的人,还是奥特雷要塞城主的亲戚。 黎白没有动作,在鞭子甩来的时候,直接伸手攥紧了。 对方:“你是什么腌臜的下等人?居然敢碰我的鞭子!” 他狐假虎威惯了,专横跋扈到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反正有人会为他撑腰,只要是想在奥特雷要塞待下去的,没人敢对他们动手。 雷斯利也吓到了,他慌忙凑到黎白身边,劝说道:“恩人,请您不要动手!城主有护卫队,还能征召城内的所有人,好些是从一次又一次的魔兽狂潮里活下来的,实力都很强劲啊!” 他说这些,是想让黎白知道,不仅黎白的实力深不可测,这里的人更是厉害,而且人多。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黎白就算实力和身份再厉害,在这个奥特雷要塞,就不能惹到分殿和城主的人。 阿雅也急了:“先生,您如果要用魔法阵,不能跟城主起冲突啊!” 他们在劝着,对面的人还在挑衅着。 黎白回复二人:“哦。” 下一秒,他一扬手,鞭子朝对方飞去,冲击力直接将这人向后击倒,让他弓着身子反飞向了后面那群骑着魔兽的人。 没人把黎白这一招放在眼里。 被攻击的人只是愤怒,他们许久没见过这样找死的家伙了。 围观者是震惊,他们许久没见过敢对这伙人出手的人了。 奇形怪状又煞气满满的魔兽,是驯兽师好不容易驯养出来的坐骑。他们皮厚实又结实,还可以参与作战。 又岂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击飞……卧槽!十多个赤铁兽带着他们的主人飞上天了! 黎白将鞭子轻甩向那倒霉催的没脑子智障,看着没什么力道,却在往后的过程里吸收了不少空中的光团。 一点点累积,到了第一头魔兽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加强了很多,足以掀翻这兽。 像是一颗小球砸向了砖头,都以为会弹落,却没料到,不仅穿透了第一块,还穿透了后面的十多块,然后才轻巧落地。 咕溜溜—— 结束了这势能。 黎白下手很轻,这些人并没有什么伤势,只不过被掀翻了而已。 但就是“被掀翻”,更让他们无法接受,毕竟是无比讲究的面子问题。 周围的人和其他种族都退后了一步,想远离这个战场,但是又很想看到结局。 说实话,大家也很烦这些人。 一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愤怒地抽出了自己的剑,大喊大骂着向黎白高举而来:“你这个臭虫!本少爷要杀了你!” 雷斯利和阿雅齐声向黎白喊道:“那是城主的侄子!” 虽然很弱但是背景深厚,人不能死。这是他们的潜台词。 黎白:“啧,哪里都有这种找死的。” 他感受到这里的混乱了。 黎白没有拔剑,直接用灵力幻化出一把,随意地格挡在身前,阻拦了城主侄子的全力一击。 对方的招式毫无作用。 他被震地松开了自己的剑,然后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黎白:“啧。”嘲讽意味甚是浓厚。 然而这人顾不上生气了,他在怀疑人生。 就这么,败了?他连一招都没出!他只是挡了一下!我的剑都丢了! 侄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觉得现在是在做梦。 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强?怎么可能!自己可是奥特雷的强者! 这个人似乎是这一队骑着魔兽的领头者,他不动,其他人就只是恶狠狠盯着黎白。 雷斯利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恩人得罪了奥特雷的纨绔,但对方这个样子,好像是受到了打击?下一刻会让人群殴恩人吗? 那自己是帮助恩人逃走,还是划清界限呢? 没等他想出来结果,就见黎白仰了仰头,半转身看着城门处。 雷斯利:??? 恩人,都这个时候了,你不考虑逃跑,还在做什么呢? 黎白细听了听,说道:“你们的魔兽潮,要来了。” 雷斯利:“哈???” 侄子:“啥???” 其他人:“???” 然而下一刻,就有人惊慌地跑来打破了这沉寂:“魔兽潮要来了!关城门!启动法阵!各人就位!要塞炮准备好!快——” 第40章 揍所谓的神 三 随着这一声呐喊, 高高的要塞上,也有一道尖利的声音响彻全城。 这是约定俗成的危机信号, 只代表一件事情:魔兽潮要来了。 雷斯利怒骂:“怎么会突然来!以往还有固定时间的!最近是怎么了!突如其来!” 大家慌乱逃蹿, 路边摆摊的也迅速收起来了自己的东西,朝着家里跑去。 雷斯利想拉着黎白躲避, 那个侄子和魔兽队伍也没时间找黎白麻烦了,魔兽如果攻破了城池,损失将会格外惨重。 要塞内绝对不能作为战场! 他转身就跑, 还大声叫着, 翻身骑上魔兽, 其余人紧跟着。 不多时,有战斗力的人就上了城墙, 还有些人搬运着大缸、透明玻璃罐子、武器、药剂……城墙下面也有很多的人在准备着。 此时, 不论种族、外貌、身份,所有的生灵都在这里, 紧急合作。 就连雷斯利都站在一个被他嫌弃的兽人身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向另一侧传递。 四人里, 雷斯利和阿雅的伤势不那么重,他们自己购买的药剂也贵,效果更好,此时差不多已经可以作战了。 另外两人倒是不行,勉强走路而已。他们自觉到了某一个地方,不给人添乱。 奥特雷要塞第一纨绔已经跟着队伍跑走了, 他们另有安排。 虽然大家的动作还是慌乱的,但却透露着井然有序。 黎白站在这里,格格不入。 有人路过,在看到他挡路的时候被迫绕道,刚想抬头骂一句“你瞎啊”,黎白轻瞥过去的眼神就让对方闭嘴了。 于是只能悻悻地绕了一步,从旁边过去。 雷斯利迅速就位,这是他养成的习惯。他已经在这里很久了,虽然自己实力不是很强,但深谙求生技能。 如果今天在森林里不是因为三波连续攻击,他也不会损失惨重。 等想起来黎白的时候,他自己已经在组成了一道长长的传递队伍里,往城墙上传东西了。 雷斯利:“……”糟糕,忘记恩人了! “先生!先生!”他大声叫着,手下动作不停。 旁边的几个人听到他喊,也朝黎白看去。 雷斯利接到了黎白视线后,说道:“您如果能对战的话,可以上城墙;如果不行的话,可以在这边找个能做的活计,帮忙一下。要塞被攻破,我们都活不了的!” 他知道黎白在森林里露的那一手,不用召唤,没有吟唱,仅仅一个响指,黎白甚至连魔纹都没露出来!火球术就那样出现了。 还是鬼哭藤这类四级植物都灭不掉的火焰。 里面必定是藏着恩人的魔力,不然绝对不会达到这样的效果! 简而言之,这个人实力定然很强! 再结合刚才黎白对城主侄子的那一手,掀翻了十几个魔兽啊,那么大的吨位,就那么轻轻一拍,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私心来讲,雷斯利是期望黎白能够上城墙一战的。魔导师可以用魔法远程攻击,他们精通符文,有着自己的能力,并不需要近战。 但贵族总是高人一等的,他并不知道,黎白会不会像刚才那样发善心,帮助他们。 而且,魔兽潮与一株鬼哭藤,世人面对后者还有一战之力,如果是一个刚出外冒险的大少爷,怕是会在魔兽潮面前吓哭了过去。 黎白顶着雷斯利“怀疑他没见过市面”的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城墙上确实有很多人在了,因为每个种族的个子都不一样高,有些脑袋一眼就能看见——超出墙垛太多了! 直到大地传来的震颤声越来越大,地面从平静到震动,没一会儿,“砰砰砰”,石板路上的灰尘杂物都被抖了起来。 “来了来了!” “我看到了猛犸!” “锯齿兽也在!” “后面还有很多!准备准备!要塞炮呢!” “法师在哪里!每一个位置都安排好!药剂快点分发下去!” 吵吵嚷嚷的,每个人都提着心,望着远方那腾起的巨大灰尘,害怕又激动地等到魔兽的到来。 虽然危险,但也是有机遇的。等到潮浪散去,一地的魔兽材料就不愁了!表现优异的,自然也能获取名声,城主会嘉奖,旁人会传颂。 黎白也走上去了,他想看看,魔兽潮是什么东西。 · 浩渺天地,郁郁森林,卷着黄沙尘土奔袭而来的巨大和小型兽类,一路狂奔至此。 土地在颤抖,原本栖息的生物纷纷远离此处,树木接连倒下,颜色并不单一的兽类混在一起,充分展现了生物的多样性。 离得近了,它们的嚎叫声愈发大了起来,如雷声轰隆,如房屋倾塌,如山脉断裂。 黎白旁边的人攥着一把奇怪的武器,手心里的汗都藏不住地往下滴落,额头也满是汗水。 有这类紧张兮兮的人,自然也有淡定无比的。还有些,大概是经历得多了,态度很自然,就像是在等待吃饭似的,还在跟老伙计聊着过会儿要去酒馆里再喝一杯。 近战的人在后面,先是远程攻击。因为城外的大片空地上,设置了很多的魔法阵。 城主的守卫军里,有专门的一队是魔法师,水平虽然各不相同,但人数还是比较多的,他们负责修补和维持魔法阵的运转。 每一次到魔兽潮来袭的时候,这些人都是中坚力量。 黎白看着地上陡然而起层层叠加的魔法阵图案,大大小小,颜色各异,最后汇聚成了一个大型魔法阵。 魔兽的先遣部队就是来送死的,来魔法阵的边缘都没碰到,就直接倒地了。 其后是厉害一些的,再后面是更厉害的……依次往后,直到消耗了魔力,提供的魔法石被人飞快换下,再换新的上去。 一筐又一筐,消耗很快。 有人开始撸袖子了,有人开始脱衣服了,他们纷纷露出来了自己身上的魔纹——并非使用碍手的魔杖来调动存在的魔法元素,他们修炼自己能够用到的元素,绘制魔纹,通过魔纹加强力量,最后使出魔法。 有些人会藏起来,有些会显摆地露出来给大家看自己是个魔法师。 雷斯利当时就以为,黎白是藏起来魔纹的那种人。 “风龙环绕!” “冰之祈福!” “火墙!” “……!” 随着魔兽的靠近,这边的远程攻击类型开始吟唱招式,在最后的时候,总是要把具体的名字给喊出来。 一时间,吵吵嚷嚷,如同在集市上卖大白菜。 黎白占据了一个位置,直面前方地上那魔兽大军。其实奥特雷要塞的人说多很多,说少也算少。 魔法阵消耗前排送死的,远程攻击消灭前中部实力不高的,再往后,就该近战上场了。这才是死伤严重的原因。 没有任何一个魔法师,可以支撑到整个魔兽潮退去。他们是要休息的。 近战人士自觉站在后排,将前面留给先一批的战斗者,因此,给了黎白一个比较宽松的位置。 · 黎白没有拔剑,他把弓箭掏了出来——就是他前不久才在半空上练习射鸟的那个。 风归炼器,出来了不少好东西,黎白这里也就存着不少好东西。 虽然他自己是剑修,其他武器也不是就一点都不会。 弓、箭自然不是凡品,黎白拉满了弓,瞄准了地上的一个大家伙,灵力于箭矢前端覆盖,引了许多光团过来。 下一瞬,他松手。 “嗖——” 破风声远离,箭矢飞向目标。通过这个遥远的距离,箭头上的光团从一点变成了很多,最后成了一大团。 跟那目标的脑袋差不多大。 “轰——” “啪——” 火光、爆炸声、烟雾迅速出现。 其他人似乎瞧不见这光团,在箭矢射到魔兽身上,炸了周围一圈惨不忍睹之后,他们才注意到地上的惨状。 兽潮大军里,硬生生多了一块空着的黑色土地,躺到了数不清的尸体。 其他人:“……” 手里的魔纹,突然不香了呢! 视线聚焦,无数人在这一时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吟唱到一半的人都忍不住地朝这个方向来看。 离得远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地上那刺激的景象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于是交头接耳,顺着大家的动作往黎白的方向去看。 黎白淡定无比。 其实他也很惊讶,没有想到效果居然是如此拔群。要是都能这样,在修仙界里,他跟人打架都不会输的! 感觉要比在半空中小小的尝试,要厉害许多了。 想了想,他拉了一个空的弓,没有用箭。 还在关注着他的人见状,一头雾水,问号和不解都写在脸上了:这人是要做什么? 黎白用自己的灵力做了一根羽剑,自箭矢成,便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光团在朝着他这箭上集聚。 在别人的角度看来,黎白只是拉开了一张弓,既然刚才这把弓需要用到箭,那么接下来就一定也会再用到。 他用空的能做什么呢? 灵力箭矢朝目标飞去,跟刚才一样不断地吸收一路上的光团,慢慢壮大起来。 等它射中了之后,爆炸声惊天动地。 魔兽与魔兽之间有了断层。 在要塞上的人已经惊讶到下巴都掉在地上了。 就连前、后那些幸存的魔兽们,感觉到了这样的动静,都纷纷停下了脚步,不再一路莽冲。 它们烦躁地刨着地,鼻尖呼出了明显的气息。没有灵智的它们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凭借直觉来断定此处的危险程度。 静默过后,它们选择了继续向要塞冲击。 如果说有一百只魔兽成两列往这边奔跑,那么黎白只是消灭了其中的两排。 剩下的魔兽还是特别的多。 黎白听到身边有人在嘀咕,说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怎么这样多的魔兽,往常并没有的”。 埋怨归埋怨,但事情还是要做的,黎白造成的影响也只是在那一瞬间,魔兽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要塞上的人也跟着回过了神。 有一些人还是忍不住地再看一下黎白,希望他继续这样做。 但其实他们都明白,能有这样威力的魔法,一定消耗了这个人很强的魔力。 也就是说,不知道黎白到底能射出几箭来。 黎白在沉思,他没有想到灵力和奇怪光团的混合效果居然会这样的庞大。 魔力?这边人修炼出来的都是魔力吗? 所以这些光团就像是修仙界的灵气一样,算是魔气? ——他倒是直接沿用了修仙界的规则来命名,就是显得不那么正派了而已。 反正消耗的灵力如牛毛般细小,黎白也就顺势继续了下去。 其他人惊叹地看着他一箭过去就是个大坑,没考虑后续环境的问题,倒是羡慕黎白实力的强硬。 再往后,他们就也续上了自己的攻击。 直到炮灰团灭,高一等级的魔兽出现,原本五个招式可以杀死的,需要五十个招式了。 一批人员消耗完毕,换了二批。 跑到要塞门口的漏网之鱼们,被早就等在这里的近战人士一齐攻击。 黎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垂眸看了看城墙底下。 他们配合默契,五人一组,出招有先后,还针对着魔兽的弱点,效果倒是不错。 黎白捻了捻手指。他也想下去,试试剑招。 刚有这个念头,他就猛地抬头望向远方。 那是一个深厚凝重的气息,属于强者的威压。 “是王者!有王者出现了!” “怪不得魔兽潮会突然到来!” “十二级魔兽蜕变成为王者,它或许已经懂得了利用魔法!” “城主呢!主教呢!奥特雷的大魔导师在哪里!” 一群人惊咋起来,声音里是无法隐藏的惶恐。 黎白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轻盈地跃上前方的城墙,在周围人的疑惑中飞身而下。 “你会死的!” “不要!” “天啊!” 他们慌忙上前两步往要塞外看去,黎白的衣裳猎猎作响,宽大的袖子在空中飞扬,于空中一点,便再度跃起。 似是累了,又或者是觉得有趣,黎白再一次落下的时候,没有停滞和改变方向,直勾勾地朝地上而去。 那是地面,有着数不清的庞大魔兽。 它们用爪子、蹄子,就能将一个生灵踩成肉沫,不复存在。 “啊!不要!” “天啊这是发生了什么!” “我的神——诶?” 最后的尾音没发出来,硬生生被拔高了一个调。 黎白踩到了某个黑色兽类的肩背之上,脚尖轻点,随即跃了起来,有着长鼻子的魔兽甩过来攻击他,黎白两手空空,并不攻击,只抬脚踩去。 这长鼻子便如刚才被他踏过的那只,蓦地趴倒在了地上。 一脚一只,不躲不让,一路往前。 留下的,是一条被踩趴下的道路。 “神啊!这是魔导师吗?不!是大魔导师!” “才不!肯定是圣魔导师!” “我也觉得是圣——妈妈他拔剑了!那把剑!” “原来是圣剑士吗?!!!” 黎白来到了boss面前,这东西长得跟他之前玩游戏的时候遇到的boss都差不多。 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虽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但还是一家人。 黎白提剑,剑尖指向前方的巨大魔兽,浅白色灵力覆于剑身,漾起来了火焰般的状态,将剑包裹其内。 他起势,捏诀,挽剑,斜劈向前,剑招带着灵力和剑气,融了凑过来的光团,不似之前的缓慢,飞速吸收变化。 一道风,成了一排浪,洒落了无数水滴,砸在boss身上。 “哞嗷——”怒吼痛呼声响起。 黎白脚下不停,踩到另一只魔兽身上,换了方位。 他本想用清风剑,但想了想,换了游戏的招式——落英缤纷。 剑招带起漫天花瓣,瞬间飘落,一瓣就是一把剑,一剑就是一个伤痕。 绵绵密密,无有疏漏。 恍若下了一场花雨——刀子的那种——尤其是混合了魔法光团,花瓣最后变成了粉色,显得格外浪漫。 樱花雨下的白衣少年,手持利剑,眼神淡然。 脚下踩着的是黑乎坚硬的魔兽尸体,苍凉壮阔,残忍温柔,兼具。 可惜,看到这一幕的,没一个有少女心。 相比刚才的箭矢,清风剑于黎白而言更加熟悉,动作更加的潇洒,带给人的震撼也更加的深。 “多利你给我一拳,我好像在做梦。” “我的太阳神啊这是个真人?” “他不会是教廷的人吧?大主教隐藏起来的圣子吗?” “这哪里是圣剑士!这分明就是剑神!我想拜他为师!” 这大概是他们遇到的最刺激的一次魔兽潮攻击了,不仅来势汹汹毫无预兆,还有王者级别的魔兽指挥。 本以为要损失惨重,没想到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一个人,他不仅是一个大魔导师,还可能是一个剑神。 反正兼修,一箭破四级魔兽,一剑灭王者,实力逆天。 也许在这个年轻稚嫩的外表下,是一个百年的身体,修炼了某种魔法来遮盖罢了。 他们这般猜测。 · 黎白由于出色的表现,一战扬名。 他对于魔兽没有什么需求,原本大家默认都是他的,黎白可以随意挑选。但被拒绝了。 主要是这里的东西他用着也不顺手,而且自己不是炼器的,这得找六师兄。 不过意思意思还是挑了牙齿指甲,留着等回头给风归。 打扫战场很是麻烦,好在人数众多,这会儿也不强调魔法能力的强弱了,清洁咒是最初就学会的东西,魔法学徒来这里都可以帮忙。 结束之后没多久,宴会就开起来了,黎白被人亲切又尊敬地请到了首座,受到了城主的青睐。 他想问黎白到底是剑士还是魔法师,但没得到答案,被黎白含糊过去了。 于是,城主就觉得是他不愿意回答,没逼问,识趣地换了话题。 侄子曾经拉风地出现,他手下狗腿子还甩了黎白一鞭子,他自己更是直接挥剑向黎白脑袋上砍去,结果反被教训。 经历了那要塞城门一战,侄子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差点啊!要是魔兽潮再晚一点来,自己可能就是他手下亡魂之一了! 毕竟对自己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侄子深知,被人如此挑衅,自己一定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去反抗——包括但不限于护卫队和分殿里的魔导师。 他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地抿了口。 再看一眼坐在城主不远处的黎白,侄子哆嗦了一下,大口地干了这杯酒,给自己压惊。 不配有名字的侄子提心吊胆一天一夜,发现现今成为了关注焦点的黎白,并不打算找他的麻烦。 这就很让人开心了。 · 奥特雷要塞的传送阵还是当初教廷派人来设立的。 在一些大城市里,教廷都有分殿,少数很有钱的地方,大主教派人来绘制了魔法阵,用来传送。 就是很贵。 不过这个有一点好处,分殿出事需要支援的时候,只要联系了主殿,他们就能直接把人传送至此。 方便快捷,机动性很高。 但平日里的维护太麻烦了,总是空置着也浪费,便开了权限,对外可用。 “这个传送阵最远可以到利特尔城,中间也有不少城市。”被城主派来的多蒙热情地跟黎白介绍。 多蒙:“黎……白,对不起这个名字我还是有些绕口。白,请问您是要到哪里去呢?” 黎白好奇地看着这里。 分殿是教堂,占地面积宽阔,建筑风格与外面的民居和街道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造型十分突出,有着庞大又厚厚的圆形穹顶,内部装饰奢华。 传送阵的院子被单独辟了出来,如果想要进入教堂,还需要换到大门才行,这边的小门是不给人进出的。 传送阵很庞大,足够十个人一起站进中央。里圈有一个圆形,在这个小圈以外是不允许被踩的。 “不然会直接将人杀死,只有中央部位,才可以达到传送的效果。”多蒙说道。 黎白点点头。懂了。 性价比不高,除非是有钱人或者有急事,否则用传送阵是很浪费的。 商队宁愿穿过黑沙平原,也不愿意掏钱用传送阵。 多蒙:“白,你是要去哪里?” 昨夜跟城主说好了,黎白不要其他的东西,只提出了想通过传送阵到教廷那里去。 ——他没钱,恰好这一次可以提要求,不用白不用。 这是小事,城主一口应下,点了多蒙第二日带着黎白去教堂。 尽管城主很想让黎白留下,但是他也知道,这样的人才是不可能一直待在奥特雷要塞这样的边陲之地。 雷斯利将地图和教廷的信息给了黎白,但其实没有多大的用处。 他只是说,教廷尊奉太阳神,大主教是被神认可的人,他的魔法不单纯是魔法,更具有神力。 那是天底下任何人都无法匹敌的力量。 “白,你知道吗?你的剑招虽然厉害,但却伤害不到大主教分毫。”雷斯利跟黎白说道。 “尊奉魔神的人,曾经袭击大主教,哪怕是豁出了性命,连大主教的衣角都未沾到。那是神的光辉,是被太阳神选中的天之子。” “教廷没有教皇,曾经是有的,后来没有了。因为太阳神出现了,他降下了属于神的光辉,选中了他的子民,大主教便成为了大主教。” “每一任大主教,都是神亲自选择的,他们都有神力。” 骑士团是教廷的一个战力军团,是选了又选才能进入的地方。他们秉承神的旨意,处罚异教徒,尤其是魔神的教徒。 反正这里的关系很乱,一切都很乱。黎白对此评价道。 可跟他无关。如果不是白骨海的巫师召唤,他根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既然来了,拿了人家的东西,是要完成对方的条件的。 黎白站在传送阵旁,朝着那露出穹顶的教堂望了一眼。 多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自以为知道了黎白的想法,笑着问他:“白,你如果想进去,也是可以的。” 黎白拒绝:“不必,我要去梵城。” 多蒙为难:“梵城离这儿太远了,你只能到利特尔城,再用那里的传送阵往北边去。” 黎白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其他地方的传送阵,也是这么贵吗?” 多蒙:“……是啊!更贵的。” 黎白沉默了一下,然后他说道:“我反悔了,你去跟城主说,我不仅要免费使用一次传送阵,我还要足以支撑我到达梵城的金币。” 金币,银币、铜币,是这里流行的货币。 之前还可以卖灵石赚钱,在这里他的东西又不适合,只能自己想办法。可是他不乐意工作。 不想加入冒险者工会,不想去猎杀魔兽,也不想陪那蠢少爷或小姐去探险。 他就想赶紧到梵城,找教廷的骑士团约架,将白骨海的仇给报了,消除怨气。 然后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里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就像是这个分殿,这边有一个大的传送者,教堂下面还有第二个传送阵。 大概也是狡兔三窟吧,就算外面的被破坏了,里面那个还是可以用的,不论是出现危险了逃生,又或者是偷摸传唤人过来,都是很方便的。 不过这样的事情,黎白并不想去管。 多蒙:“这倒是小事,城主给了我权利,我现在就能答应你。” 就是怕黎白临时有其他的要求,所以才派多蒙过来的。他本来就在城主那边担任着重要职位。 · 辗转到了梵城,已经是数日之后了。 中间遇到了想要抢劫的兽人,还碰见了不少在城市街道上讹诈的奇怪种族,也有欺骗黎白想要占便宜的人类。 ——这让黎白感到亲切。 想当年,自己下山历练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情形。 于是他开心热情地回馈了大家——一人一拳揍成了倒地不起。 梵城是教廷主殿所在之处,如果说奥特雷要塞还有城主可以压制分殿的人,那里还隶属于某个国家,那么,在这里,梵城就是教廷的。 没有国王,没有官员。 大主教是第一人,他的话语就是神的旨意。 整座城就是教堂的风格,高大、华丽,街道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脏乱差。 黎白站在这里,静静地观察路人。 传送阵离教堂很远,不时会有人出现,然后赶紧迈出来。下一刻,他们的动作大多是面朝着教堂的穹顶,跪下,参拜。 如黎白这样直接站在一边的人,反倒少见。 来回走动的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小声跟身边人说着什么,穿着都比较简单,但又不失奢华。 但一座城市,不可能没有贫穷,不可能没有乞丐。这里就是没有。 而且这里没有其他种族,只有人类。 “我们现在要去神殿,今天会有主教降福。” “我听说神父也在,今天太幸运了!” “想听大主教讲道,不知道此生是否会有这样的机会。” “如能一听,叫我立即死了都甘愿!啊!神的声音!” 他们兴高采烈,脸上满是虔诚。 听到这些话的黎白:“……” 干净无瑕充满神迹的地方啊,放在他们修仙界,是要被人嘲笑的。 而且,黎白仰望着那最大的一个穹顶,圆形顶,涂着天蓝色的颜料,渗着黑色的模样。 黎白:“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 没有天道,有神,混乱,没有规则,充斥着厮杀。根据雷斯利的介绍,千百年了,都是这个样子。 第41章 揍所谓的神 四 骑士团从永望海撤回, 带回了白骨海的东西。 大主教很是喜悦,收了以后, 就宣布要去聆听神谕, 已经多日不曾出现了。 骑士团的一队人完成了任务,拥有了长达半月的休息时间, 在梵城离逍遥自在。 黎白用剩余的金币在这里租了一间屋子,老板以为他是来参加数日后的光明节,很是热情。 尽管黎白不像是教徒, 但能到梵城来的, 都是被太阳神喜爱的孩子, 老板并不歧视。 老板在店里嘟囔:“大主教在与神对话,不知道能否来得及参加光明节, 哎, 还想带着我的孩子去请大主教降福。若是有幸能聆听大主教的讲道传教,那就更好了。” 所以街道上的人才会那么的多。 黎白跟老板唠嗑, 顺便打听关于骑士团的事情。 说起这个,他就很是兴奋了。 “骑士团的乔迪·伦纳德又立功了!天啊!主教亲自给他的圣水!那日,大家亲眼看到神辉降下!” “如果我的孩子能成长为那样的人, 就好了。” “前几日才回来的骑士团?哦哦哦对啊,就是乔迪·伦纳德带队的啊!他们去扫清了魔神领地的怪物,还了世界的安宁!” “天啊!为什么这里要有那样多野蛮的生灵!兽人粗鲁发狂,矮人笨拙,地精丑陋,精灵虽然美丽却高傲冷漠, 他们居然还是自然的宠儿!” “要我说,只有人类,才是主宰。” “哦对不起,客人,这个涉及到每个人的理念了。很抱歉我说出来了,如果跟你的不一样,还请包涵。” “太阳神给予我们生存的基础,给我们光明,护佑我们。乔迪·伦纳德团长将会成为紫衣主教,未来会是下一任大主教的左膀右臂。” “虽然我不清楚他们前些日子又去哪里执行的任务,但我知道,他们必定拼尽全力,一切为了我们这些教徒。” “啊,真是让人感动!” 长篇大论下来,一多半都是在感谢大主教和太阳神,听得人头疼。 黎白:“魔神?” 老板对这个词很敏感,他感恩的心收了收,没听到黎白的问题,就瞬间变了脸色,发表自己的看法。 “哼!那是恶魔!是他创造了地精矮人还有那些可恶的魔兽!是他将贪婪嫉妒仇恨暴怒洒向了我们!” “魔神是黑暗的!是阴暗诡谲的!” “如果不是太阳神压制了他,我们现在必定处于炼狱中!” 黎白:“压制?” 老板点头:“对啊!千百年前,虽然我还未降生,但这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太阳神与魔神一战,天地变色,最后太阳神战胜了魔神,还了我们一个光明。” 他理所当然:“不然我们现在又怎么会生活得这么美好呢?” 老板说得真诚,他也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但黎白知道,不是这样的。梵城才是与这个世界哪里都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只有人类,没有肮脏丑陋,他们只会笑只会感恩,他们会忏悔自己那一丝丝嫉妒和不甘。 他们崇拜着太阳神,满心都是大主教,教廷传出来的才是最正确最美好的。 没有厮杀,没有欺骗,没有欺凌。 太虚假了。黎白想道。就连凌苍派,都会因为一件事情而吵架打架,长老们也是有看不顺眼的,两人对峙互相扯后腿,生气的话,炼丹的还会不给发福利。 那个什么乔迪·伦纳德,应该就是在白骨海作孽的人。老板说他去捍卫世界和平消除危险了,那这对外的形象工程做得还挺不错哦! ——黎白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上一个世界湛彦跟他的吐槽。 挪到这里来用,还挺合适的。 · 乔迪·伦纳德带着自己的亲卫小队,一行人通过传送阵到了永望海边界——并非是奥特雷要塞里的——然后乘着飞翔魔兽,到了白骨海一族的地盘。 他们凭借着强大的力量,很顺利地拿到了大主教要的东西。 那是一枚白色的骨头,藏在山洞里,在最崎岖和狭窄的地方。 没有询问,没有威胁,骑士团的人到了之后就展开了杀戮。白骨海族本来就不善争斗,一个小岛上就他们一族,远远比不过精锐装备的骑士团。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大主教的命令,我们只需要遵从,没有反驳。”他紧张地咽了口水。 “我们从不会反驳。” 黎白的剑搭在他的脖子上,对方跪在地上,仰望着闲适坐在椅子上的黎白。 “你在主城的所作所为,都是会被神看见的!”乔迪·伦纳德色厉内荏,“你不能挑战骑士团的权威!” 黎白将手里的骨瓷杯子放下,嗤笑道:“救你的神呢,我杀了你才会出现吗?” 言语间,他把剑往乔迪·伦纳德的脖子上送了送。 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乔迪·伦纳德立马怂了:“我的错我的错,是我出言不逊。” 黎白:“啧。” 在这样的嘲讽下,真正的骑士是应该立刻奋起反抗的。然而,乔迪·伦纳德只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你等着!明天我势必会全城搜捕你!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这种心思,小人都有。黎白不用看都知道。 一剑了结此人,黎白没给他眼神,直接离开了这里。 乔迪·伦纳德正在幻想明日清晨要怎样号召全城来抓捕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人,刚起了个念头,就倒在了地上。 死去的最后一眼,是流在地毯上的自己的血。 鲜红、刺目、腥臭。 · 与乔迪·伦纳德的简单交手,让黎白明白了自己的实力。 一招即败,不过如此。 如果骑士团都是这样的程度,那不足为惧。只是有点太弱了,为什么会将白骨海人屠杀殆尽呢? 黎白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不太能对得上啊? · 光明节前夕。 黎白翻进了主殿,也就是教廷的神殿。 一路闪躲,悄悄摸摸,想探一探大主教的虚实,从而决定要怎么对这个人动手。 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发现了。 黎白:“……” 大主教握着权杖,摆出一副神棍的姿态:“我在这里,等你许久了。” 真巧,殿门大开,翻过墙就是站在屋子正中央的你,那可不就是等我呢么。 黎白不再顾忌脚步,恢复了闲散状态。 大主教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从哪里来。” 黎白:“哦。” 大主教:“……”有那么些微的尴尬。 黎白朝他的方向走去,上下地打量他,眉头微微皱起。 大主教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是不妨碍自己的嘚瑟:“白骨海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黎白连个回应都没给他。 大主教欣赏地看着黎白,眼神里满是神奇新鲜和赞叹 他:“召唤来的异界之人,你那边,是什么模样?是否有我们这里,这般的美好?” 黎白掏掏耳朵:“哈?你说什么?” 这态度未免太过不敬,大主教眼中多了一丝愠怒,但随即自我化解了。 大主教:“我知道,是无知让你无畏。孩子啊……” 他叨叨着准备传教,黎白手往脖子后一伸,直接拔·出来清风剑,朝着大主教就攻了过去。 黎白速度太快,这人猝不及防,剑穿透他的胸口,大主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那手。 “你……” 黎白:“我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也是个弱渣。” 大主教抬起头:“你……” 黎白:“哦,我敢,我捅了,你要死了,没错,你没看错,也没感受错。” 大主教:“……” 本来就气,现在更气了。他一口血喷了出去。 黎白早有防备,在他动作之前就拔了剑往一边站去,远离了被扫射的范围。 权杖还没使用,神力还没展示,从未遭到侵害的身体,就这样地被简单一剑捅了个对穿。 大主教难以相信,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他是被太阳神降下神力照拂的人,他是不死者,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怎么会……怎么会…… 死亡过程有点缓慢,大主教的意识尚未抽离,他震惊地望着黎白,魔力在身体里运转,试图去修补那被损伤的地方。 黎白瞧见了,笑了笑:“白骨海的大巫师——你们应该是这样叫的,她用了整个族群的鲜血和灵魂来诅咒,并将它送给了我。” 大主教想起了什么:“她……” 黎白:“对,划破世界屏障的时候,她揪了点你们这个世界外围的东西,结合着诅咒,融在了一起。” 大主教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反而在自己的努力下,迅速扩大,逐渐泛黑,最终成了一个滴着黑血的大洞。 黎白在这里踱步,他看着这一处高大的穹顶,上面画了一个金灿灿的神像,眼睛朝着地上看来,就像是一个真人,活灵活现。 黎白:“我一直在想,你们这里为什么会如此混乱,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大主教还在用自己的神力负隅顽抗,希望能撑下去。 黎白的手动了动:“杀人夺宝,我见得多了;灭门夺宝,我也见过。但划定一个城池,吹嘘自己的美好,我却是觉得有趣。” “尤其是,你们这个遍布阵法的梵城!” 他说着这话,提剑在上方猛然划出交叉的两道。烈烈罡风自清风剑始,呼啸着向穹顶扑去,对准的是那双眼睛。 黎白使出这招,疾速后退,直到门外才停下。 “轰——” 罡风与穹顶壁画碰撞,那眼睛里蓦地闪出金色的光芒,与其对抗,最终发出轰然一声,消弭了黎白的灵力。 殿内金光存续片刻,然后消失。 大主教在这金光之中痛苦难耐。 黎白:“我就说,没有天道的地方,总是有古怪的。” 大主教:“啊——”他头顶一巨大光束落下,仰天呐喊,声音悲惨。 待结束,这人正视前方,眨眼间,瞳孔换作了金色。 虽然还是原本的大主教的模样,整个人气质却变了。 他玩味地笑着:“吾不知,你竟如此有趣。” 黎白:“嗤——上一次说我有趣的人,坟头草三米高了。” 神眯了眯眼:“凡人,你过于放肆了。” 这倒是新奇,还是第一次有东西喊自己作“凡人”,黎白来了兴致。 “你是个什么?魔神?被侵蚀的太阳神?还是什么其他的邪神?” 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这位金光闪闪的神的真面孔,对方嘴角的笑收了起来。 奇怪东西冷冽道:“你怎么知道?” 黎白:“你猜?” 奇怪东西:“……” 黎白:“但凡是个正道的,天下就不可能千百年后还是这么乱。也不对,应该说是,更乱了。魔神和太阳神的战争,结束后,魔神被压制。你看,这样的一个传说,是不是太虎头蛇尾了?” 黎白微笑:“你就不能说,魔神赶走了太阳神,取代了他的神位,却在后续的日子里,发现没有对方,自己也在日渐虚弱。” 魔神:“你……” 黎白:“但你找不到他了,你急了。那枚白骨海的骨头,不是什么异界的召唤,是太阳神的吧?” 魔兽愤怒一击:“你知道的太多了!” 黎白灵巧躲开:“别模拟了,黑色就黑色嘛!多好看!” 他打斗的时候其实不爱说话的,但是这个对手太渣了,迄今为止,这神都没发现自己的不对劲,让黎白真是叹为观止。 魔神:“没人能限制我!” 黎白:“我可以啊!” 魔神:“我可以到其他的世界去!” 黎白划出一剑:“你不行,你被限制了!” 魔神:“……我杀了你!” 装了这么久的太阳神,他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削弱了真正的力量。两者本来就是相对的,你争我打,互成彼此。 黎白躲闪极快,出招又迅猛,每一次都能让对方打空,自己又直接打到了魔神,造成了伤害。 魔神越来越急,也更气黎白居然没受一点伤。 “怎么可能?!”他震惊。 黎白落在了地上,与魔神四目相对,他轻点了点地面:“你在太阳神的地盘跟我打,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魔神:“什么?” 黎白提肘,半侧身:“我是说,你在太阳神的地盘,跟我,这个被太阳神帮助的人,对打,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话音落,早在奥特雷要塞使出来的招数完成,落在了魔神身上。 落英缤纷,化成碎片的灵力,清风剑的清风,还有被这个世界加强的魔法,以及,附上去的金光。 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了魔神,早在接近他之前,就有网格状的金线从地上飞起,四面来袭,围住了魔神。 黎白:“没意思。” 打个架还有外援,真烦。 他松了手,清风剑自动归位,凝回了他身上。 两个神的争斗,你来我往的试探,种族虽多却蛮横血腥,大概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吧。 怪不得他在这里分明不能修炼,打斗时候效果却很厉害。 “还以为我又精进了不少呢!”黎白嘟嘟囔囔的,有点委屈。 白高兴了。 · 大主教死亡,“神力”收回,“神的光辉”收回,被伪装的变成了原本的模样,金光成了黑色。 太阳神的归位昭告了这个世界,升起的太阳愈加夺目,鸟雀叽喳唱起了赞歌,温和的神辉落在了所有生灵的身上。 光明节,照耀了整个大陆,不仅限于梵城。 新的主教被选定,骑士团被清洗,有罪者降下神罚,忏悔者关押牢狱……秩序重新被规整。 永望海某处,火山口,黑色的土壤下,白骨上,发了芽,开了花。 静待来年春天。 第42章 末日绝望微亮 一 玫瑰星系, 46亿年前太阳星云诞生了一颗星球。亿万年的演化,冥古宙、原生代……第四纪, 人类出现。 灵翼星成为了上百万种生物的家园, 是其科技水平之下,已知的唯一存在生命的天体。 X0xx年, 彗星撞击灵翼星,引发了一次震惊世人的大爆炸,其产生的能量相当于1500万吨左右的TNT·炸·药。 陨石带来的不仅仅是爆炸、火灾、碳十四含量的增高, 引发了地质变化以后, 各大陆上的国家, 纷纷派人到这块无主之地调研科考。 灵翼星开始了变化。 起初,是温室效应;后来, 是海啸、气温极端变化;再后来, 是千万年前冰封的细菌病毒融化散播;最后,是陨石带来的无形病菌与这个世界的融合。 末日, 开始了。 · 末日第三年。 “杀不死!砍不断!血肉掉在地上还能在十天后成长为一个新的怪物!你让我们怎么有希望!我没有希望!” 一声尖利的哭嚎声响起,一个男人崩溃地坐在了地上。 他面前是一个淡定擦着匕首的女人,脸上多了两道疤痕, 皮肤粗糙了很多,再也不复曾经做演员时候的精致美丽。 却有着一股独特的飒爽。 魏薇冷冷道:“三年都过来了,绝境已经过去了。” 男人:“过不去的,过不去的!还不如都去死了!还不如都去死了!” 魏薇嘴角一丝嘲讽:“那你就去死啊。” 男人一愣:“你……” 魏薇:“陈伟,说实话,我早就烦你了。小姑娘还知道在基地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只有你,四肢健全,瘫在那里就等着我找物资回来。你活着有什么用呢?” 陈伟:“我……” 魏薇:“对,你爸当初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找到了你,养了你两年。搜寻小队你不去,开垦小队你不去,技术人才你还不够格,扫大街你总会了吧?” 她探身过去,直视陈伟:“怨天怨地,活着浪费粮食,你当我记着这份恩情能到什么时候?” 陈伟突然慌了:“薇姐、薇姐!薇姐你不能抛下我啊!” 他试图去拽魏薇的裤脚,被对方一脚踹开。 魏薇:“这一次带你出来,很简单,我要离开这里去北方基地,你如果没办法跟上,我不会再对你负责。” 她叹了口气,难得露出这副模样:“陈伟,没有人能依靠他人一辈子,尤其是在这样混乱不堪的年代。” 是啊,没人能这样。 就连魏薇死命拉扯陈伟这件事,她所遇到的所有人,都很是不解。 春季,随着杨絮柳絮一起飘来的,不只是鼻炎过敏,还有那摸不清楚又躲避不了的丧尸病毒。 人类疾速变异,猫狗后来紧急跟上,再延伸到其他生物,最后连植物都变了。 来自外太空的病毒,无法被探查分析的病毒,作用过程不明,解毒方式不明,抵抗能力不明。 一切都是未知。 灵翼星80亿人口,迅速缩水到五亿三千万,三年后,各大陆建立了军方基地,除此之外还有行政基地。 北方基地——宁洲唯一的一个大型军方基地,也是所有人寄托了希望的地方。 魏薇看着天空,它依旧蔚蓝。 但是地面已经不再是以往的模样了,破败、废墟、危险、死亡、疟疾……人间炼狱。 魏薇看着自己的手,这些年来,早已长了厚厚的茧子:“我本来是一个演员,现在是一个小队长。陈伟,你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也不愿意去努力。” 周遭是被她杀死的丧失怪物,有早已死去又变异的人,有奇形怪状早就分不清是什么生物的动物,还有被砍了枝条却依旧活蹦乱跳的植物。 她手下有三人点燃了这些暂时丧失战斗力的异化生物,正如陈伟所说的,杀不死,砍不断,一块血肉十天后又是一个新型怪物,让人无比绝望。 所以只能烧成灰烬。 “薇姐,火草用完了,得再去找。”一人走来,脸色不太好看。 变异的一种草,只有它能够产生把丧尸和怪物彻底烧毁的火苗。这东西严格来说,并不是火,火焰是冰蓝色的,跟正常的火很像。 但是没有温度。 不烧正常人,不烧正常生物,也不会引起火灾。 只有被感染变异了的东西——任何含有这中末世病毒的东西——一点就着,不死不灭。 就像是,这草变异只是为了给人类活下去的一个渺小希望似的。 魏薇沉默了一下,片刻后,她道:“等走的时候,拐到深渊的边界,去找一找,尽量多采一些。” 干了也能储存,效果没什么差别。 这人叹气:“好。” 其实现在来说,丧化生物反而不是最让人害怕的东西,没有希望才是。 点燃一株火草,它燎到了丧化生物,片刻后就会燃起大火。凄厉的嚎叫声中,不一会儿就能将丧化生物烧成灰烬。 如果是一大群来攻击的话,那更好。一株草,只要一只乱跑烧到了另外的身上,那就不用麻烦了,它们自己就会把自己烧死。 可惜的是,必须要引燃之后扔到丧化生物身上,确保它们被烧着,否则,是没有用处的。 这东西还是被意外发现的,就像是不知道什么人吃了第一只螃蟹,谁拿草去烧怪物,也不得而知。 等到相关部门缓过神来,迅速应对,阻止了军队消灭丧尸。也给了大家这一年多的安宁。 可惜,除了被感染的人类,还多的是其他生物。 魏薇叹了口气。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丧尸能被消灭,亿万人口到了现在,少了一个位数,可是,单单是昆虫类,丧化之后就已经够大家头疼了。 魏薇转身,随意地挥了挥手:“把他带回去,送到基地我们就走。” 手下们齐声道:“好嘞!” 他们也早就对陈伟看不顺眼了,在这样的时代,如果不是薇姐心里还记着那份被人救助的恩情,谁会管陈伟去死啊? 陈伟被人抓着胳膊,却仿佛有人拿枪指着他似的,大声喊叫:“薇姐!薇姐你不能这样!我爸救了你!他让你照顾我!他让你照顾我的!” 刘二直接给了他一拳,恶狠狠道:“闭嘴吧你!薇姐要不是考虑到你爹,早特么把你扔在深渊了!还照顾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这恩情早就还完了!” 陈伟害怕又强撑着:“那是命!我爸救了她的命!她就应该照顾我一辈子!” 彭武截懒得搭理他,直接踹了他一脚,这力气极大,差点让他栽地上。 刘二回头抱怨:“你动手的时候能不能先说一下?我这都要被带歪了!” 彭武截冷漠:“哦。” · 北方基地离这里不远,六百多公里,顺利的话不到十个小时就能抵达。 不顺利的话……那得看有多不顺利了。 魏薇的离去遭到了挽留,但基地这边的人眼看着对方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再说,只是祝愿她平安。 陈伟被留在了这里,他们在这里待了不到两年,也算是有一个小小的落脚处。只不过,以前魏薇会把自己的东西分给他,等到她走了,这人就只能靠自己了。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活下去,但不乏有陈伟这样的人,胆小怯懦,只会抱怨和绝望,不去改变不去努力。因为有依靠,所以不思进取。 魏薇的小队加上她,一共有六个人,都是没了念想的。原本还有亲人,这三年也陆续没了。 去北方基地,只是想去看看,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末日被解决。 刘二开着车,他们有两辆,魏薇在前方这个车子上。 刘二:“大爷的,这破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洛空懒洋洋道:“梦里吧。” 刘二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骂道:“你说话不能吉庆点儿啊!” 他们朝着深渊而去,这里原本是某一次地震过后留下的裂隙,后来逐渐有了植被生物。 科学家来此,想看看这深渊里面到底有什么,是否直通地核。 可惜,还没解决呢,末日就来了。这里成为了疯狂变异的地方,深处无人敢进。 · 黎白把剑收回去,地上的人抽搐了片刻,血慢慢地洇湿了地面,一切再归寂静。 一人高的草,把他淹没进了这个地方。 黎白低头看看地上这群人,全是死尸,还有奇怪昆虫的触角口器。里面已经有了被害人和加害人。 ——也就是说,落地就完成了任务。 黎白:“……” 刚到这里就解决了本次目标,现在要怎么办,直接回去吗?还是在这儿停留一段时间? 急,在线等。 他到这里是因为有人死了,对方的遗言就是报仇,恰好那仇人就在旁边,黎白顺手就给砍了。 这里没有法律,没有规定,没有天道,没有和平。 比之前的世界还要混乱。 在他到这个世界之前,在这个世界的外面,黎白就发现了,全是乱流,没有一丝一毫的规律可言。 要不是他命大,就交待在外面了。 黎白敲了敲三千界:“师兄,我怀疑你想杀人灭口,并且我已经有了证据。” 风归在另一边笑:“要不要我把你刚才的狗爬样子引出来,在凌苍派开放展览?” 黎白:“!!!” 淦!这个师兄不能要了! 再丑那不还是因为你吗! 黎白一个生气,就把三千界收回去了。 另一边的风归:“哈哈哈哈哈哈!” 魏薇他们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黎白站在一地尸体中,懵逼望天。 第43章 末日绝望微亮 二 黎白也不是很懵逼, 他就是很忧郁。 这里比其他地方都特殊,待一会儿也不错, 说不定可以看看有什么感悟。 魏薇他们的车子还没到这里的时候, 黎白就感知到了有人过来。车子这种东西,他早就知道是什么了。 于是顺便也换了套利索的衣服。 结果在看到这些人装扮的时候, 黎白默了。 唔,不流行短袖了吗? 确实不流行了,现在天气也不多热, 出门的小队都是多裹几层的, 哪儿会故意把皮肤露出来, 万一被什么给抓了一下,那多冒险啊? 魏薇几人也愣住了。 这儿怎么会有这么简单一个人在?看着年岁不大, 像是大学生, 不过都这会儿了,除了北方基地, 也没学校可以读了。 独身一身来深渊边缘,此处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但是偶有其他人过来, 遇到歹人就不太好了。 刚想到这里,她鼻子动了动,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魏薇:……好吧,这是已经遇到了。还想着丧化植物也不好对付呢,结果人都死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并没有朝着黎白过去, 而是向再前边。 还是觉得不对,她转身,阳光略微有点刺眼。 魏薇手搭在眼睛上方,问黎白:“哎,小兄弟,你把尸体处理了吗?没有丧化的吧?” 黎白:“???”对不起我不太懂你们这个世界的情况…… 魏薇也就是出于担心,这才多问了一句。 刘二斜瞥着眼睛看黎白,心里很不爽。他倒不是不待见这个陌生人,而是觉得薇姐又滥好心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这么照顾人呢?就这样一个路边遇见的,她都问这问那,敢一个人出来,还到了这种地方的人,又是什么小角色吗? 不就是看着年纪小又长得好看嘛!指不定手下杀了多少人呢,哪儿用得着你操心啊? 但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刘二可没这个胆子埋怨他薇姐。再说了,当初要不是薇姐滥好心,自己也早就没了。 刘二:哎……算了。 他内心戏份很足,在场的其他人却没一个在乎刘二的。 魏薇其实就随口一问,她没想到黎白会是这样的表情。 “……,”魏薇道,“不是,你不知道要怎么做?” 黎白无辜脸:“不知道啊!” 魏薇:“你监护人呢?伙伴呢?队友呢?你怎么出来的啊?” 在黎白一连三问都摇头的情况下,魏薇最终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黎白:“……就,走出来的。”真相是我飞下来的。 魏薇:“……” 她转身看看自己的弟兄,试图寻找答案:我是疯了还是做梦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存在这样的人? 刘二耸肩,彭武截沉默,洛空摇摇脑袋,赵达摊了摊手,看车子的齐珊珊瞧不见影子,没有反应。 魏薇叹了口气发,复又转向黎白,朝他那边走了几步,顺便解释道:“植物也能感染人,就算是尸体,但凡留下一块血肉,后续都指不定会变成丧尸,还是要火化了。这知识没人教你吗?” 黎白听到这话,低着头看了看地上趴着的一人。委托者并未告知这些内容。 他摇摇头,看着魏薇:“没有啊,我刚刚才到这里的,之前都不在。” 魏薇眯着眼睛:“你早先没遇到过?” 黎白:“没有。” 魏薇:“……哪个没人烟的地方钻出来的?没遇到变异植物或者变异动物吗?” 黎白想了想:“有啊,砍死了。” 魏薇深吸一口气,这人看着挺机灵,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傻呢?能活到现在也是运气吧? “你家里人呢?”她问。 黎白:“不在了。”反正不在这儿。 这种事情很常见,魏薇不多问,她摸出兜里的打火机,嘱咐黎白:“以后遇到这种,要直接烧了,但是不能引起火灾,不然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 还得把尸体都找一个空地给烧了,不然就得把这一圈的杂草给拔了,要不轰轰烈烈烧过去,这一片正常的植物都得玩完。 她挥挥手,刘二几人见状走了过来。 魏薇:“搬去外面的空地上吧,路上那片没杂草的地方,烧了先。汽油还有吧?” 刘二有点心疼:“这么浪费啊?” 魏薇瞪了他一眼:“回头再变丧尸了,不还是给人添麻烦?懂点事儿行不行?” 总有人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是这三年来的无数经验告诉他们,只要你这样做,那么最后倒霉的说不定还是你自己。 原先为了钱、权、名、利,无数人争斗一生,更有各种勾心斗角的事情,洲国与洲国之间也满是阴谋。现今,人类倒真的实现了命运共同体。 宁洲还算好的,政府反应和手段都快捷有效,稳固下来虽然花了不少的时间和代价,但总归有了一段喘息的时间。 其他地方……混乱太久了,死伤无数,经济发达区域还好,贫困落后的洲惨不忍睹。 刘二被说了一通,没生魏薇的气,但他白了站在不远处的黎白一眼。 然后认命地拖着尸体往那处石头块的地方走。 黎白接收了这枚白眼,并且怡然自得地看着不认识的陌生人辛勤工作。 魏薇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年轻人就觉得喜欢,忍不住想多问两句,生怕他吃了亏倒了霉。 “你之前在哪里住的?基地那边没见过你。”她走到黎白面前。 样貌过于出色了,如果是在这处基地里生活的人,她肯定会知道的。 黎白眨眨眼,决定编瞎话:“我在山上住的,我自己,东西吃完了跑下来,没想到遇到了这些。” 有这样的可能性,毕竟地大物博,山上盖个地窖就能存储不少的粮食,水又不缺,算下来倒是比城市里安全。 只不过…… 魏薇问:“没遇到过丧化生物吗?变异的动物,或者是什么植物?” 黎白淡定道:“有啊,砍了。” 魏薇:“……”那我还真的是小瞧你了啊! 她换了个话题,看看地上这些人:“你杀的?还是路过?” 不知不觉间,黎白说什么她都信了。 黎白:“有一个是我杀的,另外的是他们自相残杀。” 魏薇眼尖地看到了尸体上的伤口,确实,大多数是差不多的,只有被黎白点出来的那一个,似乎是被细窄的兵器戳穿的。 眨眨眼,魏薇突然醒悟,她抬头看着黎白,隐隐间的莫名压力让魏薇只能不自在地选择忽略。 “你用的什么武器?冷兵器?” 黎白在思考,自己是随便溜达一下,还是找个借口跟上面前这几人,在这个世界多待一些时间。 说不准还能摸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就是……看他们的样子,好像都没什么超能力,那他要是突然间手里多了东西,是不是还得解释一下? 要不不跟吧?随便找人问一问? 没等到答案的魏薇:“嗯?” 黎白手摸向身后,随手在腰间划了一下,再伸到前面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把纯黑色的匕首。 “这个,兵器。” 很细长的匕首,通身黝黑,没有反光,鞘上花纹是凹槽,大概是随手雕了两笔,不多讲究。 ——风归无聊时候的产出。 见对方感兴趣,黎白想了想,递给了魏薇。 魏薇视线往上:“怎么?” 黎白:“我送你,你接下来一段时间,能带上我吗?” 他能感觉的出来,这个女人是一个性格和人品都不错的人,起码很善良。 刘二听见了,连忙道:“哎哎哎!小子,你得寸进尺了啊!” 虽然车子上位置很够,但那也不想多一个这样的人啊! 黎白压根没理她,拉过魏薇的手,将匕首放在了她手上,态度强硬。 “吃的喝的我都有,你带着我一段时间就行,这东西好用的,不亏。” 触手冰冷,像是要寒到心里去。片刻后,又似乎是错觉,手里只是一般铁器的温度。 魏薇下意识拔了出来,刀身也是黑色,刀刃锋利,明明是在阳光下,却没有丝毫的反光。 冷兵器耐用,这个看上去可能比她现有的一些都要好。 在她犹豫之间,黎白转身跑向了身后的草丛,弯腰假装拿东西,实际上是多了个背包出来,还是曾经在某个世界里逛街买的。 没想到这会儿还能用到。 他直起身子的时候顺便背了起来,再走回魏薇面前,就真的像是一个去上学的大学生了。 魏薇:“……”有一种岁月静好,这人背包客出门穷游的感觉。 黎白:“嗯?” 魏薇轻咳了下:“那个,我们接下来要去北方基地。” 黎白:“好啊!”虽然不懂是哪里,但去哪里都行。 魏薇又道:“临近有一个宿城基地,虽然不是最大的基地,却也算是个落脚的地方,还有军队驻扎。你可能更适合那里。” 她一点都不瞒黎白:“去北方基地的路上,并不安宁,我无法保障你的安全。” 北方基地集结了全洲的力量,顶尖人才全部在那里,所有的资源倾斜,只求早日找到解决末日的办法。 宿城基地里有军队,但远远比不上北方基地,那里才是严格管理的军区基地。 “没有目标是很难活下去的,我去北方,也是想早点看见曙光到来。其实现在也能活着,但太黑暗了。” 原本可以自由奔跑,现在只能在拥挤的基地里缓慢行走; 原本可以郊区野餐,现在只能瑟缩在一个角落啃着救济餐; 原本可以追寻梦想,现在只能为了活着而坚持向前。 有人还充满希望,更多人早已经没有了心中的那把火。 在宿城,凭借个人的力量,可能活得不是太好,但总不缺那一口水、一口饭,勉强能活下去。 可魏薇想多走走,看一看未来。 她踩了踩地面,跟黎白说道:“这颗星球存在得太久,我们只不过是它生命的过客罢了,就像是蜉蝣一般,再漫长的人类历史,于这亿万年来说,都只是朝生夕死,眨眼间。” 黎白:“眨眼间么……” 魏薇扬起笑脸:“但你不一样,你眼里还有光,你可以等等这段黑暗时光的结束。” 黎白看着她,嘴角的梨涡显现:“你也有啊。” 魏薇:“什么?” 黎白:“你眼里,也有光啊!” 第44章 末日绝望微亮 三 凭借着两句话就被允许上了车, 刘二很是不满。 刘二:“都什么时候了,还看脸!”他实在不知道找什么来吐槽了, 就只能哼唧哼唧说出这么一句话。 洛空嗤笑:“都什么时候了, 还没脑子!” 刘二怒了:“洛空!你想打架是不是!” 彭武截从二人中间路过,伸出胳膊将刘二推到了一边:“别叨叨了, 找草了找草了,麻烦死了还叨叨!” 刘二:“……” 火草是变异的植物,并不会一堆生长, 指不定就是什么造型。好在因为人类活动范围被缩减, 全世界多的是植物。 废墟里, 也满是生机。只不过不是人类的。 深渊实在是太大了,最边缘处离中心区域要走个十天十夜, 这里是最容易找到火草的地方。 刘二低头找着:“昨儿我见六丫头路边薅了一根就是, 哎你说她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概率那么低的地方,都能瞧见。” 有植物的地方就可能会有, 基地面积大,偶尔也会找到,但数量极少。 尸体被烧了的味道飘来, 魏薇皱眉,看了下旁边的黎白,对方淡定无比毫无反应。 魏薇:“……”好吧她确实小看这人了。 “叶尖有一抹蓝色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魏薇手里拿着一株找到的火草,跟黎白解释。 “火草是我们随意取的名字,最开始以为是某一种变异, 结果压根不是这回事儿,随机的。狗尾巴草、月季、蒲公英……什么都可能会有,看叶子就行,叶尖尖上这样的蓝色就是了。” 深渊是当年彗星砸出来的坑,可能跟这个有关,导致周围的植物动物变异得很复杂。 但也幸亏留了这么一个火苗,给了他们希望。 黎白接过来,细细地看。 魏薇见他这样,便知道这人压根就不知道。她叹了口气,真是不晓得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 一路北上。 高速上不了,很多都被损毁了,走一半再没路又拐下来,太费事儿。还不如绕远点,就在地面走着,虽然慢了些,却也安全。 装甲车路过,数辆前后匀速驶过。 黎白好奇指望,魏薇没什么事情做,给他普及知识。“军队整合,迅速反杀,给了群众们很大的信心,幸存者都在基地里。” “日常道路、通讯等的维护,也被接过去了,不然各个基地就是孤岛。” “野外遇到危险的话,军队的人瞧见了会帮忙。其实这样挺不好的,都是爹妈疼的孩子,谁的命不是命呢?” “丧尸不是很多,但是其他动物很多。所以一直杀不尽。” “如果某些地方的尸体没有火化,直接下葬的,就算是一块腐烂的肉,都能长出个人样来,从土壤里爬出来。” “不过也就是个人样了,其他的都没有。” 她叨叨叨的,刘二缩在副驾驶上,欲言又止。 黎白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声。 魏薇也不再问黎白到底从哪里来了,谁还没个秘密吗?小孩儿看着不错就行了,接触下来性格也挺好。 黎白抱着背包,把下巴搁在上面。魏薇说累了的时候,他想了想。 然后把手伸进去,掏出来了一把香蕉。 正在找水的魏薇:“……” 闻到味道的刘二一扭头:“!!!” 在开车的洛空皱着鼻子:“我咋闻见有香蕉了?是错觉吗?咱们这个地界哪儿来的香蕉啊!话说回来,我可太久没吃过了。” 在保障生命的基础上,没有多余的车辆运力能运送这种水果了。当地有什么能栽种的,一般就在当地解决了。 刘二愣愣地拍着洛空的肩膀。 洛空一个不耐烦,抽空瞪了他一眼:“干啥呢干啥呢!开车呢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路坑坑洼洼的指不定哪儿就出来个大坑。” 刘二加大了力道,无意识地咽口水:“傻子!傻子哎!香蕉!” 洛空:“卧槽你也闻见了?我居然跟你心有灵犀了?这可真是个噩耗。” 刘二是真想把洛空的脑袋给掰到后面去,看看这黄不溜丢的东西到底是幻想中的存在,还是真实就在眼前的。 但是不行,这货还在开车。 刘二扒着副驾驶的椅背往后看,眼中的热烈是挡都挡不住的。 黎白正把手里的香蕉递给魏薇,刘二的眼神也就顺着这个轨迹,落到了他薇姐的手上。 魏薇:“……”实不相瞒,我常常为自己小队里的几个傻子而感到绝望。 黎白歪头:“不吃吗?挺好吃的。” 他挺喜欢,存了不少,反正塞进去什么样子,拿出来就是什么样子。 手上的戒指并不显于人前,魏薇视线低垂,看到的只有皙白直长的手指拎着一把香蕉。 别说,她可有三年没瞧见过这种水果了……苹果都吃腻了,还是那种青涩到酸掉牙的,再晚的话就被别人给摘走了。 上一次吃的好像还是橘子味的罐头,糖精放得太多,吃起来不是很喜欢。 魏薇:“你这……” 黎白放到了她腿上,然后继续扭过头继续扒拉背包,里面没什么东西,这本来就是他临时从戒指里薅出来当挡箭牌的。 “山上种的,挺好吃,下来时候就带了一把。”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魏薇:“你怎么会种香蕉?” 洛空回过神来:“香蕉?什么香蕉?谁种了?这玩意儿不是在南方吗?” 刘二用手撑着他脑袋,防止这人扭头看见了香蕉后一个卧槽就把车给开飞了。 刘二:“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洛空:“???”我做什么了我? 魏薇:“……” 黎白翻出来一包辣条:“山上嘛,什么都种的,反正无聊。” 他自己的山头凌苍峰上,他也种东西了啊!就是没活过来而已。种植这事儿还是得找掌门师兄,那人才是好手。 魏薇:“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能在山上活那么久了。” 有吃有喝还有没变异的植物,水果什么都不缺,自己武力值又高。倒确实是一个末日里的桃花源了。 末日之前,也有很多人累了、倦了,会找一个小山村,租一个屋子和一块地,过一段农家生活。甚至有人就是农村的,在大城市里待得厌烦了,或者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了,顺势就回家去待着。 做点农活,养一些鸡鸭鹅,宅基地里还有个大院子,除了交通有点麻烦以外,拿快递不方便和没有外卖,其他的也挺好。 甚至有不少人,把自己的农家生活拍了vlog出来,播放量百万,倒是另辟蹊径多了收入。 可惜,末日一来,什么都没了。现在大家种地就完全是为了粮食和生计,要不是各地的粮仓存着够全国人口两年的量,怕是这三年都不好过。 联系上其他洲的时候,听说不少地方,有一大半的人都是饿死的。 魏薇以为黎白也是这种跑山上过日子的,还顺便想了想这人的院子得有多大。不过他们这纬度,香蕉能种活吗? 刘二眼馋:“姐,姐,姐,我想吃。” 魏薇:“……弟,你刚才不是很不满吗?” 刘二能屈能伸:“黎白弟弟这么可爱,我只是担心我们的车子太破,我能力太差,不太好照顾他!” 黎白:“……” 看在他这么坚强的份儿上,黎白默默地伸出左手,利索地掰了一根下来,递给了刘二。 刘二:“哎!”美滋滋的。 魏薇:“……”今天我的沉默真是太多了! 洛空耸着鼻子,瞟了一眼,然后大叫起来:“哎哎哎!香蕉!我的最爱!” 他特别喜欢吃这个,但是三年没吃到了。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三年前的那一次超市扫荡,他一定抱着香蕉吃到吐! 谁能想到现在最奢侈的居然是水果罐头呢? 刘二乐开了花,嘚瑟地扭曲着身体把皮掰成了四瓣,然后在洛空面前显摆:“哎哎哎香蕉!羡慕吧?嫉妒吧?嘿嘿嘿。” 他还专门先学了洛空那一句话,语调格外招人恨。 洛空吱哇乱叫:“姐!薇姐!我也要吃!我也要吃!今天吃不到香蕉我就不活了!” 魏薇正低着头剥皮呢,听到这话一点都没温柔:“那我等着。” 洛空:“……” 刘二逗完了他,把自己剥好的塞他面前:“喏喏喏,给你咬一口。” 洛空才不谦让呢,嗷呜一口就咬了一半。 刘二:“……”日哦。 黎白撕开了辣条,终极武器的味道香彻了车厢。 魏薇&刘二&洛空:“……” 黎白咬了一口,看着三人——洛空的视线经过后视镜的反光,也很明显。 他犹豫着:“要不……再给你们一包?” 自己倒是有一箱子来着,还是湛彦当年买的,这东西塞储物空间里又不过期,黎白刚才找吃的时候顺手翻到的。 洛空:“我不开车了!我要换位置!” · 凭借着小零食,黎白在这个队伍里有了初步的好印象。 刘二嚼着辣条,觉得这小兄弟还是有那么点可取之处的。 他们中间停了次车,把香蕉和辣条分给了后面那三人,彭武截接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直接崩坏了。 他震惊地打量着黎白,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下山带东西不是粮食,反倒是这类填不饱肚子的零食。 不过到基地了也能卖个好价钱,这样一想,还是很聪明的。 当然,前提是你能保住,不被人抢走。 “一路上还挺安全的,但我前两天看见,有飞机撞上鸟群了。”休息的时候,齐珊珊说道。 魏薇沉默了一下。 刘二:“没办法,现在麻雀都钢筋铁骨的,幸亏不是在最南边,我听说指甲盖大的蚂蚁都成群结队的,路过一个城市,建筑都能给你啃没了。” 洛空:“我还担心路上会遇见什么东西呢,这都快到北方基地了,连根毛都没瞧见。” 魏薇吃完了最后一口饼干,提醒道:“就是下来透透风,赶紧的,轮班了,天黑前争取到地方,晚上不好休息。” 其他人:“嗷!” 黎白手里也被塞了一块压缩饼干,还有一瓶干净的矿泉水。 赵达是个大块头的汉子,摇着头感叹:“早先安宁的时候没去过,没想到都这会儿了,还能一路开车到首都,人生啊!” 他晃了晃手里的香蕉皮:“谢了啊!” 魏薇早向他们使了眼色,没人再纠结黎白的身份问题,凭着刀山火海里过来的直觉,六人都没在黎白身上感觉到不对,也就不在乎这个了。 相逢即是有缘,这年头,转眼间就是诀别。 别再是陈伟那个熊样的,就成了。 黎白转身的时候,斜向右看了看。一公里外,三人合抱方能围成一圈的扭曲藤条,顿了顿,换了方向撒丫子跑了。 “噗——” 白色火焰升起,从根部开始燃烧,霎那焚成了灰烬。 在魏薇的招呼下,黎白淡定上车,并关上了车门。 第45章 末日绝望微亮 四 北方基地建造了雄伟高大的城墙, 将这里围成了铁桶一般。 他们顺着规划好的道路,开着车驶入了隔离区, 等待查验。 魏薇按下车窗, 看着这个变了模样的地方。原先这里是收费站,也没有这样的城墙, 没有这样的铁丝网,更没有荷枪实弹的士兵。 那会儿,她经常是飞机来回, 活动、演出、会友、节目……舞台上的一切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 演戏好像是不曾有过一般, 让人格外陌生。 “原来有高铁的,我特别喜欢坐这个, 比飞机省事儿, 不用提前去安检、值机,到点了就能走, 位置还宽敞许多。” 她想起来以前的日子,嘴角多了笑容,显得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 “那会儿助理跟着, 经纪人带着,行李箱恨不得七八个,就怕什么东西给漏下了。” “一出闸机,外面都是粉丝,喊着嚷着,说魏薇姐姐你来了。还有比我年纪小的, 非当妈妈粉,操心我衣服穿少了拍戏太热了,还问我是不是又不按时吃饭了。” 她沉浸在了回忆里,眼睛弯弯的。 刘二和洛空默不作声。魏薇曾经是明星,他们都知道,还见过。大过年的,谁家不看看春晚呢?她上过好几回呢。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这会儿能认她作队长,还相处了这么久呢? 刘二看了眼魏薇脸上的伤疤,那是她救齐珊珊的时候被划伤的,后来就落了疤。 黎白问:“妈妈粉是什么?” 魏薇扭头看了看他,轻声细语:“把我当女儿看的,哪儿哪儿都关心,特别可爱。” 黎白点点头:“哦。” · 能到这里的人,都是经过九死一生的。 没有人会拒绝他们。 墙里面还是墙,过了隔离区,确认了没有携带病毒和被感染,他们七个人被放了进来。 “最早是用火草,烧了一道线,从里面过又不被引燃的,自然是没问题的人。这东西不烧没感染的,也不会引起火灾。” 黎白回头看士兵检测其他人的时候,魏薇在旁边解释。 “但消耗太大了,火草这东西,点着了就两秒的事儿,烧完就没了。还得一根根让对方拿着,自己燎个火。” “小队进出也得烧,单找火草就烦得很。本来想看看能不能培育,或者找一下里面起作用的到底是什么,一年多了,也没个成果。” “就有小队专门跑深渊周围去找,多囤点回来。草这种东西嘛,春风吹又生的。” “后来科学院出了仪器,搞不清楚原理,但是能查到感染情况,就量产了之后发下去,现在在进出门的地方都安置了这东西。” 就是刚才他们过来的时候不断“滴滴滴”的仪器。 黎白:“怎么被感染?” 魏薇:“被咬了,或者伤口暴露,受到了污染。” 黎白:“时间呢?” 魏薇:“一天。” 黎白:“查出来之后呢?” 她沉默了下,道:“死亡。” 黎白站在此处,跟魏薇交谈时一直不曾转身,视线落在队伍后面。 刘二跟着齐珊珊在前面,等待处理他们进城的手续。 黎白扬了扬头,问:“是那样的吗?” 魏薇不解:“什么?” 话音落后,不远处的队伍后面爆发了一阵骚乱。检测仪迅速变了颜色,红光闪烁不断,同时多了警示音。 一旁站在的士兵立即将这人控制,他惊恐地看着对方,叫道:“我没有!我没有!” 然而没用,三人持枪围了上来,另有人将周围的人驱散,给这处留了一片空地出来。 一人从腰间拿了个小仪器,对准了这人的手腕,针头一触即收,带回了对方的血液信息。 十秒过后,结果处显示了红灯。 “警戒,带走。” 哀嚎声不断,他的同伴也被重点关注,不仅是站在地面上的几名士兵,还有高处的一些,已经瞄准这边了。 魏薇:“或许是死亡,或许是试验。反正,现在没有疫苗,没有有效制剂。” 她语气很低落,见惯了这些,但永远接受不了这些。 黎白问她:“什么是有效制剂?” 魏薇:“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所有资源倾斜下,数以万计的科学家、医学研究者也不知道。” 他们集结了全国最优秀的人才,所有人拼着性命将散落在其他地方的人送到这里,只为了能多一丝希望。 那时候,全国之力,一个个赴死,没有人会后退。就这样的,人就位,资源就位,所有的一切都就位。 就算现在没有出结果,但陆续有好消息传来,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有结果的。 赵达催促着他俩赶紧往前走,不要挡路。 黎白垂在身侧的手虚虚一抓,动作细微,摊开来,手心里多了几丝弱不可见的黑色。 下一瞬,消散于空中。 黎白抿了抿嘴,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 各基地有每个人的贡献度,拟作了信用值,用来管理。 这倒不是钱,只是证明这人曾经做过些什么,在去往其他基地的时候可以多一种选择。 魏薇他们就用自己的贡献度,挑了一层还不错的房子。 “我去野外比较多,这两年也没闲下来过,所以账号下有不少可领取的资源。”魏薇把一个钥匙递给黎白。 她道:“屋子不大,我给你续了十天的,往后再要住下,就得你自己做任务去了。” 她不愿意再凭白养活一个人了,就像陈伟那样,多番照顾之下,对方反而一直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愿出来面对现实。 想到这人,魏薇顿了顿。不知道她离开之后,宿城基地那边陈伟会怎么样。 但她已经给陈伟留了不少的粮食、水,还有那间分给她的房子,现今也给了陈伟。如果再不学着长大,再不往外走去,那这人就算是死了,也真的是活该。 黎白接过:“哦。” 另外几人开门进去,这里原本是一人间,后来改了两人间。并不显挤,只是方便两个人互相照顾。 洛空还记着黎白给他的香蕉,笑得灿烂:“没事,你别听薇姐说得严肃,明天去找找活儿,捡些当天就结账的。现在啊,只要你愿意做事,不会饿死的。” 刘二接茬:“对啊,那不是还有救济站么!” 洛空踹他屁股上:“就你会说话!” 刘二转身怒瞪:“洛空你个瘪犊子又踢我!你别跑!你看我打不死你!” 两人又闹了起来,翻进一间屋子里,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魏薇摇摇头,复又把目光转向黎白,叮嘱道:“今天晚了,你先休息。明日清早我带着你去转转,你看看会做些什么。哪怕不出城也行,就是贡献度低一些,但是安全。” 黎白:“嗯。” 她跟齐珊珊一个屋子,对方早就先进去了,门给魏薇留着。 黎白看着他们六人都进去,方才打开面前这扇门,进入了暂时属于他的这个落脚之地。 · 很干净朴素的一室一厅,不是很大,一人住的话并不狭窄。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脏,落了一层灰。 黎白能听到,隔壁在热火朝天地打扫卫生,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动作很快,两人合作,没一会儿就简单地收拾了下。 魏薇说了句“黎白不知道能不能弄好”,然后自己又否定了刚才的怀疑,“他自己生活了那么久,应该是没问题的,我还是闲得慌”。 齐珊珊无奈地看着她笑。 黎白掐了个手诀,眨眼后,室内焕然一新。 他随手拉了椅子坐下,把三千界拿了出来。 敲了敲:“师兄。” 对方无应答。 黎白:“……我知道你在,你出声,快点!” 风归无奈道:“干嘛啦,正睡觉呢。” 黎白:“别撒娇!快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 风归那边似乎伸了个懒腰:“我怎么可能知道啊,我又没去过。” 三千界凭空旋起,不需黎白特意举着。 他左右看了看,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展开来看,果然,还是那迅疾消散的细微黑线。 细微到几乎看不清楚。 黎白:“这里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好像在走向灭亡,又好像在准备新生。” 风归:“人生嘛,不都是这样。” 黎白顿了顿,他问:“你是不是又去偷徒孙们的话本了?我跟你说,六师兄,你这样子是不对的!” 风归:“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不过也不甚好看。” 他笑了笑,声音传了过来:“你之前写的话本,我找人刊印了去,卖得还挺不错。” 黎白嘚瑟:“那可不,我在异界无聊时候……不对,你哪里来的我话本?风归你个王八蛋你又翻我东西!我凌云峰都穷成没毛了,你还不放过我!我都给你打白工了!” 风归在嗑瓜子:“三千界联通着,你干什么我都知道,你那话本写的时候,我就看着了。翻什么翻,就你那鸟不生蛋的山,我才懒得去翻。” 黎白萎靡下来:“哦。” 说得也有道理,失策,还想讹上一笔精神损失费呢。 风归最后交待他:“多在那边溜达一会儿,感受感受,说不定境界就又上去了。” 黎白:“……行叭。” 短暂的交流结束,黎白收了三千界,隐没在他手里。 第46章 末日绝望微亮 五 变异物种出现得太迅速, 种类格外的多,被大家戏称为“末日希望”的探险小队, 负责的就是尽量多寻找到新的物种。 既然火草能将杀不死的丧化生物尽皆焚烧, 那么,就必定会存在一种物质, 是能够解决这一次末日的。 这是所有人类的共识,也是他们的渴望。 魏薇知道黎白带的有物资,不过他那个包看上去也不多大, 最多吃个三五天, 估计也就没了。 而且, 出门还不忘带零食的人…… 魏薇叹气,觉得自己跟带孩子似的, 年纪轻轻就有了个二十多的儿子。 这边的自来水厂还在工作, 管道里是开放水源的,方便不少。只是燃气就别想了, 统一供给了科研那边。 不过电还是有的,焚烧发电,这会儿多的是东西可以烧。 大概是因为末日了, 谁知道还能活几年呢,便没再考虑什么环境污染。 可能是化工厂等一系列停下来了,汽车尾气也少了许多,现在的空气倒是比三年前好上许多,看着那湛蓝的天空,就仿佛地面上的残酷景象不存在似的。 魏薇去敲门, 递给了黎白早餐。 一人在内一人在外,老妈子魏薇道:“我们今天要去报名,看能不能参加军方的活动。你可以去服务大厅,那边对新来的人有安排。” 她指了个方向:“出门后往右手边走,会有很多人朝那边走,你跟着就行。实在找不到就问人,这儿的氛围挺不错。” 人们的生活井然有序,公序良俗依然存在,难得的一个净土了。 黎白:“你们去做什么?” 魏薇:“加入探险组,去深渊里边找一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新物种。” 其他人都收拾好了,站在走道上,嘴边噙着笑。 刘二嚷嚷着:“说不准我就能带回来个什么东西,一查,哦呦刚好是丧尸的克星!” 他经常性说大话,但这句是真的让大家渴望能够实现。 洛空:“就你能耐,你要是能找到,以后你臭袜子我给你洗了!” 刘二:“那你可惨了,我这袜子向来是穿到破的,这会儿洗衣粉都没,你得是废一缸的水才能洗干净。” 洛空没好气拍远了他脸:“滚!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他们吵吵闹闹,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黎白看着魏薇说道:“我跟你们去。” 魏薇:“别闹了,深渊不是谁都能去的。我们还不一定能过考核标准呢!” 赵达在后面插嘴:“再说了,去那儿九死一生的,你还年轻,多等等,把机会让给我们这些年纪大的!” 可他们也不过是三十多岁,也就彭武截是四十二。 黎白遥遥地望了一个方向,那里正是深渊所在。一个让他很不安的地方。 转过头来,他坚定道:“我去。” 魏薇眨眨眼,她好像从眼前这个青年身上,看到了蓬勃的朝气。 疼爱的时候喊少年,肩膀能担担子的时候是青年,划分得很细致,没错了。 · 黎白跟在魏薇他们的后面,就是不走。 魏薇最开始没好气地絮叨了两句,末了,没办法了,只能不搭理。 齐珊珊他们就笑着看,半路上遇见卖牛奶的,难得能有这样的机会,魏薇还买了一瓶给黎白。 刘二:“姐我也想喝!” 魏薇:“自己有钱自己买。” 刘二撇嘴:“偏心。” 魏薇作势要打:“滚蛋!” 刷信用值就好了,每个人都有通讯器,耐摔防水碎不了,大概是把曾经的某基亚技术发扬光大了。 黎白没有,但他跟着的人有。 好像每一次到地方,都能遇到挺不错的人诶?他喝着牛奶,漫无边际地想着。 没办法,好事做多了,总归会运道好一些的。 哪儿像师兄们,哼哼哼,到这地方就是个死。 · 魏薇拐到了服务大厅,这原本就是个政府的楼,后来改作了发布事项和接纳新人的地方,有很多人在这里帮忙。 部分是志愿者,部分是为了糊口来的。 魏薇:“你还是去看看,可能有适合你的。” 黎白默默地看向她。 三秒后,魏薇投降:“好的好的,我带你去。过不了及格线的话,你老老实实回来自己找能干的工作。” 黎白并没有吭声,但是魏薇默认他同意了这个条件。 另外五人憋着笑,刘二的笑声都漏风了。 · 仅仅依靠在役士兵是无法满足当前需求的,不少已经退役的都积极申请再次加入,哪怕是作为编外人员,为洲国做贡献。 除此之外,民间能人猛士也纷纷到来,军方很欢迎,在满足他们甚至的标准线以上,可以被接纳编组,重新规整形成小队,跟随他们的行动。 魏薇领了号码牌,带着一群人排队。 刘二扫了一眼牌子,开始唱:“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太难听了没一个字在调上,洛空不耐烦地拍了他脑袋,吼道:“别号丧啊!” 刘二:“???” 他俩闹惯了,其他人都无奈地看着,已经懒得管了。 好在等待的地方是在空旷的操场上,到处是聊天打闹的,不像前面屋子里,严肃到连一丝额外的声音都没有。 测试也很简单,主要目的是判别体能、反应速度、精神强度这一些,清了个场地做了模拟,看一下实际效果。 每一个小队出发的时候,都会给他们身上绑定一个摄像机,深渊里虽然没有信号,但是最后回来的人,可以提供不少的信息。 也因此,这一处的模拟场地不断地更新补充,要求的标准也一严再严,军队内部有特殊的选拔机制,这一个场馆就是针对外人的。 过了第一道的数据测试,才能到这个综合场馆继续下一步。 魏薇他们六人里,齐珊珊和彭武截没有过,另外四人倒是很顺利。刘二体力虽然不太好,反应速度却很敏捷,往往在有危险之前迅速躲开。 刘二擦着汗:“好险好险好险!” 洛空奚落他:“早说了让你多锻炼,就是不听,活该了吧!” 一次六个人,黎白恰好在最后,跟着后面的那组。 魏薇蹙着眉头,担忧地看着他隐没在绿色植物里。 刘二大大咧咧:“薇姐你放心,黎白这小子看着虽然弱,说不准很强的。再说了,过不了不是正好嘛,他就能留在这里了。” 魏薇冷漠:“哦,我就是担心他过得了。” 刘二闭嘴了。 魏薇说这话只是想逗刘二,心里没想着黎白能过关的。她也祈祷,黎白不要过关。 然而在看到顺利出来并且似乎是打破了基地记录的那个身影,魏薇沉默了。 “那小子怎么回事?” “攻击点全部被发现,速度最快,路线最优。” “他刚才的数据测试在这里,不突出,但是看样子实战很不错。” 魏薇听力很好,一旁围起来的三四人在针对黎白的成绩研究,还抬头往那边看去。 已经有人跑去黎白身边了,在跟他说着什么。 刘二:“……姐,你说的还挺准呢!” 魏薇没好气拍了他狗头:“准什么准!” 但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似的,突然觉得好像未来有了依靠。 第47章 末日绝望微亮 六 黎白很好说话, 进入了一个特编小组,但是他提了要求。 魏薇:“你说要获准自由行动?” 透过黎白的关系, 他们进入了这处基地间闻名的军方食堂——据说大厨都是炊事班的, 做东西特别好吃。 黎白面前摆满了食物,面、粥、甜点、水果……三个大汉的量, 还得是那种饿了三天的。 测试完其实是有奖励的,目的是鼓励群众踊跃参与,同时也能监测下大众身体数据。 不过就是一块小饼干, 安慰奖。 黎白吃相挺好看, 嘴里有东西的时候还不跟人说话, 等咽下去了之后才开口。 他:“人太多,麻烦。” 魏薇急了:“人类在朝着深渊推进, 不止是宁洲方向, 其他洲也在探索。黎白,我们的目标是中心, 每一次前进,危险都是呈指数级上升的,你不能任性。” 刘二咬着小猪造型的馒头, 歪头看了眼魏薇:“姐,你现在真的好像老妈子啊!我对你的粉丝滤镜已经碎了一地了。” 不等魏薇瞪他,洛空就顺势奚落:“可别了,两年前见她第一眼,你就说她没印象里好看了,还吐槽薇姐那次春晚的红裙子太丑。” 刘二:“……你什么时候能不揭我短呢?吃都堵不上你嘴!” 他习惯性回怼, 然后又转过来开始劝说黎白:“小白啊,虽然你要跟陌生人组队,但是呢,大家都是好人……” 这话越说越不靠谱,魏薇拍了他背,阻止了刘二。 魏薇:“特编组要单独训练的,你不可能会单独行动。” 黎白:“已经答应我了。” 魏薇:“???” 她不可置信:“怎么会?” 黎白回忆了一下跟那几个人在某个办公室的聊天,然后跟魏薇简单描述:“大概是看上我厉害。” 赵达幽幽道:“我觉得是拗不过你的执着。” 黎白:“也可以这么理解。” 将黎白误认为是同一血脉了,凝聚力让他们并未怀疑此人,而且来这里测试的,都是拼着性命去深渊探险,又不是科研院所那边,还可能会有反对者和间谍。 一群号称末日是清洗人类血脉里脏污的邪教徒,凭借着蛊惑人心的话语和手段,发展了不少的群众。 是吃得太饱了,所以让他们有了多余的念头。 尽管没有黎白的户籍记录,也不曾看到他在这三年的档案信息,但随着魏薇来这里,实在是给了他很好的证明。 尤其是,私下有人找了魏薇询问黎白的事情,她撒了谎,只说黎白是她亲戚,早先分离了,后来才聚到一起。 黎白:“我吃完啦!” 味道确实不错,比早上魏薇给他的要好很多。 刘二目瞪口呆:“孩子长身体呢,要理解……”理解个屁!这人胃是无底洞吧?谁能养得起啊? 洛空:“……还是上交洲国比较好。” 两人的脑洞再一次地连上了。 · 五洲交界处,原本是一个原始森林,后来彗星坠落。 再后来,接壤的五洲纷纷派出了自己的队伍,前去探查实情。也不过就是颗很大的陨石,周围环境被破坏,最初没有什么异样。 等到人类意识到有异状发生,已经晚了。 驼子分发着记录仪器,是一个很小巧的东西,建议佩戴在胸前,这样方便后期人员整理信息并分类录入。 衣服换了迷彩,这个库存多,还便于隐形。不过在深渊那边其实没什么用处,变异动物和植物是靠着它们直觉来攻击人的。 “记录仪要保管好,这个是等你们回来之后要上交的,得看看深渊有没有什么新的变化。丢了可就没数据了。” “耳麦要戴好,说不定能用。”他只提了一句,并没有反复强调。 这个到了地方其实会被干扰,程度不一,无法确定。 驼子:“通讯器不要丢掉,到时间了要汇合。” 小组偶尔会分开行动,但没遇到过黎白这样的,训练时跟人合作不了,只能特批他单独行动。 驼子走到正在好奇查看东西的黎白面前,叹了口气,他道:“个人单打独斗是要不得的,还是集体比较安全。黎白,你别犟。” 如果不是黎白特意提出这个条件,没有人会让他单独一组。 这是让人去送死。就连答应这个要求的人,都忧心忡忡。 · 进入了深渊腹地之后,黎白甩开了其他人。 他们特编组分了两个小队,一队主要目标是探寻新物种,一队是尽量深入。 变异发生了以后,深渊的情况愈加复杂,原本是一个充足准备后可以抵达陨石所在之处的雨林,现今,地形地貌和植被全部改变,无法向前了。 “实验室里的陨石富含能量,那么,最大的本体肯定也有能量。除了外星病毒,或许还有其他的在。” “可能,某一块、某一个区域,藏着解决丧化病毒的解药。” “这两年来,再没有任何人能取得陨石的样本,它既然引发了这样的变异,说不定自己也变异了。我们手里的太少,不足以研究。” “尽量去,能近一步都是新的成就。” 黎白接了这个任务,他要去中心,那个能够见到陨石的地方。 背包里是能源、补给、枪械、小型储物箱,黎白丢了其他的,只拿了两个最大的金属箱子。 他动作快,没人发现的时候就塞背包里了,鼓鼓囊囊的,暂时无人察觉。 一行人从直升机上下去之后,基地那边,才发现散落在桌子上的一系列东西。 “这是谁的这是?谁没拿走还是多拿来了?”来检查的人四处看,一边的人都是摇头。 “嘿,奇了怪了。”他疑惑着,把这些收了起来。 黎白跟组长比了个手势,不等对方同意,就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组长:“哎!嘿!不是!” 语气助词还没说完,那个墨绿色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组长:“……我可真是说了个寂寞。” 来之前就被交待,新来的这个人没有接受过组织的培养,可能会存在叛逆情况,尤其是对方获准单独行动,到时候千万别影响他。 组长:“也不知道领导是哪里来的信心,就这么个瓜娃子,单独行动不是找死呢吗?” 他手指放在耳边,打开了通讯频道,嘱咐黎白:“集合地点和时间你别忘记了!有危险记得发射信号!” 黎白清冷的声音传来:“哦。” · 这一路并不消停,随风晃动的高挑植物,在下一瞬可能就会变成飞射叶子的奇怪生物,根系发达的它们在土壤里相互缠绕,拔不出来就消灭不了。 藤蔓有腰那么粗,长达百米;地上隐藏的昆虫长了盔甲,冷不丁一口就能咬破鞋子;蟒蛇盘在树上,寻觅到猎物的时候如迅疾闪电,让人猝不及防。 这里,是变异生物的天堂。 再度砍了一个想来吃他的大花,看着那绿色杆子里流出来的红色血液,黎白嫌弃地看了看发下来的新式刀具。 沾满了汁液,还有刚才砍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黑色触角。 黎白:“……恶心了。” 擦都擦不完,不会自清洁的武器真是累赘。 深渊被划分三层,他们降落的地方是最靠近中心的二层边缘。毕竟是要保证人员的安全,还没落地就被奇怪生物攻击,导致减员,这行为太得不偿失了。 其他洲这样做过,一百人,没有一个能落在地面上。这概率已经说明问题了。 黎白这会儿也不过是跑到二层中部位置罢了。 “太慢了……”阻碍的东西太多,顺手砍都烦。 扔了手里的武器,黎白找准了中心方向,不用仪器他也知道,就是那里没错了。 换了把顺手的剑,黎白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别急,还不到你出来的时候。” 这么弱的东西,哪里用得上他的本命剑? 一株嫣红色的粗壮肢体迅猛而来,黎白不退反进,飞身向前。 虐菜而已,没什么费事的。 · 魏薇他们四个人打散了编入其他小队,这一次也来了。 不过他们是在外面,并没有要求一定要深入腹地。出发前的这段时间,他们发了很多资料,特别是图片,让这些人对如今的深渊内部有所了解。 大多数人都只是见过深渊最外围的边缘的边缘,连三层都没进来过。 每一个队伍都配了两个人,专门认变异生物的。 · 挡道的都被清理了,找死的也满足了它们的愿望,黎白轻哼着曲调,到达了他要来的地方。 与外面茂密的情况不同,这里反而是空荡、裸露、光秃,地面不甚平整,但没有任何的植被。 像是被隔绝了一样。 不是黑色中掺杂着红色的土壤,这里是灰白色的岩石,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粉状物。 风一吹,能飘起来许多。 黎白朝着前方走去,突然开口道:“我这几日,听到了不少的故事。” 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连鸟雀的声音都没。 “这里有神话,讲的是封神、下凡、仙与人,有射日、治水、奔月,有修道成仙,有动物成精。” 他踏在地面上,灰白色的粉尘随着黎白的动作,飘来荡去。 “有似真似假的传说,有鬼,有魂魄,有地府。好像是自成一派的整体,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然后,就没了。” “我就想,为什么突然间就没了呢?基数如此之大,若是一瞬间全部消失,那有什么大能可以做到呢?” “如果是缓慢消亡,数以万计的生命时间,总会有找出解决办法的那人,或仙。” 黎白停在了中心,微微仰头,看着远方绵延的山脉。 “然后他们说,这没什么。曾经有一种庞然大物叫做恐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这个星球最顶级的猎食者。” “某一天,它们全部灭亡了。只有时而挖出的尸骸能够证明,原来有这样的生物存在。” “可是啊,那一段精彩至极的神话传说,只存在于人们的口耳相传,没有一丝凭证。” 黎白低着头,看着地面上的一处缝隙。 “魏薇说,文明是被无数人创造出来的,这些也是被创造出来的。是瑰丽的想象带给了大家文学创作,然后就有了传说。” “我不赞同。” 黎白轻轻地跺了下地面。 “我觉得,是真正存在过的。这一处世界,也曾有过类似修仙界的时光,可能不完全一样,但应有些许相似。” 再抬起右脚的时候,他加了灵力。 “生与死,挣扎与妥协,未来与灭亡,现存的人能够选择前者,那曾经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后者呢?” 落地的刹那,灵力渗透,数十米的灰白石层寸寸开裂。 黎白悬于空中,周身起了无形的屏障,将那被荡起来的白色灰烬挡在三米开外。 从地下汹涌而起的旋风瞬间卷起了碎裂的石块与粉末,黎白原本站在地面上,现在成了浮在半空。 犹如站在龙卷风的中央部位,毫无影响。 片刻后,一切归于沉寂。 · 原本这里有一座山,后来,被削平了。 然后,就多了一个大坑。 再然后,就有了一个灰白石头的不规则地面。 受到影响的地貌植被和动物或死或伤,而后逐渐恢复生态,深坑里长满了花草,变异,又变异,最终形成了现在的模样。 黎白落在了地面,头顶上视野范围很狭窄,刚才只是处理了很小一部分的石头而已,能下来就够了。 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包裹着一个硕大的石头,其上有黑色液体般的纹路流动。 黎白:“……有点丑。” 好像看到了曾经去过的魔界,长相那么的随心所欲,让人嫌弃。 像是在应和他似的,雾气略闪了闪,但随即便无力地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黎白:“看着好惨啊……” 雾气:“……”突然不知所措。 黎白:“灵气逸散,天道损毁,外界入侵,百万生灵寂灭。我该想到的,原来是这样。” 早就遭遇过危机的灵翼星,上一次有它的子民相助,这一次,还没缓过来就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怪不得这么惨。 黎白:“灭亡,新生,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这里也就不存在了吧。” 黑色巨石牢牢地深入地心,吸收着这个世界的生机。尚未恢复的规则,被肆意破坏的内部,于是造就了末日般的景象。 黎白后退,离这两个纠缠着的宿敌远了一些。 他右手摸向后颈,眼里多了一丝战意。 “我想,”黎白的眼睛红了,“试一试。” “泠——”清风扫过山谷,剑锋出于骨匣。 这一刻,狂风骤起,威压与抗衡之力一并传来。整个世界都在挤压黎白,又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替他对抗那驳斥之力。 黎白嘴角绽开一抹笑意:“我没猜错。” 是你们在争夺这个世界的归属,是有东西在侵蚀这个世界,是灭绝了生机后让这里变得沉默,是破碎的天道在最后的人类支撑下反抗着外界来者。 黎白:“何止三年,看你们这样子,许久了吧?” 无人能应答,却不妨碍黎白看到眼前这石头和雾气的变化。 “我还没有劈过石头呢。”他笑了笑,手中的清风剑已经起势。 大概是知道有人来帮助自己了,雾气的流动欢快了少许,并分离了一缕蔓延着朝黎白飘来。 然后缠绕在他腕间,犹如一同握着剑一样。 黎白侧目看去,调侃道:“占我便宜啊?” 极细的一缕打着圈绕了整个剑身,清白银亮的剑上多了一丝花纹。 黎白:“擅自改造我的武器,有点过分了。” 过不过分的再说,先解决当前的问题才是首要的。 “清微之风,化养万物。” 灵力运转,手中剑在鸣叫。 “剑寒,光黯。” 一击不中,便无生机可言。 风归在另一侧听闻这边动静,毫无声响,但却提着心,攥紧了手。 黎白声音中多了张狂,他少许会露出这般状态,除了在用清风剑的时候。 “天地惊!” 似是察觉到了危险,那黑色巨石上的纹路越发鼓噪起来,这一处空间里隐隐多了厉声尖叫。 灰蒙蒙的雾气识趣地朝两侧散开,给黎白让出来了地方。 千钧一发间,清风剑最后一招,也是黎白最不熟练但又无处可练的那第十二招式——破天,被他毫无顾忌地用了出来。 “铮————” 剑入巨石,一寸寸往下劈,一方进一方抵,剑锋延伸而去的灵力断开了后面的部分,并随着清风剑往下而崩裂了这巨石。 再残破的天道也是天道,哪怕不是它本意,也在无形中天然排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雾气觉出了黎白的艰难处境,急得乱窜,少顷,它蓦地飞向黎白,围着他周身绕了起来。 将黎白圈在了它的范围里。 身上一松,被压抑的感觉减少了许多,黎白这才终于不必再分力气和神识到抗衡天道上去,改而攻向了面前这巨石。 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三刻间,时间短而久。 “嘭————” 巨石被砍断,黑色流动的纹路凝滞,一抹黑雾从中飘出,疾速逃离此处。 灰蒙蒙雾气早就等着了,立马上前,堵在了它面前。 稍后,不费吹灰之力地吞噬了它。 黎白从空中落了下去,半跪着,以剑撑地。他反手捂着胸口,嘴角逐渐洇出了鲜血。 那团雾气飘了下来,在他面前左晃晃右晃晃,大概是在担心他。 “死不了,”黎白没在意,反倒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最开始的时候,我说自己抗衡不了天道。” “没想到,我还真的行。” 那是第一次通过三千界到了异世,六师兄还取笑他,说用不了清风剑就随便用些小招数,反正偷偷摸摸的,无所谓。 那时候,天道足以抹杀他的存在。 黎白看着眼前的雾气:“虽然是个残废,但好歹也占着个天道的名头,说出去还是能吹一吹的。” 风归躺在院子里,看着天边游过来的云鲸,浅浅地笑了。 · 雾气消散,不知道跑哪里养伤去了。 面前,它与石头对峙的地方,颤巍巍长着一朵嫩黄色的小花。 黎白调息完毕,扭头看着它:“你命还挺结实。” 就算不是他来,总有一天,这花会被送出去。可能是哪只虫子,可能是某一个人,可能是胜利的雾气。 掏出他从基地带的金属箱子,里面是可以移植植物的玻璃瓶。兴许是某种高科技成果吧,黎白也不太懂。 打开来,随手抓了把土,又把这晃悠悠的小花连带着周围的泥土一起塞进去。 黎白:“行了,完美解决。” 应该是有用的,不然那残疾天道不至于都这会儿了还护着这小东西,又特意点给他看。 黎白仰头看了看这个洞,跟坐井观天的青蛙似的,这感觉太不友好了。 他脚一蹬地,直朝地面而去。 · 某一刻,魏薇心里陡然打了个突。 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她揪着心口,担忧地望了望远方。 “不会是黎白这兔崽子出事了吧?”她低声道。 魏薇本就不同意黎白到这里来,何况参与那么危险的任务。她宁愿自己上。 “魏薇,怎么了?”一人问她。 魏薇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 她看着对方手里的器具:“你找到了?” 这人笑笑:“嗯,教授让找的变异罗生草,幸亏这个地方被标记过,这一次没走丢。” 之前有人带回去过,数量不多,没想到会有用。 魏薇闻言,高兴了许多:“那就好!” 她知道,这位研究员是来找下一批实验要用的变异植物的,是筛选过有可能会对丧化病毒产生作用的植株。 “呲呲——” 有人接入了魏薇的耳麦频道,没等她皱眉询问,就听到黎白的声音传来:“我来找你,你别攻击。” 说完这话没多久,不远处就有一处高大的植物动了动。 “什么东西!”小队迅速警戒。 黎白的脑袋伸了出来,墨绿色的头盔告诉他们这是自己人。但大家的警惕心还没放下,害怕这是个被感染的。 魏薇连忙道:“是特编组成员!我认识!” 黎白慢腾腾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 魏薇见他连个武器都没,还以为黎白遇到了攻击,逃跑时候把东西都丢了,当下就急忙跑了过去。 还不忘注意周遭,生怕突然冒出来一个变异生物攻击他们。 ——尽管刚才已经清理过了,却防不住有新的东西到来。 黎白见她过来了,也就不再走了,站在那里等着魏薇。 “你怎么一个人?你小队呢?你武器呢?背包呢?你受伤了?伤哪儿了?感染了吗?” 她一连串的话直接抛出,砸了黎白一脑袋,晕晕乎乎的。 黎白:“……” 他慌忙阻止魏薇查看自己伤势,拽着对方胳膊:“别别别,我没事,没受伤,没出事,你别担心。” 魏薇:“你吓死我了!你不是跑中心去了吗?怎么到第二层来了?” 黎白:“我从中间跑过来找你的。” 魏薇没听懂:“什么?” 黎白把手里的玻璃瓶给她:“这个,你拿去给管事儿的,有用。” 顿了顿,他道:“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魏薇:“……” 她低头看着小黄花,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但是黎白既然这样说了,她攥紧了瓶子。 “你呢?为什么交给我?这是你的任务吗?” 黎白想走了,他刚才确实受了点儿伤,但这边没有灵气无法恢复。再拖下去影响他境界怎么办! 黎白淡定道:“不是,我意外发现的,你拿着走。我有事,要走了。” 他转身,魏薇不放手,语气焦急:“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这样子不像是没事的,没有士兵会把自己的武器都丢掉。” 黎白:“……”因为没什么用,带着也是拖累。 他无奈地看着魏薇:“你把这个交上去,应该有用。” 黎白屈指轻轻敲了敲魏薇的头盔,以作安慰:“你渴望的,也许就在里面。” 我渴望的?魏薇顺着这话低头看向手里的瓶子,拽着黎白衣袖的另一只手就松了。 黎白三两步跑开,一瞬间就隐没在了一人多高的草丛里了。 魏薇:“哎!” 她追了两步,却找不到人,这地方太鬼了! “不对,怎么没有动物来攻击了?”她猛然发现这点,警惕地看向四周。 但好像真的,连危险的感觉都降低了不少。 · 末日的出现极其意外,消失得也让人猝不及防。 没有再变异的生物了,已经变异的那些似乎也受到了什么影响,不再攻击人类。 魏薇带回去的那朵黄花,被送到了实验室。 黎白猜得没有错,这就是此处的天道留下来的最后一搏。它给人类留下了应对的办法,只要有人能拿到,就会出成果。 病毒会被攻克,有效制剂被迅速研发,疫苗紧随其后。哪怕是它消散了,也终会拉着那侵蚀过来的东西一起消散。 只是它不能压制已经变异的那些生物了,到时候就要人类自己去做,会艰难许多。 这是最坏的打算。 但现在不用,它虚弱,然则有用,到底是它的地盘,影响些许还是没问题的。 正如那日黎白所言,魏薇的眼里有光。她对这个世界并未丧失信心,她期待着整个世界重启的那一天,所以她愿意豁出性命。 似她这样的人很多,这个世界也就永远不会被打倒。 · 最后一个丧化生物被解决的那一刻,普天同庆。 魏薇倚靠在墙上,看着街道上挤满了人。他们跳着、笑着、闹着、哭着,有些人喊着喊着就流泪了。 刘二伤了胳膊,吊着绷带趴栏杆上,兴致勃勃看他们热闹。 “姐你真厉害,那么一朵小黄花,你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带回来。”刘二头都没回,他这话已经说了许多次了。 “要是我,看都不会看的。” 魏薇无奈道:“我说过了,是黎白给我的。” 刘二:“也是啊,这小子跑哪儿去了,再没见过。” 魏薇遥望着天空,湛蓝湛蓝的,白云悠悠,依旧那么宁静。 “回家了吧,兴许是回家了。”她嘴角带着笑,轻声说道。 第48章 番外 “疼疼疼疼疼!掌门师兄你能不能轻一点啊!我是人不是剑!” 黎白大声嗷嗷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揍他。 掌门师兄冷笑:“呵,能耐了, 出个门还带伤回来, 真丢凌苍派的脸。” 这教育水平,怪不得一个个都是傲气到没边儿的角色。 黎白翻白眼:“我捅了天道!” 掌门:“残废到快消亡的。” 黎白:“那也是天道!占着名分!” 掌门:“……那叫名头。” 黎白:“哦。” 他恢复得差不多了, 哒哒哒跑去风归面前,伸手道:“给钱!灵石!一块都别想少我!” 风归拿着把扇子,敲了黎白的手一下:“没了。” 黎白瞪大了眼睛:“什么没了?!风归我告诉你!亲兄弟明算账……” 掌门跟了出来:“哎对, 就是这句话!” 求着他免了灵石的时候, 黎白可嫌弃这话了, 此时却并不在意,反倒喜欢上了。 风归:“你在门派里欠的债, 我都给还了。” 他摊手:“所以, 你的灵石,没了。” 黎白如晴天霹雳:“……我见都没见过。” 风归摇摇头, 啧啧感叹:“没办法啊,你说,怎么会有人欠账那么多呢?” 掌门哼哼:“你该庆幸, 你六师兄给面子,把账给你平了。” 黎白:“我奔波了那么久!” 风归无聊地转着扇子,动作潇洒:“所以你的账才能都了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然你还是欠着不少的。 黎白捂着胸口,痛苦道:“我受伤了,工伤你要报销的。” 风归:“你刚吃的那个丹药, 也是我炼制的。别的不说,买一个你是绰绰有余。” 黎白:“……真的?” 风归随意点头:“嗯。” 黎白瞬间站直:“突然感觉没事了呢,六师兄你真厉害,药到病除!给你点赞!” 他比了个手势,风归看着黎白在异界搞事,倒是了解这个意思。 掌门有点愣:“什么意思这是?” 黎白美滋滋:“趁着现在感悟颇深,我闭关去了,等出来了,我肯定是剑仙!” 他没理一脸困惑的掌门师兄,一溜烟地跑出了渺云峰,回他的凌云峰去了。 掌门伸胳膊:“哎——” 风归浅笑着摇头:“真好骗。” 掌门也不追求解谜了,手缩了回来,揣袖子里,点头赞同:“听着你说贵,直接就信了。多少年了这心眼还没长上。” 说完了黎白,他转向风归:“哎,你这一趟,有所得吗?” 风归低头看看三千界,黎白回来的时候就交给他了。 “还成吧,凑合了。”他道。 掌门也是放心,“哦”了一声不再问了。 · 修仙是为了什么? 为了寻求大道,为了长生不老,为了成仙,为了成为人上人,为了…… 为了很多。 每个人的理由都不一样,譬如黎白,他没想那么多,被师父捡回去了,适合练剑,于是就练了。 譬如风归,自小就生长在凌苍派,根骨奇佳,练什么都快,他随便倒腾一下就比得上别人一年半个月的辛苦,那干嘛不修仙? 成仙的时候,他想去看看,上面到底有什么。 为什么飞升的人从来不下来?两个世界是隔开的吗?是要到哪里去呢? 等真的到了上面,风归才发现,哦,原来这里也就这样。 还是争夺、厮杀,除了大家都飞升了这一个标准线外,没什么两样的。 师父懒洋洋的,凌苍派飞升的人很多,早就圈了地盘。更早一些的人,据说是不见了。 师父喝着酒:“总归是要死的,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管他多久呢,都是要死的。” 哪里有什么无尽的寿命,规则圈死了他们,天道约束着他们,修仙,修的不过是他们的本心罢了。 但也不是蓦地就死掉了。 也是在黎白经历的这几个世界,风归才知道,哦,原来天道也各不相同,还会被吞噬。 一个世界,满富生机,不仅是人类生存所需,还是天道运转的必要条件。 强者欺凌弱者,哪里都适用。 风归看着三千界,低声道:“都猜测我为什么下来,又是怎么下来的。” “上界是封死了的囚笼,虽然地界大了些,却远不如下面来得开阔。” 正是因为要给他们飞升的机会,此处的规则才比上面要松动宽泛。他早就想去外面看看了,三千界本来就是自己要做出来的东西。 “咳咳咳——” 风归猛地咳了起来,好半天才舒缓。 体内灵力翻涌,喉头多了丝血腥味,他强压了下去。 “上界不过是天道豢养的棋子罢了,用到的时候丢出去,跟外来者打架,赢了就赢了,输了就输了。” 世界内的人愈强,天道也就愈强。 风归想着想着,乐了。 “魔界的人想毁天灭地,但又要飞升。哪里知道,飞了以后,所有人的宗旨居然是保护这个世界呢?” 不管你愿不愿意,用到你的时候,你的所有就都是这个天道的了。 真到了绝境,就像是那残疾似的,百万生灵也可以献祭。 风归仰着头,晃了晃躺椅:“都说仙人无情,啧,天道才是无情。” 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想着: 不知道搞死天道,我能不能成为天道。 或者,搞死来入侵的,我能不能吸收对方的力量? 唔,说不准能试试。